“真沒有想到啊,這案情居然如此復雜?!?
案件告破,真相水落石出。
衙役用繩子把唐貴捆起來,又給他戴上木枷準備帶回去。
王登佐在旁邊看著感慨道:“原以為是樁妖魔殺人案,卻沒想到是奴殺主,世道敗壞,人心險惡也。”
‘好家伙,你也知道世道敗壞,人心險惡?’
方巍心中腹誹。
當眾收受賄賂的可是你,敗壞道德的也是你吧。
不過這話可不能說出來。
方巍只是說道:“人是高級動物,但有的時候人還不如野獸?!?
“本官有一點不明,還望足下告知?!?
王登佐詢問道。
“縣尊請說?!?
“這唐貴為何要弄得如此復雜?找機會暗下殺手不就行了嗎?”
“恐怕就要問唐貴了,不過我估計是想擺脫嫌疑。”
方巍笑道:“如果陳旺祖是在家里被殺,不管怎么死的,官府肯定第一時間懷疑他身邊人,家中全都要被調查干凈,但若是死在河上,他們沒有嫌疑,就另當別論?!?
“這倒也是?!?
王登佐覺得很有道理。
唐貴這么做不就是想誤導官府,讓官府的人認為那么大的巨力砸擊,普通人做不到,從而嫁禍小鯉嗎?
要是選擇其它方式殺死陳旺祖,官府肯定會調查陳家人。
如此就無法擺脫嫌疑。
“我還有一點不太明白,不是說陳旺祖是寅時初到,可為何案發時間卻是在卯時?”
王登佐忽然想到了另外一個情況。
旁邊周浮、常柳、宋騰遠等人也都看著方巍。
四周百姓都沒散去,包括兇手唐貴以及押送他的衙役,亦都停住腳步靜等他的推理。
顯然大家也對所有真相都十分好奇。
方巍則看向唐貴,笑道:“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個意外了,陳旺祖并沒有在唐貴預定時間出現,導致他多等了一個時辰,直到卯時才完成計劃?!?
“但當時天已經開始灰亮,他回去的時候很容易被人看見,我們通過尋找目擊者,果然有人說的確看到河邊方向有個身上衣服濕透的男人急匆匆地往陳家方向去了?!?
“于是我就推論兇手一定是陳家人,派人在陳家里里外外搜尋,果然在陳家找到了第二件證據,兇手當時穿的衣服?!?
方巍從衙役那要來了包裹濕衣服的布包,說道:“這是在陳家被唐貴藏匿起來的濕衣。”
“他直到卯時二刻才偽裝了現場,而卯時三刻管家福叔就會叫他起床做工,如果他不在房間的話,管家起疑推門進去就會察覺到異樣。所以唐貴只有一刻鐘時間,來不及銷毀所有罪證?!?
“如此我們才能夠在燈樓找到那投石機,在河邊發現木樁孔洞,報案人看到小碼頭那邊還有殘留血液,這件衣服也是他沒來得及銷毀的東西?!?
“在河邊他沒法全脫了衣服扔河里銷毀,當時天色已早,有人起床去田里干活,如果他什么都不穿被人看到,必然會對他產生極大的印象,搞不好還會認出他的身份。”
“所以他當時只能穿著這身濕衣服回去。”
方巍抖了抖布包道:“福叔喊他起床上工,唐貴只有很短的時間銷毀衣服,時間緊任務重,可衣服都濕透了沒法火燒,就只能藏匿,之后他就去地里干活了,周圍田里都是干活的佃戶,福叔也偶爾會過來給他送些水和食物,他不好離開,所以這衣服就一直藏在他自己的房間內,我們在房梁上找到了它。要是唐貴死不承認的話,這身衣服也能證明當時他就在河里與陳旺祖搏斗?!?
“小官爺說的全對了,小人認栽?!?
唐貴已是面如死灰。
因為他發現方巍不僅連他怎么作案的,布置手法以及為什么要這么做全都搞清楚了。
連過程當中出現的兩個意外也都找到,實在讓他無法再狡辯。
“那他為何不停止作案,下次準備充分再動手呢?”
王登佐跟好奇寶寶一樣繼續追問。
方巍翻了個白眼,心里鄙夷這縣令,但忌憚對方靠山,還是說道:“福叔曾告訴過我答案?!?
福叔余怒難消,正惡狠狠地盯著唐貴,聽到方巍的話,扭過頭不解道:“官爺,小人什么時候說過?”
“福叔曾說,這一趟是陳旺祖最后一趟跑商,因為他賺夠了銀子,打算去縣里買個鋪面,這樣就不用再東奔西走了。”
方巍摸索著下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這或許就是他招惹殺身之禍的緣故?!?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小官爺,小官爺料事如神,小人佩服?!?
唐貴苦笑道:“不錯,這是少爺最后一次行商,所以小人只有這一次動手機會,以后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畜生不如的東西!少爺真是養了個白眼狼,少爺對你這么好,你為什么要害他?”
福叔怒目而視。
唐貴則低著頭,面對殺人動機緘默其口。
“看來事情都調查清楚了,周衛使,這件案子既然不是妖物所為,那該是本官的了吧?!?
王登佐笑瞇瞇地看向周浮。
案子破了。
那就是功勞。
就算不是他破的。
卷宗怎么寫,可不是他來寫嗎?
周浮也翻著白眼道:“此案可以給你,但你得欠我一個人情?!?
“唔......好吧?!?
王登佐應下來,便揮揮手道:“把人帶回衙門?!?
正在這個時候,孫飛匆匆而來,跑到方巍耳邊耳語了幾句。
方巍瞇起眼睛,微微點頭,然后制止道:“且慢!”
“怎么了?”
王登佐不解道。
“此案怕是還有隱情!”
方巍語不驚人死不休。
王登佐都差點尿了,說道:“怎么又有隱情,兇手不是抓到了嗎?”
方巍點頭道:“兇手是抓到了,可我懷疑有幕后主使!”
唐貴急道:“沒有,就是我自己做主。”
“你不用急?!?
方巍猛地伸手一指,說道:“如果我猜的沒錯,幕后主使就是你?!?
眾人看去,就看到他指的人居然是趴在陳旺祖尸體邊的蘭娘。
剎那間蘭娘臉色慘白,隨后才勉強鎮定道:“官爺說笑了,小女子怎么會謀害自己的丈夫?”
“最初讓我懷疑是你的原因就是你之前急于給小鯉定罪,那個時候真兇還未浮出水面,官府也沒有證據,你卻煽動人心,想把罪名定死在小鯉身上。”
方巍雙手環胸,身體前傾俯身看向蘭娘,臂膀寬闊的肌肉加上他青澀俊秀的少年臉龐,顯得身材比例頗有些不搭。
但本就高大的身軀充滿了壓迫感,讓蘭娘感受到了一股極大的不安。
蘭娘訕笑道:“小女子只是因丈夫的死而悲傷過度,又聽縣尊說兇手是小鯉,這才希望盡快把兇手繩之以法,這也有錯?”
“這么說也的確沒錯,但在我推理的時候,發現唐貴頻頻看向你,而你每次都是在摸摸肚子?!?
方巍思索道:“如果我猜的沒錯,你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唐貴的,所以這就是你們要殺害陳旺祖的動機。他一死,有長子陳興業在,陳家家產也會落在你手里,到時候你就能擺脫肥胖的陳旺祖,跟唐貴長相廝守了吧?!?
蘭娘怒道:“官爺還請積點口德,怎么能拿小女子清白信口開河?你說此事是小女子指使,有何憑證?”
“你又沒動手,只是動動嘴,唐貴不指證你的話,我怎么會有證據呢?”
方巍雙手一攤。
蘭娘冷笑道:“既是如此,官爺就是承認在胡言捏造,誹謗小女子了吧?!?
“但我讓人問過小花,她說最近半年陳旺祖有時去自家田地指使工人佃戶的時候,你常會支開她,使喚她去做別的事,偶爾她提前回來,卻看不到你人?!?
方巍說道:“陳家家中就那么幾個,我查過,這附近一帶的田地都是宋家的。陳旺祖家只是有個祖宅和幾畝祖田在家旁邊,他自己的田地在離此地五里外的村東,去視察田地的時候經常一去就是一整天,你支開了小花,唐貴和劉康輪班負責祖宅外的幾畝田,只要陳旺祖出去帶著福叔和劉康,唐貴負責打理祖田的時候,你支開小花,你們二人應該能做很多事了吧?!?
“官爺還在誹謗小女子嗎?這能證明小女子與人通奸?”
“可是奇怪的是,為什么偏偏每次都是唐貴在輪班的時候,你支開小花呢?”
“只是湊巧而已,能說明什么?”
蘭娘猶自不認。
“放心,我有辦法?!?
方巍看向唐貴,笑著說道:“唐貴,我知道你想以死保證蘭娘和她肚子里你的孩子,但如果我告訴你,這孩子不一定是你的呢?”
“什么?”
唐貴瞳孔一縮,滿是震驚地看向蘭娘。
他這一表現,頓時讓周圍圍觀的人看出了異樣。
還說你們倆沒有奸情?
蘭娘亦是震驚不已,隨后才意識到了什么,喊道:“蠢貨,他在詐你?!?
“誰說的?”
方巍平靜道:“我察覺到你們的異樣后,就讓孫大哥去調查了,不僅盤問了小花,還調查了你以前的情況。你只是農家女,聽人說你以前與隔壁村一方姓秀才情投意合,但方秀才無錢無勢,又考不上舉人,陳旺祖雖然胖了些,憨丑了些,卻也算是小有田地,你們家能嫁進去在你父母看來是高攀,于是棒打鴛鴦,逼著你嫁給了陳旺祖。”
“方秀才無可奈何,便去府城趕考,想中舉一雪前恥,但可惜考了兩次都沒中?!?
“我問過小花,剛開始這兩年你還是很安分,每日相夫教子從無異常,這說明陳興業是陳旺祖的孩子。可從四個月前開始,你就頻繁支開小花。”
“而那個時候不管陳旺祖去外地進貨,或者下田地打理農田經常帶走唐貴,也就是說唐貴不在家時你已經開始如此?!?
“巧合的是,五個月前我們查到方秀才從府城回來了?!?
“這就說明早在你與唐貴通奸之前,就與那方秀才舊情復燃開始通奸?!?
“等到一件事情出現,你就決定殺害陳旺祖,于是勾引唐貴?!?
“恰好你發現有了身孕,便對唐貴謊稱有了他的孩子,利用這一點讓唐貴對陳旺祖痛下殺手!”
方巍指著蘭娘喝道:“所以這一切都是你借刀殺人,李代桃僵之計!”
一番推理,所有人都震驚。
唐貴的眼神更是發生了變化,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