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血粉淬骨釘毒寒
書名: 香港榕記燒鵝在成都開分店啦作者名: 深圳楚留香本章字數: 2750字更新時間: 2025-07-30 19:19:57
回春堂里,煤油燈昏黃的火苗不安地跳躍著,在墻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陰影。空氣里彌漫著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草藥味、灰塵味,以及那剛剛拔開瓶塞后、如同活物般霸道擴散的腥辣苦澀氣息。那味道鉆進鼻腔,直沖腦門,像無數根淬了毒的細針扎在神經末梢,熏得許艾洲眼前陣陣發黑,胃里翻江倒海。
老中醫枯瘦的手指捻著那撮暗紅色的粉末,停在張佳輝翻卷的傷口上方。他那渾濁的眼珠轉向許艾洲,嘴角扯出的那抹石刻般的弧度凝固在蠟黃的臉上,沒有一絲溫度,只有一種洞穿皮囊、直刺骨髓的冰冷審視。
“這……這藥……”許艾洲的聲音卡在喉嚨里,嘶啞得不成調。他指著那詭異的粉末,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眼角的余光死死鎖在藥柜側面那個剛剛彈開的暗格上。暗格縫隙里一片漆黑,如同深淵的入口。暗格上方,陰影深處,那個模糊的蛇環印記在搖曳的燈光下若隱若現,扭曲的環形輪廓和中央被貫穿的痕跡,像一只冰冷的豎瞳,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切。
老人沒有回答。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在許艾洲臉上停留了幾秒,仿佛在掂量著什么。然后,極其緩慢地,那捻著血粉的手指繼續落下,精準地、毫無猶豫地,將暗紅色的粉末按在了張佳輝肩胛骨翻卷的皮肉深處!
滋——!
一聲極其輕微、卻令人牙酸的嘶響!如同燒紅的烙鐵猛地按在生肉上!
昏迷中的張佳輝身體猛地弓起!像一條被扔進滾油鍋里的魚!喉嚨里爆發出一種非人的、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嘶鳴!他的眼睛猛地睜開!瞳孔在瞬間縮成針尖!布滿血絲的眼白幾乎要凸出眼眶!那眼神里沒有焦距,只有純粹的、如同深淵般的劇痛!
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被許艾洲和任曉死死按住的肩膀和手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肌肉賁張,青筋虬結!傷口處,那暗紅色的粉末如同活物般迅速融化、滲透!與翻卷的皮肉、凝固的血痂、滲出的新鮮血液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極其粘稠、暗紅近黑的膠狀物!一股更加濃烈、更加刺鼻的、混合著血腥、辛辣和某種金屬銹蝕般的腥臭氣味猛地爆發出來!瞬間蓋過了屋內的所有味道!
“呃啊——!!!”張佳輝的嘶吼終于沖破喉嚨!聲音凄厲得如同厲鬼!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瘋狂痙攣!豆大的汗珠瞬間布滿額頭!臉色由慘白轉為一種可怕的、如同死人般的青灰色!
“輝哥!!”許艾洲目眥欲裂!死死按住他掙扎的身體,指甲幾乎要摳進他的皮肉里!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張佳輝肌肉下那如同火山爆發般的、不受控制的劇烈抽搐!那痛苦仿佛要將他整個人撕裂!
老人卻面無表情。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傷口處那團正在蠕動的暗紅膠狀物,干癟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像是在念誦某種古老的咒語。他伸出另一只同樣枯瘦的手,食指的指甲又長又厚,邊緣泛著黃褐色。他用那指甲,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專注力,在傷口邊緣那暗紅色的膠狀物上,用力地、深深地劃了一道!
噗嗤!
一聲粘膩的輕響!暗紅色的膠狀物被劃開一道深痕!一股更加濃郁的、帶著金屬銹蝕腥氣的黑紅色液體,如同膿血般緩緩滲出!
“釘毒……”老人嘶啞干澀的聲音終于響起,如同砂紙摩擦著生銹的鐵皮,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篤定,“骨頭縫里……釘進去的……銹毒……”
釘毒?!銹毒?!
許艾洲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他想起了鵝棚里老李頭后心上那枚深深嵌入骨頭的銹釘!想起了張佳輝肩胛骨上被剔骨刀刺穿的傷口!難道……這血粉……是專門用來拔除銹釘之毒的?!可這過程……簡直如同酷刑!
就在他心神劇震的瞬間!
“唔!”一直沉默按著張佳輝手臂的任曉突然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她按著張佳輝右臂傷口的手指猛地一縮!指尖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她低頭一看,只見張佳輝右臂那道被河水泡得發白翻卷的傷口深處,隨著他全身的劇烈抽搐,一小塊極其尖銳、邊緣帶著暗褐色銹跡的金屬碎片,竟然被肌肉的痙攣硬生生擠了出來!碎片只有米粒大小,卻閃爍著陰冷的寒光!
“釘……釘頭?!”任曉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
老人渾濁的眼珠猛地轉向那枚被擠出的銹釘碎片!他那石刻般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像是驚愕,又像是……一種冰冷的了然!
他枯瘦的手指閃電般探出!動作快得與之前的遲緩判若兩人!兩根手指如同鐵鉗般精準地夾住了那枚剛剛冒頭的銹釘碎片!用力一拔!
噗!
一聲輕響!帶著一絲粘稠的血絲!那枚米粒大小的銹釘碎片被他硬生生拔了出來!
就在碎片離體的瞬間!張佳輝全身那火山爆發般的劇痛抽搐猛地一滯!他弓起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氣,重重砸回冰冷的草席上!喉嚨里那凄厲的嘶吼戛然而止!只剩下如同破風箱般粗重、急促的喘息!他大睜的眼睛里,那如同深淵般的劇痛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疲憊和茫然,瞳孔緩緩散開,再次陷入昏迷。但這一次,他緊鎖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些許,呼吸雖然微弱,卻不再帶著那種瀕死的痙攣。
傷口處,那暗紅色的膠狀物如同失去了活性,顏色變得更加暗沉,不再蠕動,只是覆蓋在翻卷的皮肉上,散發著濃烈的腥臭。
老人將那枚沾著血絲的銹釘碎片湊到煤油燈下,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碎片在昏黃的光線下泛著幽冷的、如同毒蛇鱗片般的暗褐色光澤。他干癟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像是在辨認著什么。
許艾洲和任曉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著老人手中的碎片和那詭異的血粉。
老人看了許久,才緩緩放下手。他將那枚碎片隨意地丟進旁邊一個敞口的粗陶罐里,發出“叮”的一聲輕響。然后,他拿起那個深褐色的藥瓶,將瓶口對準張佳輝的傷口,又倒出一些暗紅色的粉末,覆蓋在之前的膠狀物上。
這一次,張佳輝的身體只是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發出一聲模糊的呻吟,便不再有劇烈的反應。
“按住。”老人嘶啞地吩咐,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干澀遲緩。
許艾洲和任曉連忙再次按住張佳輝。老人拿起一卷干凈的、泛黃的棉布繃帶,動作依舊緩慢,卻異常熟練地將張佳輝肩臂的傷口層層包裹起來。那暗紅色的血粉被徹底覆蓋在繃帶之下,只有濃烈的腥氣依舊頑固地彌漫在空氣中。
包扎完畢,老人直起身,佝僂著背,慢吞吞地走到那個巨大的中藥柜前。他枯瘦的手指再次伸進那個剛剛彈開的暗格,摸索著,掏出一小包用油紙包好的東西。油紙包不大,四四方方,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他走回來,將那油紙包遞給許艾洲。
“每日換藥。”他指著張佳輝包扎好的傷口,聲音毫無波瀾,“血粉……外敷。釘毒入骨……急不得……要熬。”
熬?!
又是熬!
許艾洲顫抖著接過那油紙包。入手沉重、冰冷,帶著一股和那血粉如出一轍的、令人作嘔的腥辣苦澀氣息。他低頭看著昏迷不醒的張佳輝,看著他慘白的臉上那絲劫后余生的疲憊,又看看手中這包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藥粉。
釘毒入骨……要熬……
這熬,是像任雪梅說的,心靜手穩,耐得住性子?還是像這血粉淬骨般,在無邊的痛苦中硬生生把毒釘拔出來?!
他猛地抬頭,再次看向藥柜側面那個暗格。暗格已經無聲地合攏,縫隙消失,與柜體木紋完美融合,仿佛從未打開過。只有暗格上方陰影里,那個模糊的蛇環印記,在煤油燈搖曳的光線下,依舊如同冰冷的烙印,無聲地昭示著某種無法擺脫的、淬毒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