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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那個女人死了,我知道她死了。

可是她為什么去死呢?明明或許還有解決的辦法,或許還有別的選擇呢?

我這么想著,自從那次在垃圾桶旁邊的邂逅以來,我和她已經逐漸熟絡了,偶爾的傍晚我們還能一起在小區的空地里聊天,聽著她對我說話,我永遠對她保持著一種興趣,而她也始終把那漆黑的目光落在我臉龐上。

“你怎么想要搬到這里來呢?對于選擇住址來說新一點的小區環境不是會更好嗎?”

她看了我兩秒,“這里看著對陌生的面孔會很友好,我是這么覺得的,大家不會熱衷在背后討論和編造新面孔的故事。”

我覺得這是在說她不想自己的隱私被過度開發,不過其實哪里都一樣,不會有太多的不同,對于一個獨自搬來這里的陌生女人有這樣的期許也不難理解,不過她還是引起了我的好奇,不一樣的是我不喜歡在當事人不在場的情況下了解其本人,因為那樣得到的結果故事性很強,真實程度就不好說了。

“你自己一個人嗎?”我這么問她,她看起來可能會接近三十歲,她的臉如果略施粉黛的話我可能就不會做出這種猜測了,可能減個五吧。

“你覺得一個人不合適嗎?”她這么把問題丟了回來。

“我是沒有這個意思的,只不過自從你搬進來以后沒見過其他人和你在一起過。”我這么把我單純因為好奇而做出的提問解釋了出來。

“不會一直都這樣的,我會找個工作,在這里,然后你就會看到我和別人的身影了。”她把頭轉向別處,好像什么東西通過她視線的仔細巡視就會突然之間冒出來一樣,比如一份工作。

我對她以前的生活相對現在的她一樣好奇。

“你以前做什么呢?”

“我啊,在我來這以前,我一直跟我的家里人住在鄉下,我在家附近的一個小鋪子里幫人看店。”

通過想象她以前的生活環境,我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以怎樣的發展方式能讓我們在此刻見面,她的發絲輕輕掠過額頭,躺在那微微發汗的皮膚上,今天她穿的是一條卡其色的裙子,裙長及膝,踏著涼鞋,手指把多余的頭發撥到耳后。

“是什么原因讓你想離開家跑到這的呢?”我繼續追問,我想一瞬間知道關于她的所有事情,即使這根本就不可能,但是我總是想要跟她徹夜暢談,讓她把自從她有記憶以來的全部經歷都跟我講一遍,了解所有的她,而不是一雙沉默的眼睛。

燕之,我的名字叫燕之。

我聽見媽在叫我。

“燕之,去給你弟弟把換下來的衣服洗了,我去做飯。”

我聽見媽的聲音從廚房的方向傳了過來,應了一聲,轉過身來找他的臟衣服,我這時候12歲。

從弟弟的房間里出來,我要帶著他換下來的衣服去到到院里用水盆來洗,要經過位于整個房子的中心位置,也就是客廳,有個中年男人坐在屋子中間,他是我的弟弟李自強的爸,不是我的。與我有血緣關系的那個男人在我的腦海里早已經和具體可回憶的世界失去了聯系,我記不得是什么時候消失的了,只是當我有一次想回憶我的童年時發現怎么也串聯不起來和那個男人的具體聯系,好像自從我有記憶以來他就不曾出席一樣,但時常還是有幾次,有他模糊的色塊像海水退潮時不甘心的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沖刷岸邊一樣涌進我的腦海。

媽很少主動提起他,除非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詢問才能讓她說點線索,她是要徹底忘了他嗎?那個與她有過或許自以為相愛的時光的那個男人,那個給予我出生的一部分生物信息的男人,就這么讓他帶著我剛來到人世的最開始的那段時間的回憶陷入黑暗嗎?我還不想放手,我會一遍遍地讓她告訴我,我是從哪來的,我屬于哪里。

李慶是我的第二個父親,他在這個村里好像很有話語權,隔三差五就有一些陌生的面孔來到這個院子里問我他是否在家,或者是他去了哪里,經常來的也有,一些我記住了,媽讓我管他們都叫叔就好了。我和李慶有什么關系,好像只有加上我媽我們才能說是一家人,李慶是我媽二婚的丈夫,好像我之前的那個父親是個打包好的包裹,一下子就甩出去了,被甩出了這一整個屬于我我的家庭,現在我們好像是加入進別人家庭的陌生人,媽很愿意聽李慶的話。

——“燕之,你叫這個名字嗎?”我問她,夕陽的余暉已經漸漸離開了我們的面頰,我看著眼前的女人,這個名字與她相配嗎?我在心里暗暗思索著這個問題的答案,這個名字與她之間的聯系是否還有著更深層的記憶。

“燕之,我媽說是她和我爸,讓我出生的那個人一起取的,說是媽懷著我的時候家里搬進了一窩燕子,經常在窗前嘰喳,媽看著覺得挺有意思的,他們也覺得不管是男孩女孩,叫燕之貌似都可行。”

“這么說你的生父姓燕嗎?”我也一樣對她的生父感到了好奇。

“不是,我并不知道他姓什么,這大概只是我的名,跟隨下一個爹的姓好像并不有什么意義,不是一起的,就算姓一樣又有什么作用呢,所以只有個名。”女人看了看我,將腳步轉向了相反的方向,我知道這次談話已經步入尾聲了,我慢慢跟著她的步伐走著,我們有默契地沒有再說話,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我的樓層,在房門前我準備掏出鑰匙打開我的房門的時候,在往上的幾節樓梯上的她轉過頭來,我又看著那雙濃重的眼睛了,她對我笑了笑,說:“明天我們一起去附近的公園散步吧,我也想盡快能了解這里。”

我先是有些吃驚,手里的鑰匙也沒對準鎖孔,隨后我感到莫大的驚喜,一時被巨浪沖昏了頭腦,嘴巴的開關反應遲鈍,等我猛然想起自已還要做回答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轉身上了樓梯。

“好啊,明天的天氣應該不錯。”其實我也沒有看天氣預報的習慣,只是感覺是這樣,所以就這樣兀自擬定了明天的好天氣。

對于收到這樣的邀請我真是欣喜萬分,感覺這一晚上都要計劃明天要說的話,要在和她同行的過程中做什么樣的姿態,說話要用哪一種語氣。我不想對她使用那種高高在上的審判者的姿態,只是想更多的了解她,讓她說出更多關于自己的事情,她想要了解這里其實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因為這里也沒什么值得了解的,一切都了然與目,只要在生活的途中多加注意就好了,生活的規則就是這樣,光靠想象是不可能全然知曉的,必須要自己試一試,哪怕每天只進行一小部分的試探,積少成多,生活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每個人,每個人也是注定要被生活吞掉,如果想要逃跑,后果一般都不會太好,目前來看忠于生活才是上上之策,畢竟我們也束手無策。夜晚會如期而至,黎明也將如期而至,然后再是黑夜,反復如此,只有被生活所吃掉的人才能領略其中的微妙變化。

在這一天的夜里我格外注意傾聽天花板之上她所腳踏的地面發出的聲音,來回的走路聲和拖鞋摩擦光滑的地板之間的聲音,仿佛連她的將頭枕在柔軟的枕頭上的呼吸聲我都能聽見,我就這樣貪婪地聽取她的世界,來自她的呼喚,是否也期待我們明天的會面,我們是否要暢所欲言,是否要融入彼此之間,一同被生活的深淵巨口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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