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盲杖砸在黃大仙后腦勺。它往前一個趔趄,差點撲倒。
那顆沾滿血污的腦袋猛地轉了過來,那雙小眼睛里的紅光,死死釘在樹杈上的我臉上。
“小、瞎、眼、鬼!”
“你——死——定——了!”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這才想起村里的老話:
成了氣候的老黃皮子,連桃木都鎮(zhèn)不住!剛才它用那桃木杖殺鬼如切菜!
我砸它這一下,跟撓癢癢有什么區(qū)別?
在樹上?那就是個活靶子!
跑!
我也顧不上會不會摔斷腿,直接從樹杈上往下溜。
腳剛沾地,一股腥臊味就撲鼻而來。
幾只呲著尖牙的小黃鼠狼,已經堵在了我下樹的方向!它們個頭不大,但那股不要命的兇戾勁兒,比剛才圍攻巨蟒時更甚!
黃大仙拄著桃木杖,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它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帶著沉重的喘息,顯然傷得不輕,但那股鎖定獵物的兇殘氣息,壓得我喘不過氣。
沒路了!
我后背抵著冰冷的樹干,腳后跟觸到一一把掉在地上的長刀,是那個被黃大仙敲碎腦袋的中年鬼留下的鬼刀!
我顧不得那么多了,雙手抓住那冰涼的刀柄,把它橫在身前,刀尖對著那幾只堵路的小黃鼠狼。它們被我突然的動作驚得往后縮了一下,呲牙低吼,卻不敢立刻撲上來。
就在這時,逼近的黃大仙腳步猛地一頓。
它鼻子用力地嗅了嗅,臉上猙獰的表情瞬間凝固,隨即變成了極度的錯愕和……狂喜?
“陽……氣?”
它像是發(fā)現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聲音都變調了:“好濃的陽氣!你不是鬼!你是人!活人!怪不得!怪不得身上陽氣這么沖!”
它最后那點忌憚徹底消失了。
一個活人,還是個半瞎的小崽子,拿著把鬼器,在它眼里跟拿著根燒火棍沒區(qū)別!
“桀桀……天助我也!吞了你這身精血,老祖我的傷……!”
它怪笑著,丟開那沉重的桃木杖,身形雖然踉蹌,但速度陡然加快,那只的爪子帶著腥風,直直朝我面門抓來!爪子未到,那股冰冷的銳風已經刺得我臉頰生疼!
我嚇得魂飛魄散,完全是求生本能,雙手掄起那柄沉重的鬼刀,不管不顧地朝前劈砍過去!
“當啷!”
刀鋒砍在它揮來的爪子上,竟然發(fā)出金鐵交擊的聲音!震得我虎口發(fā)麻,刀差點脫手!
只在它那層油亮的黃毛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這皮也太硬了!
黃大仙嗤笑一聲,動作絲毫不停,另一只爪子又閃電般掃向我的脖子!我狼狽地往旁邊一滾,刀都差點掉了。
它受了重傷,法力似乎也耗盡了,動作遠不如之前快,但那股子兇狠勁和戰(zhàn)斗經驗,根本不是我一個十五歲瞎眼少年能比的。
我完全是被它壓著打!
沉重的鬼刀在我手里像個累贅,根本揮舞不開。只能憑著“心眼”那點感應,左支右絀,狼狽躲閃。好幾次我都感覺那爪子要撕開我的皮肉!
“嗤啦!”
躲閃不及,冰冷的爪尖擦過我的左臉頰!一陣火辣辣的劇痛傳來,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
是血。
一滴血珠順著我的下巴滴落,正好落在我雙手緊握的鬼刀刀身上。
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滴鮮紅的血珠,落在冰冷漆黑的刀身上,沒有滑落,也沒有散開,而是瞬間就……滲了進去!
刀身上那些扭曲的紋路似乎極其短暫地亮了一下,又迅速恢復黯淡。
我根本沒時間驚訝!
黃大仙的下一爪又到了!
它似乎被我臉上的血刺激得更加興奮,完全放棄了防御,那帶著一股同歸于盡的狠勁,直直掏向我的喉嚨!它顯然認定了這把破刀傷不了它。
完了!躲不開了!
絕望之下,我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憑著本能,用盡全力,雙手握著那柄鬼刀,不管不顧地劈上去!
然而……
“噗嗤!”
刀鋒過處,毫無阻滯!
一條覆蓋著黃色皮毛的前肢,齊腕而斷,帶著一溜污血,飛了出去!
“嗷嗚——!!!”
黃大仙剩下的半截斷臂處,暗紅色的血像噴泉一樣狂涌而出,它那張猙獰的獸臉上,瞬間布滿了極致的痛苦和難以置信的驚恐!
它猛地后退幾步,看著自己噴血的斷腕,又猛地抬頭看向我手里那把隱隱散發(fā)出一絲微弱紅光的鬼刀,眼神里充滿了無邊的怨毒和恐懼!
“你……你這小畜生!老祖我……必報此仇!”
它怨毒地嘶吼著,再也不敢停留,也顧不上斷臂之痛,轉身就逃!
幾個起落就消失在黑暗的密林深處,只留下一路淋漓的血跡和那凄厲的詛咒在空氣中回蕩。
我握著還在微微震顫的鬼刀,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黃皮子睚眥必報!村里老人說過無數次!我咬牙想追,可它跑得太快了,轉眼就沒影。
“吉——時——已——到!”
廟門口,那貓臉人毫無感情的聲音。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詭異的興奮。
“請新郎,入棺!”
我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大力猛地從旁邊推來!是那個貓臉人!
他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到了我身邊!那力氣大得驚人,我根本站不穩(wěn),整個人被他推得踉蹌著,直接撞進了黑洞洞的破廟門里!
“砰!”
身后傳來沉重的關門聲,還有門栓落下的悶響!
廟里瞬間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那座巨大的冰晶棺材,散發(fā)著幽幽的、冰冷的寒氣。
廟門被鎖死了!
我心臟狂跳,握著鬼刀的手心全是汗。
冰棺就在幾步之外,距離前所未有的近,她的輪廓清晰無比。
一身素白得沒有一絲雜色的古式衣裙,墨色的長發(fā)柔順地披散在身后。身姿纖細,靜靜地立在那里,像一幅凝固的畫。
那張臉……即使隔著冰層,即使在我的“心眼”里只有紅黑白三色,也美得驚心動魄。皮膚是那種毫無生氣的蒼白,卻勾勒出精致的五官。
正是無數次出現在我夢里,給我?guī)砦ㄒ粶嘏南勺咏憬悖?
看清她的臉,我的心跳更快了。
可下一秒,巨大的疑惑和恐懼又瞬間淹沒了那點悸動。
她怎么會在這里?
這棺材怎么回事?
那個貓臉人為什么要推我進來?
還有那句“新郎入棺”……
還沒等我想出個頭緒,后背又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是誰?
這一下推得極重,我毫無防備,整個人失去平衡,直直地朝著那座散發(fā)著刺骨寒氣的巨大冰晶棺材撞了過去!
“咚!”
“轟隆!”
冰棺重重砸在破廟布滿灰塵的地面上!與此同時,那沉重的、半透明的冰晶棺蓋,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操控著,猛地向上掀起,然后帶著一股寒氣,“哐當”一聲巨響,嚴絲合縫地蓋了下來!
刺骨的寒氣從四面八方涌來,瞬間包裹了我。我躺進了棺材里!
和那個白衣女子,臉對臉!
狹小的空間,冰冷的空氣。
我甚至能“看”清她近在咫尺的臉。
那張臉依舊完美無瑕,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雙目緊閉。
但恐懼纏緊了我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
我拼命用手去推頭頂那沉重的棺蓋,紋絲不動!寒氣已經讓我開始打哆嗦。
就在這極致的冰冷和恐懼中,我“看”到,對面那張蒼白絕美的臉,眼皮……動了一下。
緊接著,那雙緊閉的眼睛,緩緩地、緩緩地……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