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逐邇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

周逐邇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銳利。

“分頭找，還是？”我壓低聲音問。

“一起。”周逐邇聲音沙啞，不容置疑。

他受了傷，我也沒好哪去，分開就是找死。

我們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走出正屋，開始搜尋。

老宅死寂得可怕。只有我們壓抑的呼吸和腳下木板偶爾的呻吟。

突然——

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嗩吶聲，毫無預兆地鉆進耳朵。

嗚哩哇啦……嗚哩哇啦……

調子凄厲詭異，根本不是喜慶的曲子，更像是……送葬的哀樂！

聲音飄飄忽忽，時遠時近，根本分辨不出源頭在哪里，仿佛整個老宅都在發出這種聲音。

“這聲音……是從墻壁里……發出來的？”

我頭皮發麻，聲音都變了調。這太邪門了！

周逐邇眉頭緊鎖，顯然也聽到了。

他沒說話，快速從口袋里掏出林響之前分發的符箓。

他挑出一張畫得最像樣的黃紙符箓自己留下，把剩下幾張草稿紙畫的“符”全塞給了我。

“拿著，聊勝于無。”

他聲音很低。

嗩吶聲像無形的繩索，勒得人喘不過氣。

我硬著頭皮，從一樓搜到二樓，又從二樓搜到三樓。每個房間都空無一人，只有厚厚的積灰和破敗的家具。

手電光柱在黑暗中晃動，像隨時會被吞沒。

偶爾，那凄厲的嗩吶聲中，會夾雜著一兩聲極其短促、模糊的慘叫——像是誰被捂住了嘴發出的，聽得我心驚肉跳！

林響，陳默，沈清梧，你們到底在哪？

重新回到一樓，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難道……真的出事了？

就在我幾乎絕望的時候——

“嗒……嗒……嗒……”

腳步聲！

混雜在無處不在的嗩吶聲里，從旁邊一間廂房的方向傳來！

還有……手電筒的光亮在晃動！

有人！

我大喜過望，也顧不上謹慎了，就往那光亮處沖！

沖進廂房，只見一個人影正背對著我們，在房間里焦躁地來回踱步，手里舉著手電筒四處照著，嘴里還念念有詞。

是林響！

“林響！”

我激動地大喊，幾步沖過去拍他的肩膀。

“啊——！”

林響身體猛地一抖，像被電擊了一樣，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他反應快得嚇人，幾乎是瞬間轉身！同時，他另一只手里抓著的東西就要朝我身上潑了過來！

一股濃烈的騷味直沖鼻腔。

是童子尿！

完了！躲不開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旁邊的周逐邇像是早有預料，閃電般抬腳，精準地踹在林響的手肘上！

“嘩啦！”

那瓶童子尿擦著我的身體飛了出去，潑在了旁邊的墻壁上，留下一大灘散發著騷氣的痕跡。

林響這才看清是我們，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

“阿生！周逐邇！嚇死我了！是你們啊！”他激動地張開手臂想抱我，被我嫌棄地躲開了。

“其他人呢？陳默和沈清梧呢？”我急聲問道。

林響臉上瞬間沒了血色，語速飛快：

“你們剛出去沒一會兒，屋里就閃過一道紅影子！穿著嫁衣！就在墻邊！

沈清梧不知道干什么，發瘋似的跑了出去。

陳默拿著把銅錢劍就追出去了，等我追出去，人……人就不見了！

上下三層我都找遍了！鬼影都沒一個！急死我了！”

沈清梧追著鬼影跑了？陳默也跟去了？

我的心又揪了起來。

這太危險了！

林響一邊說，一邊懊惱地看著地上的礦泉水瓶和潑灑的尿液。

突然，他“咦”了一聲，蹲下身，用手電照著尿漬：

“你們快看這里！”

我湊過去。

只見潑在墻壁底部的尿液，并沒有完全流下來，而是順著墻壁與老舊木地板的縫隙……滲了下去！

“下面……是空的？”我立刻反應過來！

“有地窖！”周逐邇眼神一凝。

希望的火苗瞬間燃起！

林響二話不說，抄起他那把桃木劍當撬棍，使勁插進木地板縫隙里。

地板年久失修，很快被我們撬開幾塊，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僅容一人通過的方形洞口。

一股混合著土腥、霉味和……淡淡尿騷氣的冷風從下面吹上來！

通道很窄，傾斜向下。

我們依次鉆進去，林響打頭，我居中，周逐邇殿后。

通道里那股尿騷味更明顯了，顯然陳默在這里也用了“法寶”。

通道不長，很快到了盡頭。盡頭是一扇虛掩著的、厚重的木門。

門縫里，透出微弱的光亮，還有……濃烈得令人作嘔的槐樹葉腥氣！

以及……一種更深的、血肉腐爛的味道！

我們屏住呼吸，輕輕推開木門。

眼前的景象讓我們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陳默背對著我們，正劇烈地喘息著，手里緊緊攥著那把銅錢劍，劍尖微微顫抖，指向門內深處的黑暗。

他面前幾步遠的地方，一個穿著鮮紅嫁衣的身影，背對著我們，靜靜地站著，頭上蓋著暗紅色的蓋頭。

那紅蓋頭下的頭顱，似乎察覺到我們的到來，極其緩慢地……轉向了我們這邊。

雖然沒有掀開蓋頭，但我們都能感覺到，一道冰冷的目光穿透紅布，落在了我們身上。

然后，那紅蓋頭下，發出了一聲極其幽怨、悠長的嘆息……

“唉……”

嘆息聲未落，那鮮紅的嫁衣身影，如同被風吹散的煙霧，瞬間融入地窖深處濃稠的黑暗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默！”我們趕緊沖過去。

陳默看到我們，緊繃的身體才松懈下來，臉上滿是后怕和疲憊。

“沈清梧呢？”我急問。

陳默臉色一變，猛地指向地窖門口內側的陰影里！

手電光立刻照過去！

只見沈清梧蜷縮著躺在冰冷的地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

她的脖頸上——赫然緊緊纏繞著一條暗紅色的、浸透了血的麻繩！而一只手上緊緊地握著一個布扎小人，上面縫著“阿秀”兩字。

她身體微微抽搐著，氣息微弱！

而那股濃烈刺鼻的槐樹葉腥氣，正源源不斷地從她身后那扇半掩的地窖木門門縫里滲出來！

“快！救人！”林響就要沖過去。

“等等！”周逐邇突然低喝一聲，眼神死死盯著那扇滲出腥氣的木門。

我順著他目光看去，心臟猛地一縮！

那扇木門后面……才是真正的地窖！

門縫里，隱約可見里面堆積如山的……腐爛的女性衣物！顏色暗淡，款式老舊。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件衣物的領口位置，都纏繞著同樣的、暗紅色的麻繩！勒痕深深！

而地窖深處那面斑駁的土墻上，似乎……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在手電光的晃動下，勉強能辨認出，那是用指甲……或者別的什么尖銳物，一遍又一遍，深深摳刻出來的兩個字：“找他”！

而在這兩個字下面，釘著另一個布扎小人，穿著校服，寫著“陳開明”三字，然而那布扎小人的眼睛上的位置卻綁著一條蒙眼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