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框后面那模糊的人影輪廓,像是要掙脫墻壁的束縛撲出來!
“退!快退!”
我低吼一聲,一手拽住離我最近的陳默(他手腕上的黑發(fā)已經(jīng)掉落),另一只手猛地抓住嚇傻了的沈清梧的胳膊,拖著他們倆跌跌撞撞就往樓下沖!
樓梯嘎吱亂響,后背脊椎的位置突然傳來一陣灼熱,是禾那根二尺長(zhǎng)的黑棍子!
它緊緊貼在我后腰,此刻正在微微發(fā)燙。
我們幾乎是滾下樓梯,沖回一樓正屋。
手電光亂晃,只照到一臉緊張守在原地的林響。
“周逐邇呢?!”我急喘著問。
“?。克麆偛藕孟衤牭皆鹤永镉袆?dòng)靜,嗖一下就沖出去了!攔都攔不??!”林響也是一臉懵。
糟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周逐邇一個(gè)人在外面!
“快!把辟邪的東西都拿出來!”
我一邊吼,一邊飛快地從后腰抽出那根滾燙的黑棍子!
入手沉重冰涼,但那股灼熱感順著掌心蔓延,反而讓我慌亂的神經(jīng)稍微鎮(zhèn)定了一點(diǎn)。禾棺爺說過,這根棍子能辟邪鎮(zhèn)陰!
來不及多想,我擔(dān)心周逐邇出事,對(duì)林響喊了句“看好他們!”,自己握緊黑棍子,深吸一口氣,推開老宅沉重的大門,謹(jǐn)慎地進(jìn)了漆黑的院子。
夜風(fēng)冰冷刺骨。
院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兩棵老槐樹巨大的輪廓在夜色里張牙舞爪,樹身上滲出的琥珀色黏液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微光。沒有周逐邇的身影!
我緊張地四處“張望”,心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
我的“心眼”鎖定在左邊那棵最大的槐樹下!
那里,不知何時(shí),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個(gè)人影!
一個(gè)穿著暗紅色、和廂房里那件一模一樣的舊式嫁衣的身影!
背對(duì)著我,靜靜地站在槐樹粗壯的樹干旁,一動(dòng)不動(dòng)。長(zhǎng)長(zhǎng)的頭發(fā)披散著,垂到腰際。
一股比老宅里更陰冷、更濃烈的腐朽氣息彌漫開來。
我心臟狂跳,手心全是冷汗,下意識(shí)地屏住呼吸,握緊棍子,小心翼翼地向后退。
就在這時(shí)——
那個(gè)穿著暗紅嫁衣的身影,極其緩慢地,轉(zhuǎn)了過來。
頭上的暗紅色蓋頭,隨著她轉(zhuǎn)身的動(dòng)作,悄然滑落。
一張臉暴露在慘淡的月光下。
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那張臉上,布滿了縱橫交錯(cuò)的、猙獰扭曲的刀疤——如同被無數(shù)利刃反復(fù)切割過!
皮肉外翻,深可見骨!刀疤交錯(cuò)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顴骨!
這張臉,和沈清梧夢(mèng)里鏡中看到的刀疤臉女人,一模一樣。
“嘶……”我倒吸一口涼氣,,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張刀疤臉對(duì)著我,嘴角極其緩慢地、僵硬地向上扯動(dòng),露出一個(gè)比哭還難看的、充滿惡毒的笑意。
然后,它就在我眼前,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不是跑掉,是像煙霧一樣,瞬間消散在空氣里。
極度危險(xiǎn)的感覺如同正在心頭蔓延。
我?guī)缀跏潜灸艿貙⑹种械墓髯用偷靥穑瑱M在身前!
“砰!”
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大力量,狠狠撞在黑棍子上!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一輛高速行駛的卡車撞中。
胸口劇痛,喉頭一甜,整個(gè)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飛出去!
“噗!”
我重重摔在冰冷堅(jiān)硬的地面上,塵土飛揚(yáng),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
手里的黑棍子也脫手飛了出去,落在幾步遠(yuǎn)的地方。
“啊——?。。 ?
與此同時(shí),一聲凄厲到極點(diǎn)的、不似人聲的尖嘯在剛才我站立的位置響起,伴隨著一股皮肉燒焦的惡臭。
只見那消失的暗紅嫁衣身影,重新在空氣中凝聚出來,但它顯然也不好受——
身上那件暗紅的嫁衣,肩頭的位置赫然出現(xiàn)了一片焦黑的灼痕,正滋滋冒著濃郁的黑煙!
它那顆刀疤縱橫的腦袋上,也有縷縷黑煙在升騰!
有用!我的棍子真能傷它!
我掙扎著想爬起來,但胸口劇痛,渾身骨頭像散了架,根本使不上力。
嘴里全是血腥味。
我強(qiáng)忍著,飛快地從懷里掏出僅剩的幾張黃紙符箓,還有幾張用草稿紙畫的“符”,一股腦全拍在自己胸口和手臂上,管不了有沒有用了!
做完這一切,我死死盯著那個(gè)冒著黑煙而氣息更加狂暴兇戾的暗紅身影。
它似乎被徹底激怒了。
那雙隱藏在刀疤縫隙里的眼睛(如果那還能叫眼睛的話),閃爍著怨毒的紅光。
身影再次變得模糊,如同鬼魅般在院子里閃爍!
每一次閃現(xiàn),都出現(xiàn)在我視線最難捕捉的死角!
快!太快了!
我拼命轉(zhuǎn)動(dòng)“心眼”,捕捉它的軌跡,但重傷之下,反應(yīng)慢了半拍。
一股帶著濃烈血腥味的危險(xiǎn)氣息,驀然從我左后方襲來!直撲我的后心!
完了!躲不開了!
我甚至能感覺到那冰冷的指甲即將刺破我的衣服!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定!”
一聲清冷的、帶著奇異韻律的輕叱,如同驚雷般炸響!
隨著這聲“定”字出口,我身后不到半尺的地方,那急速撲來的暗紅身影,猛地僵住了。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按在了空氣中,連身上飄動(dòng)的嫁衣都凝固了!
機(jī)會(huì)!
我根本來不及思考是誰在幫我,求生的本能壓倒一切。
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我將僅剩的所有符箓——黃的、白的——狠狠拍在了那被定住的暗紅身影的胸口!
那幾張符箓接觸到嫁衣的瞬間,爆發(fā)出刺目的白光,一股灼熱的力量爆發(fā)——
“嗷——?。。 ?
凄厲痛苦的哀嚎從刀疤臉女鬼口中爆發(fā)出來,它胸口的嫁衣瞬間被燒穿一個(gè)洞,露出里面焦黑腐爛的皮肉,濃郁的黑煙瘋狂涌出。
符箓的力量耗盡,定身效果消失。
女鬼慘叫著向后踉蹌。
就在這時(shí)——
“周門立世,乾坤朗朗;一脈承昌,邪祟不侵!”
周逐邇那沙啞卻帶著奇異力量的聲音再次響起!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從我身側(cè)掠過——是周逐邇!
他臉色蒼白如紙,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血跡,顯然剛才也受了傷,但眼神卻銳利如刀。
他飛身欺近那受創(chuàng)哀嚎的女鬼,右手食指中指并攏如劍,指尖似乎縈繞著一層極其微弱的金光,快如閃電般,狠狠插向女鬼的眉心!
“噗嗤!”
雙指精準(zhǔn)地刺入女鬼眉心的位置!
“滋滋滋——!”
如同燒紅的鐵棍插入冰水般刺耳的聲音響起!
一股墨綠色的粘稠液體,從女鬼眉心的傷口處噴濺出來,那液體落在地上,竟然冒起陣陣白煙,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
女鬼的哀嚎變成了痛苦的嘶鳴,整個(gè)身體劇烈地抽搐、扭曲!
但周逐邇這致命一指帶來的重創(chuàng),女鬼眉心那個(gè)被洞穿的窟窿里,墨綠血液沸騰著,傷口邊緣的皮肉竟然在極其緩慢地蠕動(dòng),試圖愈合!
周逐邇一擊得手,身體猛地一晃,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顯然消耗巨大。
那女鬼怨毒無比地瞪了我們一眼(如果那還能算眼神的話),發(fā)出一聲充滿不甘的尖嘯,身形猛地向后一縮,如同融入陰影一般,瞬間消失在濃重的夜色里,只留下地上幾滴冒著白煙的墨綠膿血和空氣中濃烈的焦臭與血腥味。
“咳咳……”周逐邇劇烈咳嗽起來,身體搖搖欲墜。
我強(qiáng)忍著胸口的劇痛,掙扎著爬過去,撿起掉在不遠(yuǎn)處的黑棍子,又趕緊沖過去扶住周逐邇:
“你怎么樣?”
“死不了……”
他聲音虛弱,推開我的手,自己勉強(qiáng)站起來,但身形依舊不穩(wěn)。
“快!回屋!林響他們……”
我心中升起強(qiáng)烈的不安,扶著周逐邇,兩人踉踉蹌蹌地沖回老宅正屋。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手電光柱掃進(jìn)去。
篝火的余燼還在發(fā)出微弱的紅光。
地上鋪開的被褥凌亂地散落著。
林響的百寶袋丟在角落。
陳默畫符用的黃紙和朱砂撒了一地。
一只滾落的手電筒,還亮著微弱的光,照在空蕩蕩的墻壁上。
屋里……
空無一人!
林響、陳默、沈清梧全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