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啃著炊餅，聽著隔壁老頭編排福全，心里暗笑。

這老小子命真大，糞坑蹦迪都沒收了他，下次？下次非得給他整點更帶勁的！

三人悶頭吃完飯，李雪臣結了賬，剛走出小館子沒多遠，就感覺氣氛不對。

街上巡邏的兵丁明顯多了，挎著刀，眼神犀利地往行人臉上掃。

城門口方向更是排起了長隊，盤查得極嚴。

周牧眼尖，一眼就瞅見城墻根新貼的告示，圍著一圈人指指點點。

他湊近幾步，心里咯噔一下，告示上畫著個歪七扭八的人像。

雖然畫得抽象，但那神韻…那破棉襖…還有旁邊一行大字“緝拿欽犯周木頭”！旁邊還有一行小字“或名周牧”！

懸賞金額還挺誘人！

“操！”周牧低聲罵了一句，頭皮發麻。

他趕緊縮回李雪臣身后。

“快走！有我的畫影圖形了！”

李雪臣和李冬雪也看到了，臉色都是一變，三人不敢停留。

低著頭，加快腳步往藏身的破院子趕。

剛進院子，就看見李寄福和一個精壯漢子在低聲說話。

那漢子一臉急色，正是柱子。

“…掌教，城里當差的教友剛遞來消息……”

柱子語速飛快，“說九門提督衙門下了嚴令！借著抓那周…周兄弟的由頭，全城大索！暗地里是要搜捕咱們這些‘亂黨’！風聲緊得很！”

李寄福眉頭緊鎖，看到周牧他們回來，立刻招手。

“正好！城里不能待了！科爾坤那狗韃子借題發揮！要挖地三尺！咱們得立刻出城避避風頭！”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榮華會的人顯然早有準備，很快分散成幾股。

換上各種行頭，有扮成走親戚的，有扮成行商的，還有裝成運柴火的。

李寄福安排周牧跟著李雪臣兄妹。

“雪臣，冬雪，你們帶周兄弟走南門，機靈點！”

李雪臣重重點頭。

“爹放心！”

三人換了身半舊的棉衣，李冬雪還用塊灰布包了頭，遮住大半張臉。

只是眼神依舊冷冷的，偶爾掃過周牧，還是帶著嫌棄。

三人混在出城的人流里，慢慢挪到南門。

守門的兵丁和衙役比平時多了一倍，查得極嚴，翻包袱，看路引，還拿著告示上的畫像比對人臉。

眼看快排到他們了，周牧手心全是汗，他一個黑戶，哪來的路引？

李雪臣兄妹的路引也不知道能不能帶三個人。

萬一被仔細盤問…

一個衙役斜著眼走過來，手里的畫像在周牧臉上晃了晃。

“你！叫什么？哪來的？路引呢？”語氣很不耐煩。

周牧心一橫，豁出去了！

他猛地挺直腰板，臉上瞬間換上一副不耐煩的倨傲表情。

伸手就從懷里（其實是之前王府當差時發的，每個下人都有的簡陋身份牌）摸出一塊黑黢黢、刻著簡陋花紋的木牌，在衙役眼前一晃。

在衙役眼前一晃。

“瞎了你的狗眼！”

他聲音故意拔高，帶著王府下人特有的那種狗仗人勢的腔調。

“裕親王府辦差！耽誤了爺的要事！你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滾開！”

他一把推開擋路的衙役。

昂著頭就往前走，一副目中無人的架勢。

李雪臣和李冬雪都懵了，但反應也快，立刻板著臉，緊跟在周牧身后，一副跟班模樣。

那衙役被推得一趔趄，又被“裕親王府”的名頭唬住，再看周牧那囂張跋扈的勁兒。

心里先信了三分，加上后面排隊的人吵吵嚷嚷，他也不想惹事。

小聲嘟囔了一句。

“呸！神氣什么！主子家糞坑都炸了還這么橫…”

揮揮手，竟真的放行了！

三人強壓著狂跳的心，快步走出城門洞，直到離城門遠了，才敢稍稍松口氣。

周牧后背都濕透了。

城門口，那衙役還憤憤不平，對著周牧他們的背影啐了一口。

“什么東西！”

他沒看路，轉身時。

“哎喲！”

結結實實撞在一個人身上。

“媽的！哪個不長眼的？！”被撞的人罵罵咧咧，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鼻音。

正是落水感冒了的李護衛！

他裹著厚棉襖，鼻子通紅，不停地吸溜著鼻涕，一臉晦氣加暴躁。

他是奉了福全的死命令，親自帶人蹲在幾個城門附近碰運氣的。

衙役一看王府護衛服色，嚇一跳，趕緊點頭哈腰，賠笑。

“哎喲！對不??！對不??！爺！小的眼瞎！沖撞您老！您…您也是王府的爺？”

“也？！”

李護衛昏沉腦袋里，聽到這個字猛的驚??！

顧不上擤鼻涕，一把揪住衙役胳膊，眼瞪得像銅鈴，聲音尖了。

“‘也’？！啥意思？剛還有王府的人過去？！誰？！長啥樣？！快說！”

衙役嚇一跳，結巴道。

“?。渴恰莿傔^去…就…就您來前一小會兒…過去仨…領頭的…說…說是王府辦差的…拿…拿了個木牌…可橫了…推了小的就走…”

李護衛心提到嗓子眼，呼吸急促：

“木牌？！那人長啥樣？！快說別墨跡！”

衙役努力回憶，比劃著。

“臉…臉是挺瘦！下巴尖…顴骨有點高…灰撲撲的挺臟…但…但那眼神…兇得很！小的嘀咕了句王府…呃…那啥…的事…他瞪過來那一下…小的…小的心里直發毛…像…像要活撕了人…”衙役想起那眼神，后怕。

“瘦臉！尖下巴！高顴骨！眼神兇！拿王府牌子！操！！！周木頭?。?！”

李護衛發出一聲驚天動地、帶濃重鼻音的尖叫！

破音了！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蹦起來，指著城外方向，對手下聲嘶力竭狂吼，唾沫鼻涕齊飛。

“追！快追??！就剛才那仨！領頭的！是周木頭！周木頭跑了！他拿著王府的牌子跑了！快追！?。　?

王府護衛反應過來，拔腿狂追，城門口兵丁衙役亂哄哄跟著追。

可惜，太晚了。

李護衛自己感冒腿軟，深一腳淺一腳，呼哧帶喘追到官道岔口和樹林邊。

只看到空蕩蕩的路，一眼望不到邊的枯樹林，手下兵丁在林邊徒勞搜索叫喊。

連個腳印都快被踩沒了，風吹枯枝嗚嗚響，像嘲笑他。

李護衛眼前發黑，天旋地轉，氣得渾身抖，鼻涕肆意流，狠狠一腳踹樹干上，震落大片積雪。

破口大罵，聲音因憤怒鼻塞徹底扭曲。

“周木頭！你個糞坑里泡大的泥鰍精！拿著王府的牌子跑路！啊啊啊！氣死老子了！又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