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在苔原肆無忌憚馳騁，冰霜如刀。

雪霧中，幾個黑褐色的身影正緩慢移動，蓬松的絨毛在寒風中起伏。

顧宇屏住呼吸，從東向西緩緩掃過地平線。

約莫一公里外的低洼處，積雪表面突然泛起細微的漣漪，像是被無形的手攪動起暗潮。

一團黑影在其中央晃動，看不真切。

緩步靠近，直到視線逐漸清晰，目光所至，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逐漸急促起來。

“這竟然是麝牛群！”

對著鏡頭，他驚呼出聲，這可是一群充斥著暴力和破壞力的大型哺乳動物。

當然，也是絕佳的獵物，如果自己能捕獲一只的話。

視線中，最前方那頭公牛足有兩米高。

脖頸處垂落的鬃毛像流蘇般掃過雪地，彎曲的犄角在雪原上泛著冰冷而致命的光澤。

“麝牛看似笨重，實則奔跑速度能達到每小時五十公里，且性情暴躁，被激怒時會用犄角發起猛烈沖擊。”

“如果我們不能在它們攻擊到達前獵殺，那么獵人和獵物的身份就會瞬間扭轉！”

顧宇始終小心翼翼的保持在逆風方向，踩著麝牛群留下的蹄印緩慢前進。

真正的獵人需要耐得住寂寞，一旦發現對方的破綻，就如同潛藏在暗處的毒蛇一般發出致命的攻擊。

麝牛的蹄子寬能達到十五公分，在雪地上留下的印記像個小碟子，里面還殘留著被拱開的凍土塊和柳樹枝。

跟蹤的過程中他發現，牛群的行進路線總是圍繞著幾叢長勢茂盛的柳樹，顯然是在尋找樹皮和嫩芽。

看到這里，顧宇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快速繞了一圈，迅速來到麝牛前方的一處背風凹地。

“里的柳灌木叢最為密集，麝牛群必然會經過，最適合守株待兔！”

麝牛是群居動物，因為隊伍中有小牛犢的存在，且主要在覓食的緣故，他們的速度遠遠低于顧宇。

當他們出現在顧宇視野當中的時候，他已經尋找好了最佳射擊地點。

將身體完全藏在灌木叢里，只露出頭部和握著弓箭的手臂。

盡管灌木此時已經被凍得梆硬，挨著皮膚如同刀割一般，但顧宇此時的所有注意力全都在麝牛身上。

他甚至還在周圍堆起雪塊，偽裝成天然的雪丘。

連呼吸都刻意放輕，生怕呼出的白氣暴露位置。

不消多時，麝牛群終于清晰出現在眼前。

領頭的公牛走在最前面，夸張的肌肉連帶著成束鬃毛，每一步都讓地面微微震動。

緊隨其后的是幾頭母牛和幼崽，幼崽的絨毛呈淺棕色，時不時鉆到母牛腹下吃奶。

顧宇的手指搭在弓弦上，緊張的情緒讓他掌心冷汗直冒。

思索片刻，他將準星瞄準那頭落在最后的成年母牛。

那頭牛體型適中，行動稍緩，且不會引起牛群的立刻反撲。

屏住呼吸，靜靜等待獵物靠近。

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當那頭母牛距離顧宇二十幾步的時候，顧宇知道，時機來了！

顧宇猛地起身，弓弦發出的嗡鳴在寂靜的苔原上格外刺耳，箭矢帶著破空聲直直射向目標。

箭頭精準地命中了母牛的肩胛處，穿透厚實的皮毛后深深刺入肌肉，迸出一朵血花。

母牛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吼，轉身想往牛群方向逃竄。

然而箭桿上的倒鉤已經卡住了骨骼，讓它的奔跑變得踉蹌起來，脖頸處的鬃毛因痛苦而炸開。

領頭的公牛察覺到異常，轉過身對著顧宇的方向刨著蹄子。

鼻孔里噴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成霧，彎曲的犄角直指掩體。

見此情形，顧宇亡魂皆冒，迅速按照既定的路線撤離。

抓起弓箭，他沒有任何猶豫，甚至沒有回頭查看獵物的傷勢，徑直狂奔。

身后傳來麝牛群的騷動聲，公牛的咆哮震得耳膜發疼。

他沒有任何多余動作，只顧著鉆進茂密的柳灌木叢。

“這些帶刺的枝條能有效阻擋麝牛的追擊。”

他喃喃自語，直到在灌木叢中躲藏了約一刻鐘，才敢探出頭觀察。

麝牛群已經重新聚集在一起，那頭母牛受傷的前蹄半倒在雪地上，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然而帶著倒刺的箭簇越掙扎，則越往肉里扎，碎肉以及鮮血灑落一地。

公牛則站在旁邊警惕地環顧四周，其他成員則用身體護住幼崽。

母牛仍在苦苦掙扎，每一次嘗試站立都伴隨著凄厲的哀嚎，受傷的前腿支撐不住它龐大的身軀。

公牛噴著白霧般的粗氣，圍著母牛來回踱步，犄角不時刨著地面，發出威脅性的低吼。

隨著時間流逝，它變得越來越焦躁，開始瘋狂地撞擊周圍的樹木。

碗口粗的白樺樹在它的撞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樹皮剝落，木屑紛飛，震落的積雪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顧宇看著這狂暴的一幕，后背緊緊貼著樹干，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知道，一旦被這頭暴怒的公牛盯上，自己將毫無生還的可能。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寒風如同無數細小的鋼針，透過衣物刺入肌膚。

顧宇的手指和腳趾漸漸失去知覺，睫毛上也結滿了冰霜。

但他不敢有絲毫松懈，目光死死盯著麝牛群。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天色漸漸黯淡下來。

母牛的掙扎越來越微弱，它的身體在雪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最終無力地癱倒在地，只有腹部還在劇烈起伏。

公牛似乎也察覺到了同伴生命的流逝，它停止了瘋狂的撞擊，站在母牛身邊，發出一聲接一聲悲愴的哀嚎。

“哞……”

那聲音穿透風雪，帶著無盡的哀傷與絕望，令顧宇心中也不禁泛起一絲憐憫。

可是他知道在這殘酷的荒野中，同情是最奢侈的情感。

那頭龐然大物仍在哀嚎，聲音漸漸變得低沉沙啞。

它最后看了一眼死去的同伴，又看看了需要它守護的牛群。

踏著滿地的積雪，不甘的緩緩消失在風雪之中……

顧宇望著麝牛群遠去的背影，直到它們徹底消失在視線中，這才拖著幾近僵硬的身軀走出來。

緩步走上前去，母牛已經奄奄一息，眼神渙散，胸膛略微起伏。

牛鼻中泛著白沫，不斷吞吐著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