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入宮多年，只為給賈府謀個外戚之貴，不曾想落得這般凄慘境遇……

一時賈玨也是不勝唏噓。

元春低著頭，有些內疚道：“招待不周，還望玨弟海涵……”

賈玨心中感嘆，元春在深宮多年，見慣了人性陰暗，卻還是這副溫柔純真的性子，可謂出淤泥而不染，這是極為難得的。

“大姐姐再辛苦一段時間，我正在想法子，讓大姐姐出宮歸府。”

元春聽聞，雙眸一震，嬌軀都在輕顫。

她嘴唇翕動，想要說什么……

元春入宮多年，得知有可能要出宮去，一時驚喜，竟然還有些迷茫。

愣了片刻，元春才緩緩道：“玨弟好意，姐姐心領了。但這宮廷不比外邊，規矩森嚴，玨弟斷然不能因為我壞了事。”

“我再熬上幾年，到了年齡宮里自然會放人……反正我進宮這么多年了，也不差這四五年。”

賈玨心想，宮里兩個頭頭，戴權、甄氏他都打點好了，能壞什么事？

一切順利的話，年前元春就能出宮回府。

他只是怕事情有了變數，讓元春白高興一場，才沒有把話說滿。

“大姐姐，人生能有多少個四五年啊？”

元春聽這話，愣在當場，只覺一片恍然。

賈玨嘆道：“當年老太太、政老爺為了謀個外戚之貴，把大姐姐送到這見不得人的去處來，吃苦受罪。如今多年過去，也沒個結果，竟讓大姐姐白耗了青春年華！”

元春已經癡了……若剛才在院中，是情不自禁落了淚，如今她呆呆地坐在那兒，像是失了魂魄，眼淚如決堤一般流了下來。

元春雙眼失去焦點，許多畫面在她眼前閃過：幼時待字閨中、拜別雙親入宮、在宮中小心謹慎，生怕行差踏錯一步……

賈玨道：“當年我若在，決不允許此事發生。我賈家乃武勛世族，功名利祿，當靠男兒馬上自取，如何能以女子謀富貴？”

“如今我能說上話了，豈能繼續讓大姐姐在宮里吃苦？我就算舍了這爵位，也要救大姐姐出這苦海！”

賈玨說地擲地有聲，元春久居深宮，見慣了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但這份關懷愛護，卻是從未有過的！

一時元春只覺芳心巨震，淚水已收不住。

“玨弟！”

元春哭著，再也忍不住，一頭撞進了賈玨懷里！這份親人的關懷，時隔經年，她終于再感受到了……

賈玨一時錯愕，也反手抱住情緒崩潰的元春。元春哭成了一個淚人兒，不時淚水打濕了他身前一片。

今天已經有兩個女人在他懷里哭泣了……

抱琴立在一邊，她陪著元春入宮，也是受盡苦難，此刻正在抹著淚水。

但突然看見姐弟倆抱在了一起，抱琴有些呆住了……

如果是寶玉，親姐弟倆還算正常，但賈玨關系就遠了許多。

不管是按宮里的規矩，還是女兒家的禮儀，都該避諱……

抱琴只想元春此時太過激動，也沒在意。

?

賈玨出了皇城后，先回了一趟家，換了身衣裳……

只能說，元春是水做的。

服侍他換衣時，晴雯便嘰嘰喳喳說起昨晚西府里的大事。

“爺聽說沒？昨晚東府的蓉大爺在天黑后偷偷溜進了西府去，被巡夜的婆子抓了個正著！氣得二奶奶讓人潑了他一身的糞水！”

賈玨有些奇怪……怎么傳到晴雯耳中還換了個版本？謠言還真不可信。

“那后來怎么樣，老太太怎么處置的？”

晴雯笑道：“當時老太太都睡下了，誰敢驚動？二奶奶命人把蓉大爺抬回東府了。”

“聽說東府老爺把蓉大爺好一頓抽，西府里都聽得見動靜！還把蓉大爺扔進了池子里去洗，差點給淹死……遭了這場大罪，蓉大爺小命保得住不都還兩說。”

賈玨搖搖頭，現在老子打兒子都是下死手，賈蓉原本被西府婆子一頓毒打，哪扛得住？

又聽晴雯笑道：“那蓉大爺也是活該，大晚上的偷溜進府上去，定是藏了奸！不知和哪個丫頭私通了，這種低三下四的人，死了也活該。”

賈玨無辜躺槍，扭頭瞪了晴雯一眼：“你從哪學的這些混賬話？死丫頭，沒點規矩。”

晴雯吐了吐舌頭，沒敢說話了……只當賈玨聽到她咒賈蓉死，才生氣了的。

賈玨換好衣服，又去了西府。

正巧王熙鳳從玄虛觀安排打醮回來，轎子剛抬進內院里，她一下轎，就和賈玨對上。

王熙鳳登時渾身一抖，差點驚叫出來，臉上血色褪去變得一片雪白。

昨晚她苦心算計賈玨，卻是落了一場空，反而把幫忙的賈蓉害得半死！

鳳姐兒昨晚一夜未睡，沒拿住賈玨的把柄，還把他得罪死了！想想賈蓉的慘狀，王熙鳳正怕著賈玨報復呢。

不曾想在這兒突然撞上了……

賈玨冷笑道：“璉二嫂子好啊。”

王熙鳳強行擠出笑容：“玨兄弟好。”

“聽說昨晚府上出了事？”

王熙鳳心中一跳，連忙道：“都是些誤會……”

“誤會？”賈玨道，“我怎么覺得不像是誤會？有些人沒個規矩，以后府上值夜的人多派一些，二嫂子也得小心了。”

王熙鳳聽出這話中的威脅意味，滿臉煞白，已說不出話來。

賈玨笑了笑，兀自進了賈母院里。

和賈母透露了些元春之事，也沒說明，只是說今兒見了戴權，派人去打聽了。

賈母、王夫人聽了，都是不勝欣喜。

賈玨又聽聞黛玉昨兒回來后病了，便知是上亭子游玩，吹了些冷風的緣故，便要親自去黛玉房里看望。

黛玉如今住在賈母院里，賈母令鴛鴦領著他去。

剛走到門外，突然屋內傳來寶玉的聲音。

“林妹妹的病，都怪那個玨二哥！明知妹妹身子不好，還要帶上后山的亭子里去。妹妹病倒了，不知什么時候才好……”

鴛鴦聽見臉色一變，就要出聲提醒，生怕寶玉繼續說下去，惹了賈玨不快。

鴛鴦張嘴，正要喊：“玨二爺來了！”

但她還沒出聲，便有一只大手伸來，捂住了她的嘴。

賈玨從背后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聲道：“小蹄子，胳膊肘往外拐？你急什么，咱們先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