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遺愛離去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林閑轉身回鋪，剛把門板上好，就見李麗質端著一盆清水從后院出來。“夫君，快擦擦汗，看你這額頭的汗，跟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绷珠e接過布巾擦了擦臉，望著柜臺上那塊房遺愛留下的錦盒，眉頭緊鎖?！斑@房家怕是不會善罷甘休，肥皂方子雖已交予朝廷，但他們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指不定還會想出什么法子刁難?！背烫幜琳自诘厣辖o昨日被掀翻的木桌涂膠水，聞言哼了一聲：“他們要是敢再來，我就去搬我爹來！我爹的三板斧，保管讓他們屁滾尿流！”李麗質蹲在林閑身邊，伸手撫平他緊蹙的眉頭：“別想那么多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對了，昨天說好要做涼粉的，天越來越熱了，正好給街坊們解暑?！碧岬經龇郏珠e的愁緒消散不少?！斑€是你想得周到。這涼粉得用豌豆淀粉做，口感才爽滑。我空間里正好有存貨，咱們現在就做?！比藖淼胶笤?，林閑從空間取出豌豆淀粉，按照比例加水調成糊狀。“看清楚了，水和淀粉的比例是五比一，倒入沸水中要不停攪拌，直到變成透明的膏狀。”李麗質拿著長柄木勺，站在灶臺前用力攪拌，臉頰憋得通紅?！斑@漿糊好黏啊，比宮里做胭脂的米糊難攪多了?！背烫幜猎谝慌詿?，看著鍋里漸漸凝固的粉糊，好奇地問：“閑哥，這涼粉做出來是甜的還是咸的？”“既能做甜的也能做咸的?！绷珠e往另一個鍋里倒了些紅糖水，“甜的加紅糖桂花，咸的加蒜泥、辣椒油、香醋，冰鎮之后吃著才叫過癮。”正說著，王大娘挎著一籃子黃瓜走了進來，籃子上還搭著塊剛染好的藍印花布。“林掌柜，公主殿下，剛摘的嫩黃瓜，給你們做涼粉當配菜?！彼奂獾乜吹皆航嵌阎臄嗄咀劳?，“這是咋了？又有人來搗亂？”李麗質趕緊把王大娘拉到石凳上坐下：“王大娘別擔心，就是些小毛賊，已經被巡捕趕走了。等會兒涼粉做好了，給您多澆兩勺辣椒油?！蓖醮竽镞@才放下心來，幫著把煮好的粉糊倒進陶盆里：“要說還是你們年輕人有辦法，換作是我，遇到這事兒早嚇癱了。對了，昨天看到房家的馬車在街口轉悠，是不是跟他們有關？”林閑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笑道：“說不定是路過呢。王大娘嘗嘗我這紅糖水，加了些陳皮，解膩?！睂⑹⒅酆奶张璺胚M井里冰鎮，林閑又開始準備配料。切得細碎的蒜泥、紅亮的辣椒油、釀了三年的香醋，還有磨得細細的芝麻，擺了滿滿一桌子。日頭升到頭頂時，涼粉終于冰鎮好了。林閑把陶盆從井里提上來，揭開蓋子，晶瑩剔透的涼粉顫巍巍的，像塊巨大的凍玉。“可以切了?！彼闷鸺毦€，在粉塊上輕輕一勒，涼粉就整齊地分成了細條。李麗質趕緊往碗里舀涼粉，澆上紅糖水，撒上桂花：“王大娘先嘗嘗甜口的！”王大娘舀起一勺送進嘴里，冰涼滑嫩的涼粉混著桂花的甜香，瞬間驅散了暑氣?！鞍眩@玩意兒比冰鎮酸梅湯還解暑！林掌柜，你這手藝真是絕了！”程處亮捧著一碗咸口涼粉，辣得直吐舌頭：“過癮！太過癮了！這辣椒油比閑哥上次做的小龍蝦還夠味！”正吃得熱鬧，就見一個穿綠袍的小吏匆匆跑來，手里舉著張燙金帖子。“林掌柜，房大人府中遣人送帖，邀您三日后去府中做宴?！绷珠e接過帖子，只見上面用小楷寫著“謹備薄宴，恭請林掌柜賞光”，落款處蓋著房家的朱紅大印。李麗質湊過來看了一眼，冷哼道：“肯定沒安好心！說不定是想在宴會上給你使絆子。”程處亮把碗往石桌上一墩：“不去！憑什么要去看他們臉色？”林閑摩挲著帖子上的紋路，突然笑了：“去，為什么不去。正好讓他們見識見識，什么叫真正的美食?！彼妥咝±?，林閑把涼粉分裝成幾碗，讓程處亮給巡捕房送去?！案嬖V巡捕頭，三日后我去房家赴宴，讓他們多派兩個人在附近巡邏?！背烫幜羷傋?，李麗質就拽著林閑的袖子：“夫君，真要去??？萬一他們在菜里動手腳怎么辦？”“放心，我自有辦法。”林閑從空間里取出個巴掌大的銀簪，“這是試毒簪，遇到毒物會變黑。再說了，有陛下的話在前，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動手?！彼鶝龇劾镉旨恿诵┍鶋K，對李麗質眨眨眼：“咱們先把涼粉賣起來，等賺夠了銅錢，就去西市買個冰窖，以后夏天天天能吃冰鎮涼粉。”“閑人居”賣涼粉的消息很快傳開，街坊們提著陶碗排起長隊。穿短打的腳夫要咸口的，梳雙鬟的丫鬟要甜口的，還有個老秀才拄著拐杖來買，說要就著涼粉寫首消暑詩。李麗質收錢收得手發軟，頭上的珠花隨著點頭的動作叮當作響?！斑@位大爺，您要三碗咸的？好嘞！多加蒜泥少放醋對不？”林閑站在灶臺后，手起刀落間，涼粉細條紛紛落進碗里，澆上調料的動作行云流水。“讓讓讓，剛從井里撈出來的冰鎮涼粉，涼到心坎里！”正忙得熱火朝天，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停在了鋪子門口，車簾掀開，露出房遺愛那張帶著假笑的臉?！傲终乒裆馀d隆啊。家父說三日后的宴席，想請您做道新菜，不知林掌柜可有頭緒？”林閑頭也沒抬地往碗里加辣椒油：“房公子放心，保證讓房大人滿意?！狈窟z愛皮笑肉不笑地說：“那就好。家父特意交代，宴席上有位波斯客商，最喜新奇吃食，林掌柜可別讓我們失望?！闭f完，馬車就轔轔地駛遠了。程處亮正好送完涼粉回來，看到馬車背影啐了一口：“肯定沒好事！波斯客商？我看是想找借口刁難你！”林閑將最后一碗涼粉遞給排隊的書生，擦了擦手：“刁難才好，正好讓他們見識見識什么叫真正的廚藝。”傍晚收攤時，裝銅錢的木匣子沉甸甸的，李麗質數錢時數得眉開眼笑?！胺蚓裉熨嵉腻X夠買半窖冰了！”林閑正往壇子里裝剩下的涼粉，聞言笑道：“等做完房家的宴席，咱們就去買冰窖。對了，把那壇加了蜂蜜的涼粉留給陛下送去，就說是謝他昨日的晚膳?！背烫幜量钢漳九柰易撸R走時回頭喊道：“閑哥，明早我來幫你備菜！我爹說要跟你學學那涼粉的做法，夏天在軍營里也能給弟兄們解暑！”夜幕降臨時，林閑提著食盒來到皇宮門口。守門的侍衛早已認識他，笑著放行：“林掌柜又來給陛下送好吃的？上次的炸雞排，陛下說比御膳房做的強十倍?！眮淼接鶗客猓吐牭嚼锩鎮鱽砝钍烂竦男β暎骸胺啃g啊，你說的那個波斯客商，真懂廚藝？”房玄齡的聲音響起：“陛下有所不知，此人祖上三代都是波斯王室的御廚，對香料的運用堪稱一絕。正好讓他與林掌柜切磋切磋，也顯我大唐包容之態。”林閑心里了然，原來房家是想借波斯客商壓他一頭。他清了清嗓子，在外稟報：“臣林閑，特來給陛下送些解暑涼粉。”“進來吧?！崩钍烂竦穆曇魩еσ?。林閑走進書房，只見李世民正坐在案前批閱奏折，房玄齡站在一旁，手里捧著本《西域異物志》?！氨菹?，這是用豌豆淀粉做的涼粉，冰鎮之后可解暑氣?！崩钍烂穹畔轮旃P，接過瓷碗嘗了一口，頓時眉開眼笑：“好！滑嫩爽口，比冰酪還解膩！林愛卿有心了。”房玄齡看著碗里晶瑩的涼粉，眼神閃爍：“林掌柜好手藝。三日后的宴席，還要勞煩林掌柜多費心。”“臣定當盡力?！绷珠e不卑不亢地回應。離開皇宮時，月色已爬上宮墻。林閑提著空食盒走在石板路上，心里盤算著三日后的宴席。他不僅要做道讓所有人驚艷的菜，還要讓房家知道，就算沒有肥皂方子，他林閑也能在長安立足。路過西市時，他特意繞到香料鋪，買了些波斯產的安息茴香和玫瑰露。“就做道烤羊排，用西域香料配中原廚藝，保管讓那波斯客商挑不出錯來?！被氐健伴e人居”，李麗質正趴在桌上畫宴席菜單，紙上畫著一只歪歪扭扭的羊，旁邊寫著“要放很多很多香料”?？吹搅珠e回來，她趕緊把菜單藏到身后：“你回來啦？宴席的菜想好了嗎？”林閑笑著從背后拿出香料包：“早想好了，做烤羊排。保證讓波斯客商吃了都想家?！彼严懔系乖谑郎希灰唤榻B：“這是安息茴香，烤羊肉時撒上能去膻；這是玫瑰露，腌制羊肉時加兩勺，能增香?！崩铥愘|湊過來聞了聞，皺著鼻子說：“怪怪的味道，沒有桂花好聞。”“等烤出來你就知道了。”林閑刮了下她的鼻子，“快去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備菜呢?！币股钊遂o時，林閑坐在院子里，看著井中映出的月影。三日后的宴席就像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場，但他心里卻異常平靜。因為他知道，有李麗質的支持，有手中的廚藝，無論遇到什么困難，他都能從容應對。夜風帶來遠處酒肆的喧囂，混著院角梔子花的清香。林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身回屋。明天，又是充滿挑戰和希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