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身殿是大明皇帝日常處理政務、召見大臣的場所之一。
朱高煦帶著朱瞻壑趕來之時,朱棣已經在殿內等候多時,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年歲與朱瞻壑相仿,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郎。
少年一身赤色蟠龍袍,面容堅毅,相比面容白凈的朱瞻壑,臉部膚色卻是黝黑了許多,身體也更為壯碩,一看就知道是經過行伍磨礪之人。
此人便是新立太孫朱瞻基了。
朱瞻基坐在一身常服的朱棣身旁,一雙虎目炯炯有神,打量著進來的朱高煦兩人。
朱高煦目光掃過朱瞻基,冷哼一聲,這才與朱瞻壑一同向朱棣行禮。
“兒臣(孫臣)拜見父皇(皇爺爺)!”
“免了!”
朱棣大手一揮,聲音洪亮。
朱瞻壑抬起頭,好奇的打量著這個在后世毀譽參半的帝王。
或許由于身穿常服,加上見的都是自己兒孫的緣故,朱瞻壑并未在朱棣身上感知到太重的威勢。
可即便如此,他心里卻仍有些惴惴不安。
還是朱賀之時,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就算不上有多優秀,但凡見到公司稍微大點的領導,心臟就會撲撲跳個不停,就更不用提此刻見到的是封建王朝的權利巔峰之人了。
朱瞻壑想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心跳反而越來越快,鬢角也滲出絲絲細汗。
“瞻壑,你似乎很緊張?”
朱棣突然將目光對準了朱瞻壑,語氣中聽不出情緒好壞。
一股如芒在背之感猛地從朱瞻壑心中升起,似是被一頭兇猛的巨獸盯上一般。
朱瞻基和朱高煦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朱高煦眉頭一挑,暗惱朱瞻壑在朱棣面前失態,雖然沒有開口訓斥,但臉色已然拉了下來。
感知到身側的眼神,朱瞻壑心中一陣苦笑,暗嘆這便宜老爹已經是被欲望徹底沖昏了頭腦,心中也愈發堅定了要逃離應天的決心。
“回皇爺爺,孫臣并非緊張,只是近日偶感風寒,還沒好利索。”
朱棣盯著朱瞻壑看了兩眼,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作為一個馬上皇帝,他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后代是個病怏怏,風一吹就倒的人。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對體弱的長子朱高熾多有不滿,而寵愛彪炳類己的朱高煦了。
見朱瞻壑身體如此羸弱,朱棣的心情頓時就差了許多。
好在轉頭看了眼自己強健的好圣孫,這才有所平復,點頭道:
“既然是風寒,那便要多加修養,這段時間就少出門吧。”
說罷,又看向朱高煦。
“老二,你這些年混跡軍營,看把自己兒子培養成什么樣了?風一吹就倒,我看和他那大伯也沒什么兩樣了!”
朱高煦臉色漆黑,惡狠狠瞪了朱瞻壑一眼,這才回道:
“父皇教訓的是,兒子回去后,一定好好操練他,保證還您一個健碩的孫子!”
朱高煦說得咬牙切齒,朱瞻壑脊背發寒,悲嘆自己接下來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另一邊,正看戲的朱瞻基聽到朱棣提及自己父親,臉上也是閃過無奈之色。
皇爺爺不喜父親,這是整個應天府人盡皆知的事,好在有自己的存在,這才使得野心勃勃的二叔沒有太多可趁之機。
否則,就父親那軟弱的性子,只怕早就被二叔三叔這兩條惡狼啃的骨頭都不剩了。
想到這里,朱瞻基再看朱瞻壑就多了幾分笑意,看朱高煦的眼神則是多了些挑釁。
二叔你大肆宣揚我父多病,現在看來,你兒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嘛!
朱棣將三人的眼神變化都看在了眼底,臉上卻看不出半點神情。
仿佛朱高煦的保證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而對于他們叔侄父子之間的暗中斗爭,也完全提不起興趣。
“行了,你先回吧,讓瞻壑和瞻基留在這里陪我就好。”
好一會,朱棣終于開口打破了謹身殿內沉悶的氣氛。
朱瞻壑心頭一緊,卻死死控制著自己的表情。
朱高煦臉色微變,張了張嘴,但終究沒有開口,只是離開之前又給朱瞻壑撇了一個眼神。
朱瞻壑知道,他這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來時交代自己的話。
雖然已經打定主意要徹底打消自己這個便宜老爹的想法,但朱瞻壑還是點了點頭。
見到回應,朱高煦這才放心離去。
等他走后,朱棣繃著的臉色頓時松緩了不少,沖朱瞻壑招了招手。
“過來坐下說話。”
朱瞻壑自然不會拒絕,走到朱瞻基身旁,對他笑了笑,這才落座。
“你爹來的時候,是不是交代你什么事了?”
剛一落座,朱棣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
“別想著騙我,你們這些個毛頭小子還嫩點!”
朱瞻壑臉色微變,斟酌著答道:
“回皇爺爺,父王來時確實有所交代,不過只是想讓孫臣多在您面前說些討喜的話......”
朱瞻壑沒有隱瞞,但也不像朱高煦那般露骨的說出這番話。
不過朱棣是何許人也?在豬圈裝瘋賣傻一待就是數年,忍辱負重才奪取天下的帝王,怎么會不明白朱瞻壑的意思?
“哼!”
冷哼一聲后,朱棣又轉頭看向朱瞻基。
“瞻基,你來說說,你這二叔打的是什么心思?”
朱瞻壑也將目光看向朱瞻基,好奇他會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可不簡單,在他看來,站在朱瞻基的立場,似乎不管怎么回答都無法讓朱棣滿意。
說自己二叔有篡位之心?未免有些鐵石心腸,罔顧親倫。
更何況朱高煦畢竟是他朱瞻基的親二叔,沒有確鑿的證據就指責謀反,恐怕只會惹朱棣不喜。
可若說朱高煦只是單純的關心朱棣,想讓兒子代自己表示孝心,又有點故意裝傻的嫌疑。
畢竟漢王之心早已眾所周知,雖然沒有謀反的證據,但只要是個智力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忽視。
要怎么回答?
被點名的朱瞻基也皺起了眉頭。
雖然已經被冊立為太孫,但從小跟在朱棣身旁耳濡目染,對自己這個皇爺爺是絕對的了解,知道這一問是在考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