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王府,后花園。
王府的當家主母,也就是現在的鎮北王妃,這會正坐在花園內的一處涼亭下。
在她的面前,站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王府的大管家,另一個自然是剛被打了的劉管事。
劉管事從秦澤那兒離開之后,便一路馬不停蹄的來到了蘇夫人的面前,他甚至顧不得去處理下臉上的傷勢。
這當然是他刻意為之。
青禾說的沒錯,劉管事一定會暗中報復他們。
只是她沒有想到,對方竟是會如此迫不及待。
整個王府上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王妃不喜秦澤。
如今劉管事頂著滿臉鮮血來見王妃,正好能夠加深王妃對秦澤的厭惡,并且還能給王妃遞個由頭,讓她能對秦澤進行一番懲處。
作為大管家的心腹,劉管事自認為,他在揣摩主子心思這方面的功夫,已是修煉的爐火純青。
只不過,劉管事想錯了一件事。
王妃根本不在乎他的傷重不重。
準確的說,王妃絕對不會因為一個下人而去懲處秦澤。
這不符合她的尊貴身份,也不符合鎮北王府的尊貴地位。
下人就是下人。
狗就是狗。
聽著劉管事含糊不清的聲音,蘇夫人的眉頭逐漸皺了起來。
她緩緩放下手中昂貴的金川貢茶,輕聲開口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世子指使他的貼身婢女,打了你幾十個耳光?”
“是的,夫人?!?
“就因為幾件穿過的春衣?”
“對?!?
劉管事恭敬回答,姿態放的極謙卑。
但蘇夫人的眉頭卻皺的更緊了些,眼底深處泛起一抹思索之色。
涼亭內悄然陷入一片寂靜。
片刻后,蘇夫人忽然擺了擺手。
“你先下去吧?!?
聽到這話,劉管事自是不敢怠慢。
他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旋即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待到他離去之后,蘇夫人重新端起了一旁的茶盞。
她低頭搖晃著茶蓋,輕輕吹著其中滾燙的熱茶。
看著上下翻滾的茶葉,蘇夫人漫不經心的詢問道:
“此事你怎么看?”
“老奴以為,世子殿下或許只是為了給婢女出頭而已。”
涼亭外的大管家微微躬身,斟酌一番后緩緩說道。
“哦?出頭?”
蘇夫人抬起頭,目光看向大管家。
大管家嘴角翹起,微笑頷首道:“泥人尚且還有三分火性,更何況世子殿下并非是個泥人。
殿下和他的貼身婢女感情很深,她若是受到旁人欺辱,想來殿下或會沖冠一怒?!?
“這話倒是不無道理,但那般冷靜姿態又是何等緣由?”
蘇夫人問的,赫然是秦澤的性格轉換。
一個傻子的確會憤怒,但一個傻子很難做到冷靜,尤其是在憤怒中的冷靜。
大管家不禁陷入了沉默。
許久后,他微微搖頭道:
“老奴不知。”
涼亭內沒有傳來聲音。
蘇夫人瞇起雙眼,視線在綻放的花叢中游移。
她同樣分辨不出來,秦澤到底是一朝頓悟了,還是說之前的癡傻都是他裝出來的。
若是前者還好說。
可若是后者,那此子的城府心機,簡直深得可怕。
不過……
無論他是一朝頓悟還是心機深沉。
只要是在這鎮北王府內,他就注定翻不出什么浪花。
“派幾個伶俐的下人去盯著,若后續世子還有異常表現,及時來跟我匯報。”蘇夫人輕聲吩咐了一句。
大管家點了點頭,依言稱是。
此事算是暫告一段落,蘇夫人的眉頭緩緩舒展而開。
她抿了口熱茶,旋即抬頭詢問道:
“毅兒那邊最近有沒有什么消息?”
“北山道今早剛剛來信,二公子修行神速,前些日子又破了一境。”
大管家笑著說道,同時將懷中信件遞了過去。
蘇夫人接過信件仔細看了兩遍,眼中不由浮現驚喜之色,臉上亦是泛起了濃郁笑容。
“二公子本就天資非凡,如今又整日刻苦修行,待到月底書院開考,想來二公子定能輕松考入。”
站在旁邊的大管家適時開口道。
聽到這話,蘇夫人臉上笑容愈發濃郁。
但她卻是搖了搖頭,笑吟吟說道:
“以毅兒的天賦,進入書院算不得什么,重點是那首榜首名?!?
她一邊說,一邊站起身,抬頭看向湛藍如碧的天空,目光中滿是望子成龍的深切期許。
“若能奪得此次的魁首,毅兒將不僅僅是名傳京都,而將是名揚整個天下!”
“夫人請放心,二公子定能一舉奪魁。”
……
……
時間流逝。
漆黑夜幕悄然降臨。
鎮北王府一片寂靜,偶爾能聽到幾聲蟲鳴。
秦澤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翻身下床,穿上衣物,然后推開了窗。
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
數丈之外,青禾細微的呼吸聲鉆入他的耳中。
秦澤側耳聽了一陣,確認她已是睡熟了。
旋即,他順著窗戶躍了出去,手肘一個側翻抓住屋檐,整個人如一只靈巧的黑貓般,無聲無息的來到了房頂。
秦澤的瞳孔閃爍著微光,這使得濃郁的夜色對他無法造成任何影響。
他辨別了一下方向,接著從房頂朝王府的外宅迅速而去。
很快,他便來到了外宅的一座小院內。
小院比不得王府公子小姐們住的地方,但卻比普通下人跟丫鬟睡的通鋪要好了許多。
這是管事們住的地兒。
劉管事就住在這里。
作為大管家的心腹,他自是能有一座單獨的小院。
不過,劉管事這會并不在院中。
秦澤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他循聲看去,只見劉管事舉著燈籠,正朝小院方向走來。
“我這倒是來的正巧了。”
他嘴角微翹,眸中閃過一縷兇光。
片刻后,劉管事走入小院,推開了屋門。
他點著燭火,吹滅燈籠,接著坐到了椅子上。
燭火搖曳,映照出了他的臉龐。
劉管事此時的臉色很不好看,再加上他滿臉的傷痕,更是顯得有幾分猙獰。
“該死的!”
劉管事猛的一拍桌子,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他剛從大管家那邊回來。
自從白日里見過王妃,他便一直在關注著秦澤的消息,等待著王妃對他進行一番懲處。
可誰能想到,他苦等了大半天,卻是什么都沒有等到。
劉管事終是沉不住氣,去尋了大管家打探些消息。
然而,得到的消息卻是讓他如遭雷擊。
王妃居然不準備處置秦澤!
那他這滿臉的傷算什么?
他難道就被那個傻子世子給白打了?
劉管事的瞳孔中不禁充滿了怨毒之色。
“一個癡傻的世子,還有一個低賤的婢女……這口氣要是不出,我心頭郁結難消!”
他不自覺攥緊拳頭,嘶啞的聲音中滿是恨意。
“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還好往后的日子長的很,世子啊世子,你可千萬別栽到我手里。”
劉管事喃喃道,嘴角泛起一抹獰笑。
“栽到你手里會如何?”
房間內突然響起一道幽幽聲音。
劉管事下意識回答道:“要是栽到我手里,我必然……”
話到一半突然頓住。
劉管事悚然一驚,身子猛的一抖。
他喉嚨滾動,額頭瞬間冒出冷汗,緩緩扭頭看向了屋內的一處角落。
角落一片黑暗,但此時卻有一道人影從黑暗中走出。
劉管事借助微弱的燭火,看清了那道人影的臉龐。
只見秦澤雙目盯著他,嘴角微笑道:
“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