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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泥墻茅草頂的小院,土腥氣混著牲口棚里飄來的陳腐臊臭,沉沉地壓在王家村上空,悶得人胸口發緊。

我縮在角落,背抵著冰涼的土墻,粗糙的泥粒硌著皮肉。院墻外,村童尖細的嬉笑利箭似的扎進來。

“快看!林家那個‘大天才’又在發愣啦!”

“天才?呸!他那寶貝疙瘩爬出來沒?爛草坑里的綠皮癩蛤蟆!”

“哈哈哈,爛草蛤蟆!爛草蛤蟆!”拍手跺腳的聲音亂糟糟地應和著,砸在地上,也砸在我心頭。

我閉上眼,舌尖嘗到一絲鐵銹味,是剛才緊咬牙關時不小心咬破了皮。穿越到這個能飛天遁地、拳碎山河的玄幻世界,整整一年了。一年前那個金光萬丈的“武魂覺醒日”,曾是我全部的指望。

可命運開的玩笑實在冰冷。當那團柔和卻陌生的綠光自我掌心涌出,最終凝聚成一個憨態可掬、卻又與這方世界格格不入的身影——圓乎乎的翠綠身體,背上馱著一顆碩大的種子,烏溜溜的圓眼帶著點懵懂——整個祠堂死寂了一瞬。

隨即,便是炸開的、足以掀翻屋頂的哄笑。

“蛙?草蛙?哈哈哈哈!爛草堆里蹦出來的玩意兒也算武魂?”村長王屠戶那張被劣酒泡成豬肝色的胖臉最先扭曲,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的武魂上。

“廢物!廢物點心!林老蔫兒家祖墳冒的不是青煙,怕不是冒了漚爛的綠霉!”李瘸子拄著拐,聲音尖得刺耳,滿口黃牙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猙獰。

那一刻,祠堂里每一道投向我的目光,都淬著冰渣,裹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快意。那些平日里同我爹娘見面點頭,甚至蹭過我家幾把鹽、幾捆柴的鄰里,此刻都成了狂歡的看客。

“妙蛙種子……”我無聲地呢喃,指尖輕輕拂過膝蓋上那團安靜的綠光。

它依舊溫順地待在那里,豆豆眼半瞇著,仿佛外界沸反盈天的嘲笑只是一陣無關緊要的風。背上的那顆碩大種子安靜如初,墨綠的表皮覆蓋著古樸的紋路,沉甸甸的,沒有一絲活泛的氣息。

隔壁王嬸端著個豁口的破陶盆出來潑臟水,渾濁的水“嘩啦”一聲潑在院墻根,濺起幾點泥星子,差點甩到我臉上。

“喲,林家小子,還抱著你那寶貝疙瘩做夢呢?”她尖刻地扯著嘴角,眼皮耷拉著,連正眼都懶得給一個,“省省力氣吧!仙門老爺們收徒?人家招的是龍是虎,可不是爛泥坑里的蛤蟆!趁早去李財主家求個放牛的活計,餓不死你!”

沉重的木門“哐當”一聲關上。隔壁又傳來她粗嘎的呵斥聲,大概是罵她家那只總偷食的雞。空氣里只剩下更濃的牲畜臊臭和那刻薄的余音。

我將頭深深埋進臂彎,指甲幾乎摳進掌心粗糙的繭子里。一年,整整一年。從最初難以置信的惶恐,到被所有人踩在泥里的屈辱,再到如今這幾乎磨平了棱角的麻木。無論我如何嘗試溝通,如何在那無人看見的荒僻后山一遍遍努力感應,膝蓋上這個綠油油的小家伙,永遠只是溫順地蹭蹭我的手指,偶爾發出兩聲意義不明的“種子~種子~”,那背上的種子,沉寂得像一塊頑石。

明天……就是青云仙宗十年一度的收徒大典了。

這是我最后的機會。在這個弱肉強食、沒有武魂便注定螻蟻不如的世界,這是掙脫腳下這攤爛泥的唯一稻草。

“明天……”我抬起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聲音干啞得像砂紙摩擦,“拼了。”

***

青云山腳,人聲鼎沸。

平日里荒涼的空曠谷地,此刻已被人潮徹底填滿。塵土被無數雙腳攪起,彌漫在空中,混著汗味、劣質脂粉味和牲口的氣味,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濁流。旗幟獵獵,大多是些附近村鎮小家族的徽記,在風中像爭食的禿鷲。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投向谷地中央那塊唯一干凈整潔的區域——青玉鋪就的高臺。臺上,數名身著素白道袍、背負長劍的青云仙宗弟子肅然而立,神色淡漠,仿佛腳下沸騰的眾生不過是背景里的螻蟻蟻群。

高臺最前方,擺著一張古拙的黑石長案。案后,端坐著此次主持大典的仙門長老。

他身形枯瘦,穿著一身漿洗得發白、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舊道袍。一張臉如同風干的橘皮,溝壑縱橫,眼皮沉沉地耷拉著,只偶爾從縫隙里漏出一線渾濁而銳利的光。他像一塊投入沸水也無動于衷的頑石,對臺下的喧囂充耳不聞。只有他周身散發出的那股子若有若無、卻讓靠近高臺的人都下意識屏住呼吸的威壓,無聲地宣告著他的身份。

“肅靜!”一名仙宗弟子踏上一步,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全場嘈雜,帶著金石摩擦般的冷硬,“青云仙蹤收徒大典,即刻開始!依序上前,覺醒武魂,驗其根骨資質!喧嘩者、延誤者、心懷不軌者——逐!”

最后那個“逐”字,帶著一股冰冷的殺氣,瞬間讓成千上萬人的場地落針可聞。無數道灼熱、渴望又帶著恐懼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那張黑石長案,以及案上一個不起眼的拳頭大小、通體灰白的圓石——測魂石。

“第一個,黑水鎮,趙家堡,趙猛!”

一個又高又壯、皮膚黝黑的少年在家人簇擁下昂首挺胸走上臺,他深吸一口氣,暴喝出聲!一頭周身纏繞著淡淡赤紅流光的猙獰野豬虛影猛地從他背后竄出,獠牙森白,氣勢洶洶。

“黃階三品,火鬃豬!根骨尚可,留待后觀!”案后那枯槁長老眼皮都沒抬一下,沙啞的嗓子吐出幾個字。

趙猛臉上瞬間涌起狂喜的紅光,激動得身體都在發抖,被一旁的仙宗弟子引到高臺一側專門劃出的區域。

“下一個,清水河村,李虎!”

又一個少年跳上臺,正是我們王家村隔壁的李財主家獨子。他神情倨傲,狠狠剜了一眼臺下人群里的我,才猛地催動魂力。

“吼——!”一聲低沉的咆哮震動空氣,一頭足有小牛犢大小、渾身皮毛如同燃燒火焰的豹子虛影在他頭頂凝聚,灼熱的氣息讓空氣都微微扭曲。那豹子雙目兇光畢露,四爪繚繞著實質般的赤色火焰。

“好!好樣的虎子!”臺下李財主和他婆娘激動得跳腳尖叫,臉漲得通紅。

枯槁長老那一線渾濁的目光終于波動了一下,干癟的嘴唇動了動:“黃階六品,炎豹!火屬精純,根骨中上!記名!”

“嘩——”臺下瞬間爆發出巨大的驚嘆和艷羨聲。李虎得意得下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特意朝著我所在的方向,嘴角咧開一個極其輕蔑的弧度,無聲地用口型吐出兩個字:“廢物。”

測魂在繼續,一個個或強或弱的武魂次第登臺亮相,映照得那灰白的測魂石流轉出不同的微弱光華。激動的狂呼、失敗者壓抑的啜泣、旁觀者嘖嘖的議論……各種聲音在高臺下翻滾。

時間在等待中變得格外黏稠。太陽逐漸升高,毒辣地炙烤著大地,蒸騰的塵土熱浪裹挾著人群的體味,令人頭昏腦漲。汗水浸透了我唯一一件還算完整的粗布麻衣,粘膩地貼在背上。

終于,那冰冷得如同機械的聲音念道:“王家村,林風!”

哄笑聲幾乎是瞬間炸開。以李財主為首的王家村眾人笑得前仰后合,指著剛被擠到人群邊緣的我。

“爛草蛤蟆來咯!”

“快看快看,給仙門老爺開開眼!”

“林家小子,可別把你的‘神蛙’嚇尿在臺上啊!哈哈哈!”

那些目光,混雜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看猴戲般的嘲弄,像無數根燒紅的針,扎在我裸露的皮膚上,帶來密集而尖銳的痛感。我甚至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牙齒緊咬發出的咯咯聲,拳頭在袖子里攥得死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鈍痛,才勉強維持住最后一點冷靜。

不能退。

我深吸了一口滿是塵土和汗臭的空氣,肺部被刺激得隱隱作痛。然后,拖著灌了鉛似的腿,一步一步,在無數道鄙夷、譏諷、冷漠的目光聚焦下,走向那座高臺。腳下粗糙的青玉臺面冰涼,抵著磨破的草鞋底。離那張黑石長案越近,那股枯槁長老身上散發出的無形壓力就越發沉重,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

我沉默地站定在測魂石前。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擂得耳膜嗡嗡作響。

枯槁長老終于懶洋洋地抬起他那沉重的眼皮,一線渾濁的目光落在我臉上,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情緒,只有一種審視垃圾般的漠然。他微微抬了抬枯枝般的手指。

催動魂力!

心念沉入識海最深處,那里,一團柔和的綠光溫順地駐留。我用盡這一年積攢的所有意念,所有不甘,所有被踐踏的屈辱,化作一股決絕的推力,狠狠去召喚它!

嗡——

掌心綠芒吞吐,溫順而緩慢地凝聚。依舊是那圓潤的翠綠身體,依舊頂著那顆碩大的、布滿墨綠古紋的種子,烏溜溜的豆豆眼半瞇著,似乎還沒睡醒。它安靜地懸浮在我攤開的掌心上,面對臺下瞬間爆發的、更加響亮刺耳的哄笑,只是歪了歪頭,發出細微的:

“種子?”

“哈哈哈!還是那玩意兒!爛草蛤蟆!”

“笑死老子了,他還真敢上臺啊!”

“就這?給仙門老爺看樂子來了?”

李虎那夸張的狂笑幾乎要掀翻天靈蓋。枯槁長老只是瞥了一眼,眼中那點微不可查的波動徹底化為一片沉寂的死水。他甚至連一絲鄙夷都吝于施舍,只是百無聊賴地、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那動作,輕蔑到了極點。

“武魂顯化,形態固定……無靈光波動,無魂力共鳴……”他渾濁的嗓音像是砂紙摩擦著破鑼,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地蓋過了臺下的喧鬧,冰冷地宣布著最終判決:

“下下等。無潛力。廢……”那個“廢物”的“物”字,如同冰冷的鍘刀,懸在我的頭頂,即將落下。

血液似乎瞬間涌上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巨大的眩暈感襲來,腳下冰涼堅硬的青玉臺面仿佛化作了流沙,要將我吞噬。一年來的隱忍,被踐踏的尊嚴,最后孤注一擲的希望……都在這個輕蔑的搖頭和宣判中徹底碎裂。

完了。一切都完了。

萬念俱灰的死寂,瞬間攫住了我所有的心神。

然而,就在這心神徹底失守、意識即將沉淪的剎那——

“種子!!”

掌心上,一直安靜溫順的妙蛙種子,那雙半瞇著的豆豆眼倏地睜開了!

不是懵懂,不是好奇。那小小的圓眼里,第一次清晰地閃過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是憤怒!一種被長久封印、被輕視、被塵埃掩埋了無盡歲月后,驟然蘇醒的滔天怒火!

它背上那顆墨綠古拙、沉寂了一年之久、仿佛只是裝飾的巨大種子,猛地裂開一道細細的縫隙!一股難以言喻的、洪荒初開般的盎然生機,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睜開了第一只眼,從那一線縫隙中轟然泄露!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道璀璨到無法直視的翠綠光華!

光芒如同破開混沌的第一束生命之光,自妙蛙種子背上那裂開的種子縫隙中爆射而出!粗如兒臂,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凝練得宛如實質的翡翠玉柱!它無視空間的距離,帶著一種古老、磅礴、無可阻擋的意志,筆直地、決絕地刺向頭頂那高遠青冥!

快!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應!快得連那枯槁長老渾濁的眼睛都只來得及微微睜大一線,瞳孔深處映出那抹無與倫比的翠綠!

翠綠光柱瞬間貫穿了谷地上空飄蕩的浮云,在湛藍的天幕上留下一個巨大、邊緣還在不斷擴大的圓形空洞!陽光透過空洞灑下,竟也被染上了一層迷離的、流動的翡翠光暈!

“什么?!”

“那……那是什么光?!”

整個山谷死寂了一瞬。隨即,如同滾沸的油鍋里潑進了一瓢冰水!

轟——!!!

無法形容的聲浪猛然炸開!不再是哄笑,不再是議論,而是千萬人同時發出的、混雜著極致震驚、茫然、恐懼的嘶喊!無數道目光死死釘死在那道撐天拄地的翠綠光柱上,釘死在那小小一只、卻爆發出如此神跡的綠色身影上!

“嗡——”“咻——”“嗤——!”

幾乎就在光柱貫天的同一剎那,七道顏色各異、煊赫無比的流光,如同撕裂天穹的隕星,帶著尖銳無比的破空厲嘯,從青云山脈深處不同的峰頭爆射而至!

前一瞬還遠在天邊,下一瞬,已然懸停在這人頭攢動的收徒廣場上空!

七股迥異卻同樣浩瀚磅礴的氣息,如同七座無形的大山轟然壓下!剛剛還在瘋狂嘶喊的人群,瞬間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雞鴨,驚恐地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唯有無數雙眼睛死死瞪著天空,充斥著無邊的敬畏和難以置信的震駭!

流光散去,七道身影憑虛而立,衣袂飄飄,周身仙光繚繞,道韻天成。

正東,一位身著墨綠長袍、頭戴紫金冠、面容清矍的老者,周身環繞著無數奇花異草的虛影,濃郁的草木清香彌漫數里。他死死盯著我掌心中那沐浴在翠綠光柱里的妙蛙種子,眼中爆射出足以融化星辰的狂熱光芒,聲音激動得發顫:

“乙木神光!通天徹底!此乃上古建木神種!萬木之祖!天生就該歸我靈植峰!誰敢跟老夫搶?!”他須發皆張,寬大的墨綠袍袖無風自動,獵獵作響,狂暴的氣勢壓得下方無數人雙腿發軟。

“放屁!黃老兒你老眼昏花!”正西方向,一名身著青碧羽衣、容貌絕美卻眼神凌厲如劍的女子厲聲呵斥。她背后懸浮著一只巨大優雅、尾羽拖曳著無盡青霞的仙禽虛影,清越的鳴叫仿佛能滌蕩神魂。她手指妙蛙種子,斬釘截鐵:“如此精純、如此高貴、如此煌煌不可測度的乙木神威,分明是乙木青鸞真靈降世!是我神禽峰的無上道種!誰敢染指,休怪本座劍下無情!”她腰間一柄秋水般的長劍發出嗡嗡輕鳴,劍氣沖霄!

“可笑!神禽?建木?爾等只看得見表象!”北方,一位身形如岳、身披玄黃色重甲的大漢聲如洪鐘,他周身土黃色的靈光厚重如山岳,背后隱隱有巨龜騰蛇之相沉浮,“此物散發的生機之磅礴,遠超一切草木精靈!乃是最精粹、最本源的天地源生氣息!分明是大地孕養了無數紀元的先天戊土精魄顯化!合該入我厚土峰!為我峰鎮脈之基!”他腳下虛空隱隱震動,仿佛有大地之力在共鳴。

“胡攪蠻纏!此等精純乙木,如何扯到戊土?”“一派胡言!那光柱分明蘊含空間道韻!”“放屁!明明是神魂本源之光!”……其余幾位峰主也瞬間加入戰團,各執一詞,互不相讓。一時之間,空中仙光亂閃,恐怖的氣息相互碰撞,帶起的罡風吹得下方人群東倒西歪,人人臉色煞白。

整個青云山腳,無數人仰著頭,如同石化木偶。萬丈碧空之上,七位平日里神龍見首不見尾、只在傳說中出現的青云仙宗峰主,竟為了爭奪一個剛剛被宣判為“下下等,無潛力,廢物”的少年,爭得面紅耳赤,幾欲大打出手!

這荒謬絕倫、顛覆認知的一幕,讓所有人的大腦徹底宕機。

而風暴的中心——

我僵立在原地,甚至忘了呼吸。掌心傳來妙蛙種子溫潤的、微微顫抖的觸感。它背上的種子,從裂開的那道縫隙中,正源源不斷地傾瀉著那浩瀚如汪洋的生命之力。那道沖天的翠綠光柱依舊巍然矗立,成了天地間唯一的注腳。

小小的妙蛙種子似乎對空中的爭吵毫不在意。它微微仰起頭,半瞇的豆豆眼懶洋洋地瞥了瞥天上那七道頂天立地的身影,小小的鼻孔里,仿佛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幾乎不可聞的、帶著點不屑意味的哼聲。

“種子。”

然后,它似乎覺得這動靜還不夠大。

背上那道裂開的縫隙,悄然又擴大了一線。

無聲無息。

嗡!

一股無形的、卻比之前那道通天光柱更加深沉、更加浩瀚、更加難以理解的力量波紋,以妙蛙種子為中心,轟然擴散開來!

那不是風,不是光。仿佛是整個天地深處沉睡的脈搏,被強行喚醒,劇烈地搏動了一下。

霎時間——

整個收徒廣場上空,濃郁到無法形容的天地靈氣,驟然化作有形的實質!

不再是氤氳的氣流,而是徹底液化的、粘稠如蜜的、閃爍著七彩光暈的靈液!

如同九天銀河決堤,如同沉睡億萬年的靈氣之海瞬間倒灌!

粘稠的七彩靈液不再是涓涓細流,而是猛然化作咆哮的狂潮!從妙蛙種子背上那裂開的種子縫隙中,洶涌澎湃地噴薄而出!

沒有聲音。或者說,那龐大到無法想象的能量涌動本身,便超越了聲音能描述的極限。

七彩的洪流瞬間席卷了整個收徒廣場!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粘稠如蜜的彩虹瀑布!將青玉高臺、黑石長案、臺下成千上萬如同凝固石雕般的人群……一切都徹底淹沒其中!

澎湃如海的精純靈氣,無孔不入!順著每一個毛孔,每一次呼吸,甚至每一次心跳,瘋狂地涌入每一個生靈的體內!

“唔……”一聲壓抑不住的低吟從一個仙宗弟子喉中溢出。他臉色瞬間潮紅,周身靈光不受控制地暴漲,瓶頸松動的聲音清晰可聞!他身旁的同門更加不堪,身體劇烈顫抖,竟直接盤膝坐下,臉上交織著狂喜與痛苦,顯然體內靈力正在靈潮沖擊下瘋狂奔涌!

這僅僅是個開始。

臺下,如同投入巨石的死水,驟然沸騰!

“我……我的傷!我丹田的舊傷在愈合!”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修士猛地丟開拐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枯槁的手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飽滿紅潤。

“瓶頸!困擾我十年的瓶頸在松動!不,在破碎!”一個中年散修激動得涕淚橫流,周身氣息混亂卻節節攀升。

“啊!爹!娘!我能感覺到靈氣了!我能修煉了!”一個被判定毫無資質的少年在靈潮中手舞足蹈,滿臉狂喜的淚水。

“我的武魂……我的武魂在歡呼!在蛻變!”另一個剛測試完武魂的少年,看著自己掌心顏色變得更加深邃、形態似乎也凝實了一絲的獸影,激動得語無倫次。

驚呼、狂吼、嗚咽、長嘯……各種聲音瞬間爆發開來,在七彩的靈潮海洋里翻滾。無數人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禾苗,貪婪地、不顧一切地吸收著這潑天的機緣!修為在暴漲!舊傷在飛愈!桎梏在碎裂!無數原本暗淡的武魂在這濃郁如實質的靈氣沖刷下,竟然都開始微微發光,發出興奮的嗡鳴!

死寂被徹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因巨大機緣降臨而徹底失控的狂亂!

只有高臺之上,風暴起點的中心,依舊維持著一片詭異的寂靜。

我渾身僵硬,血液沖上頭頂,又在瞬間凍結。掌心里那溫潤的生命之源,此刻卻像一個引爆了世界的開關。腳下,是吸飽了靈液、正以肉眼可見速度萌發出一層嫩綠小草、甚至抽出一兩朵奇異小花的青玉臺面。空氣粘稠得如同水銀,每一次呼吸,吸入的早已不是空氣,而是純粹得令人窒息的液態靈氣,灌入肺腑,沖刷著四肢百骸,仿佛要將這副凡胎直接撐爆!

空中的爭吵戛然而止。

七位峰主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僵立在各自的仙光瑞靄之中。驚愕凝固在他們臉上,如同被時光凍結的面具。他們俯瞰著下方那片卷動著七彩光暈、徹底陷入靈液汪洋的廣場,看著其中無數如同瘋魔般吸收蛻變的身影。那枯槁長老更是渾身篩糠般抖了起來,他渾濁的眼中此刻只剩下無邊的恐懼,死死盯著我掌心的妙蛙種子,如同凡人直視著蘇醒的太古神祇。

整個世界都浸泡在這無聲的、磅礴的生機洪流之中。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就在這時。

掌心中的妙蛙種子動了。

它似乎……終于覺得有點累了。背上那道噴涌著七彩靈海的裂縫,緩緩地、慵懶地……閉合了。

如同巨大的熔爐被蓋上了蓋子。

那席卷天地的七彩靈潮失去了源頭,不再噴涌,但依舊濃郁得化不開,在廣場上空緩緩沉降、盤旋,如同一個巨大的、流動的、閃爍著瑰麗神光的罩子。

就在這靈潮稍歇、天地間彌漫著一種過度飽和后的奇異寧靜瞬間——

轟隆隆隆……!

一種沉悶到令人心臟都為之停跳的巨響,從極其遙遠、極其深邃的九天之上傳來!

懸停在空中的七位峰主,連同下方所有還沉浸在靈潮余韻中的人,瞬間驚駭欲絕地抬頭!

只見極高極高的蒼穹深處,比流云更高,比大日更遠,那深邃無垠的青冥之上——

一道巨大到無法形容、無法想象的陰影……正在緩緩展開!

它似乎是木質,卻又非世間任何樹木可比。其紋理玄奧繁復,每一道都仿佛天然烙印著宇宙法則!它通體籠罩在一種無法言喻的、介于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混沌青光之中,散發著一種亙古、蒼茫、造化、支撐天地般的……無上威嚴!

那巨大無朋的木質陰影,僅僅只是從九天之上投射下的一縷極其細微的虛影。

然而,就在它顯現的剎那。

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被無形的巨浪掃過,整個青云山腳,無論是臺上仙宗弟子、枯槁長老,還是臺下萬千凡人修士……除了那七位勉強支撐的峰主,所有人,如同被收割的麥子,齊刷刷地、身不由己地跪伏了下去!膝蓋砸在浸透了靈液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敬畏!一種螻蟻仰望擎天巨柱的渺小感!一種血脈深處烙印的、對開天辟地之祖的頂禮膜拜!

“建……建木……”靈植峰峰主,那位墨綠道袍的黃老兒,嘴唇哆嗦著,失神地呢喃,聲音輕得像一縷隨時會斷裂的游絲。他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那九天之上的虛影抽走了,若不是憑借一身高深修為,早已癱軟在地。

“……通天之影……”神禽峰的青鸞仙子,絕美的臉上血色盡褪,失魂落魄地接續道,聲音同樣抖得不成樣子。

整個天地,徹底失聲。

就在這萬物膜拜、萬籟俱寂的時刻。

掌心里,那個始作俑者——小小的、翠綠色的妙蛙種子,似乎終于完成了它微不足道的“伸展運動”。

它慢悠悠地,慵懶地,在我僵硬的掌心上……

翻了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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