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擊中到了路明非身上，那目光里有同情，有幸災樂禍，有好奇。

這個剛才打得正兇的楚子晗......原來和路明非認識么？

路明非不好意思地訕笑了一下，推脫道：“學姐......哦不，師姐這個就算了吧。”

楚子晗淡淡安慰道：

“不疼的，我下手不重。”

路明非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只得深吸一口氣，握緊手中的竹刀，沉聲道：

“師姐......賜教了！”

他硬著頭皮，走到了道場中央，站在了楚子晗的面前。

兩人相對而立，身高和氣場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如同即將被狂風吹倒的蘆葦，一個則像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岳。

芬格爾正從廁所里回來，看到眼前這一幕眼睛瞬間一亮，他喃喃道：

“我就說有好戲看吧......”

隨即他立刻掏出了隨身帶著的相機。

“拔刀。”楚子晗言簡意賅。

路明非學著他之前的樣子，擺出了一個自認為很帥的持刀姿勢。

楚子晗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時間，仿佛凝固了。道場里，落針可聞。

路明非感覺自己的額頭，已經開始冒汗。他知道，楚子晗在等他先出招。但他哪會什么招式？

就在他猶豫不決，準備隨便揮一刀然后躺下裝死的時候，楚子晗，動了。

她的動作，快如閃電。

在路明非的視野里，他能清晰地看到，楚子晗的肩膀微微下沉，手腕翻轉，竹刀以一個極其刁鉆的角度，直刺他的喉嚨。這一刀，沒有絲毫的殺氣，卻快到了極致，精準到了極致。

喂喂喂？這么認真的嘛？！

就在路明非準備被擊打倒下的時候，他眼中直逼身前的那一刀忽然緩慢了下來，如同電影的緩慢鏡頭般，路明非愣了一下，旋即路鳴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為了體現交易的可靠性......先讓你試用一下‘力量’

“The Arrogance.”

“傲慢。”

猛地，像是有團燒紅的鐵水猛地砸進了血管，瞬間炸開的灼燙順著四肢百骸瘋跑，路明非聽見自己的骨頭在咯吱作響，不是疼，是被一股蠻橫的力量撐得發漲！

視野突然蒙上一層猩紅，只剩下空中竹刀的黑影，路明非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地繃緊、顫動、像拉到極致即將崩斷的弓弦。

下意識地，他立刻改換為雙手握刀，整個人的姿勢呈現即將揮動高爾夫球桿的模樣，接著像是一個刁鉆大力的漁夫，猛地抽動魚竿一般，打出勢大力沉的下劈上刀芒。

“啪嗒。”

手中一把竹刀脫飛了出去，楚子晗張了張嘴，臉上也第一次露出了名為“驚訝”的表情，她看向自己的手臂，居然有些微微顫抖著。

全場寂靜，鴉雀無聲。

“ 斯國一！”

“剛才那一刀沒有靠任何技巧，而是純粹的、野獸般的力量嗎？”

沒等到周圍的同學反應過來，梅川庫子老師面色漲紅，激動得大喊稱贊。

路明非漸漸彎下腰來，他雙手扶膝，氣喘如牛。

他現在可明白為什么路鳴溪要用力量和他交換生命了......因為這種暴走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人類能駕馭的！

只能用命相換！

“漂亮啊！！路明非！這一刀我可沒白教你！有我一半帥了。”

芬格爾鼓掌走進了道場，自戀的話語立刻將同學們的目光吸引了過來，他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著慌，瞬間幫路明非吸引了火力。

路明非頓時心領神會，借著他的臺階下，接著道：

“蒙的...呵呵...蒙的！”

楚子晗看著被擊飛在地的竹刀，咬了咬嘴唇，走到了路明非身邊，纖手輕輕地扶在他腰上，以至于他不至于脫力栽倒在地，用只有兩個人的音量輕輕說道：

“剛才那招......消耗很大吧？”

她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不忍。

“其實你不必那樣的......我和他們不一樣，我不認為你是廢物。”

“沒必要這么證明自己。”

這些話不重，卻像小石子投進靜水里，一圈一圈漾開的漣漪撞得路明非心口發悶，原來真的有人會這樣細致地剝開他的外殼，嘗試去理解他的心思。

盡管是誤解，卻也讓路明非鼻尖一酸。

楚子晗輕扶路明非到榻榻米坐下，芬格爾接過他，小聲說道：

“你小子究竟什么體質......怎么走到哪都吸女人。”

路明非沒力氣和他拌嘴了，開口罵道：

“滾蛋。”

劍道老師，那位身材魁梧如熊的梅川庫子，也走了過來，他那雙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路明非，最后靜靜露出了一個堪稱和藹的笑容：

“同學，你的身體，就像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力量與直覺都很可觀，但底子太差，有興趣的話，可以來我的道場，我親自教你。”

這個邀請，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梅川庫子在學院里是出了名的嚴厲，從來沒聽說過他愿意“親自”教導哪個學生。

路明非好不容易才擺脫了梅川老師的“熱情”，從劍道課逃離回了宿舍。

他現在渾身的力量好像是被抽干一樣，就連眼皮沉重得都要合不上了。

透支......

這種暴走的力量簡直就是純粹對生命的透支！

“怎么樣？是不是物超所值？”

路鳴溪嬌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路明非嘴角扯了扯，內心道：

“我一輩子都不會再使用那種力量了......這和折壽有什么區別？”

“呵，這種掌控生殺權力的滋味......只要你品嘗過一次，就不會忘掉。”

路鳴溪扔下這句話之后，就沒有發出聲音。

路明非躺在床上，疲倦如潮水般襲來，他不禁闔上了雙眼。

......

“喂喂，再不醒醒的話......你就要錯過學生會的迎新舞會了。”

芬格爾晃動路明非的床鋪，才讓少年從疲憊中醒來。

“幾點了？”

“離迎新舞會開始還有三十分鐘。”

路明非立刻從床上彈射起步，他忽然對這種時間窘迫的感覺有點熟悉.....

對，和諾諾住在一起的時候.....每一次都是快到上學的時候諾諾才叫他起床，然后笑著看他手忙腳亂收拾的樣子。

他呆愣在床上了幾秒，想念和懷戀如繭，將其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