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從頭開始讀:“九江云龍潭,夢大澤之鄉,與都客驛站……”
一邊讀,她一邊觀察老貓的神情,老貓豎著耳朵,緊緊盯著,似乎在等待他想要的字。王若將整篇九江志通讀了下來。
“九江。”
貓按住書籍。
“九,江。”
一個字接著一個字的辨認,老貓鎖定江字。
趕巧了,這本書正是九江地志。
趙甲為了押送之旅所以提前開始做功課,正好這本書就放在書房最顯眼的位置上,陸尋又因為急切所以直接將這本書帶過來,雖然聽到過‘潯陽江’的名字,陸尋還是不敢認。
他不敢保證聽到的潯陽江就是潯陽江,很多字發音是相同的,再加上各地口音不一樣,也會造成誤解。
所以他只取一個江字。
……
“盜匪。”
老貓又按住書籍。
王若把這兩個字重新讀了一遍。
“盜——匪。”
王若的神情猛然一變,她隱約好像知道老貓的意思了,忙吩咐道:“小月,去拿紙筆來!”
“好。”小月直奔書房。
在她吩咐了這件事后她看到黑貓臉上露出笑容,似乎在說:“聰明!”
現在王若已經徹底見怪不怪,就是老貓直接開口說話她也不會覺得有什么。
“大娘子,紙筆來了。”
小月鋪開宣紙,研好墨。
王若則把剛才記住的字寫在紙上。
黑貓指著紙上的字。
“江。”
“盜匪。”
“……”
“虎。”
“傷。”
黑貓指了指自己。
王若拼湊著字,又看向黑貓:“虎,傷,你。”
黑貓點頭。
王若恍然大悟,黑貓還真是被老虎抓傷的。
“小月,去把老爺書房的書都搬過來。”
“算了我們直接去書房。”
整整一下午,主仆陪著黑貓一直在找字,翻閱的書籍沒有幾十也有十幾,傍晚的時候,終于找的差不多,宣紙上也書寫了很多字,其中不少是還被勾去,也有不少保存了下來,然后又經過排列組合。
“城,盜匪,牢獄,偷竊,報信,道士,人,鬼,虎,虎傷我,商議,劫,江,官府,衙役,……”王若眉頭緊鎖,這些拼湊在一塊的字應該就是黑貓想告訴她的,或者說想要告訴她丈夫趙甲的。
“劫江。”
“誰劫江,又要劫誰?”
王若看向老貓,她現在多么希望老貓真的會說話。
“娘子家里有沒有什么吃的。”趙甲跨過書房門檻,他昨天忙的腳不沾地,排查很久線索在城南斷了,又因為城西鬧妖怪,一宿沒合眼不說腹中空空如也,肚子里沒食兒怎么都睡不下去。
一進門,就看到貓指著他。
王若正拿著幾張涂抹改寫的宣紙。
“劫他!”
在王若震驚的目光中,黑貓認真的點了點頭。
“麻煩了,甲哥。”
“怎么?”
“你看!”
趙甲接過紙張。
“我猜,他的意思是說有盜匪要在江水上劫掠你,你這趟押送稅銀是不是要過江?”
趙甲略微愣了一下,去九江郡要過的河流不少,畢竟九江多水系,航運發達。
不過,為了躲避水匪,他這一次打算陸路而行。其中大多數可以避免,唯有寬廣的潯陽江不行,必須渡船,所以他才愕然,接著說道:“要過潯陽江。”
王若嚴肅道:“那就沒錯,貓說,有盜匪會在潯陽江劫掠你押送的稅銀。”
“潯陽江確實有一伙兒水匪,領頭的號浪里鼉龍。”
“可是他們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趙甲百思不得其解,押送稅銀的事情不說多么保密,知道的人肯定不多,水匪連縣城都不敢進,又是通過什么渠道得到的這些消息,還這么準確。
王若指著紙張:“這就在前半部分。”
“城,盜,牢獄偷竊報信。”
“甲哥你不是說牢獄走脫一個慣偷兒。”
“對!”
趙甲頓時清晰,怪不得金生一直有意無意的打探他的消息,原來是準備伙同水匪劫稅銀。
這邊趙甲坐下斟酌,那邊王若已經讓陳嫂熱好飯菜,就地在書房吃了起來,接著就昏天黑地的睡去。
……
驚醒已是五更天。
趙甲推開房門走到天井。
月正光。
黑貓蹲坐房檐上望月,淡淡的光芒縈繞像是螢火。
貓側首而來,金色獸瞳分外明亮。
陸尋輕巧的落地向大門口走去,走到一半回頭招了招手,示意趙甲跟上來。
趙甲不知道黑貓想去哪兒,還是信任的跟上。
兩個都是飛檐走壁的高手,因地勢和水系分割的緣故,城中逼仄狹窄,正好高來高去,循著記憶中的模樣來到城南尾,鉆入一條幽邃小巷,倒數第二家的實木大門依舊緊閉,在夜幕中更顯堅實。
黑貓止住腳步,按住趙甲的手腕,抬起貓爪在趙甲手心寫了個字。
“匪!”
趙甲神情頓時一震,瞇著眼睛手已經觸碰腰刀,看向黑貓問道:“這就是水匪的臨時窩點。”
黑貓點頭。
“不宜打草驚蛇。”
“我們走。”
一人一貓返回衙門,將還在被窩里的大老爺拽出來。
知縣整理衣冠的同時面帶怒容,拿起茶盞猛灌一口才壓下怒火:“趙捕頭,你看看這是幾更天。”
“大老爺,禍事矣!”
梅蘭知縣大驚,心中的怒氣早不見了。
“何禍?”
“啟稟大老爺,潯陽江上的水匪知曉稅銀押送,已經網羅人手打探了卑職的消息,夜里走脫的那個小賊正是水匪的前哨,如今他們正商議如何在潯陽江劫掠稅銀,此彌天大禍啊!”
“啊,這可如何是好!”
呂大老爺猛然起身,負手踱步。
“幸得大老爺洪福庇佑,卑職查訪小賊時找到賊人在城內的窩點。”
“快快派人查抄了他們。”
“卑職以為不宜輕動。”
“何解?”
“潯陽江水匪扎水寨,籠人手,猖獗若斯。如今我們知曉他們的布置,只需縣尉老爺領一隊兵馬,定可斬下寨主浪里鼉龍的首級,此奇功一件!”
呂大老爺一尋思,還真是這個道理。
潯陽江的水匪讓郡守也頗為頭疼,如果真能解決,有這么一個大功績在身,可以高升更富庶之地,哪里還需要當這個窮山惡水沒多少油水可勞的知縣。
“有把握嗎?”
“六成。”
“這……”呂大老爺遲疑。
趙甲又添一把火:“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稅銀一定要在規定時間內送到九江郡,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好!”
“晌午我請他們來縣衙。”
……
趙甲回到監牢。
黑貓陸尋悠閑的打著哈欠,他實在受不了那股混合在一塊的怪味兒,索性守在門口的通風處。
“大老爺打算晌午請他們來縣衙。”
“這事兒基本成了一半。”
趙甲一邊吃著衙役送來的早飯一邊說話。
幾個衙役都有些意外。
他們不清楚什么事。
誰又能想到話是對貓說的。
陸尋瞇著眼睛,眼中閃過寒光。
有仇就要報。
當然,更重要的是那顆吊睛白額大蟲的虎頭。
三腳老貓已經不俗,可是在那頭老虎面前只能被揉搓捏扁,連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如果不是還有蝦蟆頭做梯,只怕已經成為老虎的餐點。
虎頭,
他相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