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應急燈
- 末日:銹蝕土地的雙生花
- 秦了明明
- 2454字
- 2025-07-27 23:31:33
腐行者的嘶吼像鈍鋸子割著耳膜時,林硯正摸索著往背包深處掏那支快沒電的手電筒。
光柱刺破黑暗的瞬間,恰好照見兩只腐行者的臉——左邊那只的下頜掛著半塊爛肉,右邊那只的眼球懸在眼眶外,隨著撲過來的動作晃晃悠悠。林硯下意識后退,后背撞在貨架上,鐵皮貨架發出刺耳的呻吟,頂端的空罐頭噼里啪啦砸下來。
“這邊!”她急中生智,將光柱猛地掃向右側通道。腐行者對光線敏感,果然被引得頓了半秒。
就是這半秒,蘇野動了。
林硯只看見一道黑影貼著地面滑過去,手里那把銹扳手帶著風聲掄圓了,正砸在最前面那只的太陽穴上。“噗”的一聲悶響,黑褐色的黏液濺在旁邊的巧克力廣告牌上,把模特甜美的笑容糊成一片詭異的深褐。
另一只繞到側面,爪子幾乎要搔到林硯的頭發。林硯猛地蹲身,手電筒的光柱晃得更厲害,恰好照進那怪物的眼眶。它發出一聲尖嘯,動作明顯遲滯。
“躲開!”
蘇野的聲音從斜后方傳來時,林硯幾乎是本能地往旁邊滾了半圈。剛站穩,就聽見“咔嚓”一聲脆響——蘇野不知什么時候撿了塊鋒利的碎玻璃,反手插進了腐行者的太陽穴。那怪物抽搐了兩下,轟然倒地,玻璃碎片還嵌在它的頭骨里,折射著微弱的光。
超市深處還有動靜,好幾聲重疊的“嗬嗬”聲正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蘇野喘著氣,彎腰撿起林硯掉在地上的消防斧,扔過來時斧柄磕在林硯腳邊:“拿著。”
林硯接住斧頭,掌心被震得發麻。她看著蘇野的背影,對方正盯著貨架縫隙里卡著的最后一只腐行者——那怪物的胳膊卡在鋼筋里,徒勞地揮舞著,指甲刮擦金屬的聲響讓人牙酸。
蘇野沒廢話,抬腳踹向旁邊的貨箱。紙箱崩裂的瞬間,她抓起一根露出的金屬支架,猛地插進腐行者的喉嚨。那怪物的嘶吼戛然而止,四肢抽搐著軟下去。
手電筒的光越來越暗,橙紅色的光暈里,蘇野甩了甩手上的黏液,指尖在工裝褲上蹭了蹭。她左耳那道疤在光線下格外清晰,像片干枯的楓葉。
“不能待了。”林硯關掉手電節省電量,黑暗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發顫,“動靜太大。”
蘇野沒應聲,只是彎腰撿起那截帶血的碎玻璃,用衣角擦了擦,塞進靴子里。林硯看見她這個動作,想起背包里還有半板壓縮餅干,摸出來遞過去:“這個,分你。”
黑暗中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響,大概是蘇野接過了餅干。過了會兒,林硯聽見咀嚼聲,很大,像在吞咽石子。她自己也拿了一塊,壓縮餅干又干又硬,剌得喉嚨生疼,卻不敢多喝水——水壺里只剩小半瓶了。
“往哪走?”蘇野的聲音突然響起,很近,就在身側。
林硯嚇了一跳,才想起兩人離得不遠。她定了定神:“記得來時路嗎?往西走,大概兩公里有個廢棄農舍,我昨天路過看見的,有圍墻。”
蘇野“嗯”了一聲,算是應了。林硯聽見她起身的動靜,接著是背包帶勒緊肩膀的聲響。過了幾秒,一只手碰了碰她的胳膊,很輕,像試探。
“跟著我。”蘇野的聲音壓得很低,“踩我腳印走,這邊碎玻璃多。”
林硯沒說話,任由那只手輕輕拽著自己的袖子。蘇野的指尖很燙,帶著點粗糙的繭子,拽得不算緊,卻讓人莫名地踏實。
走出超市時,夜風卷著赤霧撲面而來,帶著股鐵銹混著腐爛的怪味。遠處的城市輪廓在霧中若隱若現,像頭蟄伏的巨獸,偶爾有變異的飛蟲撞向殘存的路燈,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蘇野走在前面,腳步很輕,像只貓。她似乎對這片區域極熟,總能在碎石堆前停下,或是在轉角處突然拽著林硯往后退——下一秒,就有只腐行者從墻后竄出來,擦著她們剛才的位置撲過去。
第三次避開腐行者時,林硯忍不住問:“你對這兒很熟?”
蘇野的腳步頓了頓,過了好一會兒才答:“以前跟師傅來修過農機。”聲音很輕,像怕被什么聽見。
林硯想起自己的高跟鞋和會議室,忽然覺得荒誕。那些被她精心保養的指甲,此刻連握緊斧頭都嫌打滑,而蘇野掌心里的薄繭,卻成了最實用的武器。
走了約莫半小時,前方出現一片低矮的輪廓。林硯精神一振:“快到了,就是那片。”
農舍的土墻塌了半截,鐵門銹得合不上,爬滿干枯的藤蔓。蘇野先翻墻進去,落地時幾乎沒聲音。林硯正想找個矮點的地方,里面傳來她的聲音:“門沒鎖,推得開。”
院子里雜草半人高,三間瓦房的窗紙早就爛光了,黑洞洞的像瞪著的眼睛。蘇野舉著扳手,一間間檢查過去,腳步聲在空蕩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安全。”她從最東頭的瓦房里走出來,對林硯招了招手,“這間里有干草。”
林硯走進屋,霉味嗆得她皺了皺眉。靠墻擺著張破木桌,兩把椅子缺了腿,角落里堆著的干草還算干凈。她剛想坐下,就見蘇野從背包里掏出個鐵皮盒,打開,里面是半截蠟燭和一盒火柴。
“啪”的一聲,火苗竄起來,昏黃的光立刻填滿了小屋。蘇野把蠟燭放在桌上,蠟油滴在桌面上,很快凝固成小小的硬塊。
“我守上半夜。”蘇野靠著墻角坐下,把扳手放在腿上,“你睡會兒,有事我叫你。”
林硯點點頭,找了堆軟點的干草靠坐下。蠟燭的光在蘇野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的睫毛很長,垂下來時遮住半只眼睛,左耳那道疤在火光里泛著紅。
不知過了多久,林硯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感覺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她猛地睜眼,看見蘇野蹲在面前,手里捏著一小撮綠色的草葉。
“這個,敷傷口。”蘇野的聲音帶著點剛睡醒的啞,把草葉放在桌上,“剛才在院子里找的,能止血。”
林硯這才想起左臂的劃傷,血早就止住了,只是周圍有點紅腫。她拿起草葉,放在鼻子前聞了聞,有股淡淡的澀味。
“謝謝。”她低聲說。
蘇野沒說話,轉身走到門口,背對著她站定,手里的扳手又握緊了些。蠟燭的火苗晃了晃,把她的影子投在墻上,像一道沉默的屏障。
屋外的風聲越來越緊,夾雜著遠處隱約的嘶吼,不知是腐行者,還是別的什么。林硯看著那道背影,忽然覺得,這漫漫長夜,好像也沒那么難熬了。
她低頭把草葉嚼爛,小心地敷在傷口上,涼意順著皮膚滲進去,疼得她輕輕吸了口氣。燭光里,桌上的草葉還帶著點新鮮的綠,像極了末世前,她辦公室窗臺上那盆沒養活的多肉。
墻角的干草堆發出輕微的響動,是蘇野換了個姿勢。林硯抬起頭,看見她正望著門口的黑暗,側臉的線條在燭光里顯得格外柔和,一點也不像剛才掄扳手時的樣子。
兩人沒再說話,只有蠟燭燃燒的噼啪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讓人心里發緊的嘶吼。夜還很長,但至少此刻,她們有了一片暫時安全的屋檐,和一點能照亮彼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