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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改邪歸正還是欲擒故縱?

唐崢在老槐樹下尋了塊被樹蔭浸得沁涼的青石坐下,后背往樹干上一靠。

遠處操場的喧囂被樹影篩過,趙一航“孫子敢撞我”的怒吼混著籃球拍打地面的悶響,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倒襯得這方樹蔭格外靜。

他從校服口袋里摸出單詞本,封面上那行“莂說噯,洇ゐ涐傷卟起”的火星文在光斑里泛著油亮,中間滴血的心形圖案被磨得邊角發毛,紅油墨暈成了模糊的一團。

這本子是他在校外文具店精挑細選的,當時覺得這滴血心配上這非主流字體,簡直是把“深情”二字刻在了臉上。

現在再看,他只想挖個坑把它埋了。

指尖掀動紙頁,第一頁就被熒光筆晃了眼,亮得發賊的“forever”旁邊,歪歪扭扭的箭頭像條被踩了尾巴的蛇,執拗地指向“黃語檸”三個字的縮寫。

那熒光筆是最艷的那種亮粉,被陽光一照,刺得人眼睛發花,倒像是把那份橫沖直撞的喜歡,直接潑在了紙上。

唐崢笑了一下,感覺還挺有意思的。

這就是青春啊,像棵沒長規矩的樹,枝椏亂伸,葉子瘋長,哪怕結出的果子青澀得發苦。

但回頭看時,又會忍不住想笑那時候的幼稚莽撞。

就像趙一航現在還堅信,把周瑩瑩的名字刻在他最愛的mp3上,就能讓她多看兩眼,就像林澤宇總以為,穿雙限量款球鞋就能成為全場的焦點。

唐崢收了笑,指尖滑到下一頁,目光落在“serendipity”這個詞上,陽光透過葉縫在字母上跳,把“pity“那部分照得透亮,他清了清嗓子,低聲念了一遍單詞,聲音被樹葉篩過,散在風里,倒比在早讀課上念得順耳多了。

“檸檸你看,唐崢在那學習呢?!边h處的一個樹蔭底下,程思琪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黃語檸,下巴對著唐崢的方向努了努。

黃語檸抬頭看了眼后,“學習就學習唄,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這很不正常好吧。”程思琪的嗓門拔高了些,“他連球都沒去打了!以前上體育課他都恨不得把籃球鎖在自己身上。”

程思琪說著,忽然想到了什么,“檸檸你說唐崢這么努力學習不會是為了和你考進同一所大學吧?我覺得很有可能。”

“別亂說。”黃語檸的聲音里帶了點嗔怪,但似乎并沒有生氣。

風忽然轉了向,卷著槐樹葉掠過鼻尖,帶起股清冽的香,像誰在空氣里撒了把薄荷糖。

唐崢剛要翻頁,一雙米白色帆布鞋闖入視線,鞋尖沾著點草綠,像剛從晨露未晞的草坪上走過。

“真是勤奮啊?!碧K清瑤背著小手出現在了唐崢面前。

唐崢抬眼看向蘇清瑤,此時陽光剛好落在她的發頂,鍍了層金邊,有根調皮的碎發翹了起來,像根小小的天線。

“蘇老師屈尊來我這兒,是有什么指教嗎?”

“沒什么指教,路過。”蘇清瑤說著,準備離開。

“等一下?!碧茘樅鋈婚_口,叫住了準備離開的蘇清瑤。

蘇清瑤停下腳步,目光重新看向唐崢,眼中帶著詢問。

“這個crush是什么意思,蘇老師能給我講解一下嗎?”唐崢指尖點在單詞旁邊,對蘇清瑤問道。

蘇清瑤的目光落過來,鏡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她彎下腰時,發間的清香混著槐樹葉的清苦漫過來,味道有些好聞。

“哎!檸檸你看!”程思琪胳膊肘往黃語檸胳膊上一搭,像只發現新獵物的小狐貍,朝著老槐樹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聲音壓得低低的,尾音卻帶著點雀躍的鉤子。

黃語檸正用草葉編著小指環,聞言頭也沒抬,指尖靈巧地繞著草莖打了個結。

“又看見什么了?”黃語檸有些無奈的說著,但還是給了好姐妹的面子,抬頭瞥了一眼。

老槐樹下,唐崢正低頭看著什么,蘇清瑤彎著腰湊在旁邊,風卷著槐樹葉飄過,把兩人的影子吹得輕輕搖晃。

“嘖。”程思琪咂了下嘴,手肘又往黃語檸那邊頂了頂,擠眉弄眼的甩了個“你懂的”眼神,“你說唐崢這是不是……移情別戀了?前陣子還跟棵向日葵似的圍著你轉,這才幾天啊,就跟蘇清瑤湊這么近了。”

“別瞎說,傳出去不好?!辈萑~在指尖打了個結,“人家就是在討論學習而已?!?

“也是哦。”程思琪摸著下巴點頭,忽然伸手在黃語檸臉頰上捏了把,光滑細膩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嘖了下嘴,“畢竟我們家檸檸長得這么好看,唐崢眼睛瞎了,才會移情別戀?!?

“別胡鬧。”黃語檸拍開程思琪的手,嗔道。

“這不是寫著嗎,壓碎,碾碎的意思。”蘇清瑤的指尖落在單詞本上,指甲修長圓潤,指腹泛著淡淡的粉,“比如crush the paper,就是把紙揉碎?!?

“我記著好像還有一種意思來著,老師上課講過,我當時沒記全,蘇老師記得嗎?”唐崢看向蘇清瑤的小臉兒,虛心求教。

蘇清瑤的指尖在紙頁上頓了頓,“好像可以代指擁擠的人群,比如the crush of the crowd。”

“沒有別的意思了嗎?”唐崢繼續追問,“我記著好像還有一個,好像是什么短暫熱烈的什么?”

“短暫熱烈的什么?”蘇清瑤想了想,“迷戀?”

迷戀兩個字剛出口,她似乎感覺哪里有些不對,嘴唇輕抿了一下。

“對,就是這個意思。”唐崢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謝謝蘇老師,我總記不住這些生僻釋義。”

“蘇老師能用這個釋義給我造個句子嗎,方便我進行記憶?!碧茘樢桓比脤W生的樣子接著問道。

“不能?!碧K清瑤斜了唐崢一眼,直起身子,背著小手向著遠處走去。

帆布鞋踩著槐樹葉往操場邊緣走,步子不疾不徐。

唐崢看了看蘇清瑤離開的身影,搖了搖頭。

這老師一點兒都不敬業啊,居然拒絕回答學生的問題。

操場另一頭,江小滿正舉著兩根綠豆冰棍,看見蘇清瑤過來,像只銜著糖的小麻雀撲過去。

“給!”江小滿將冰棍遞到了蘇清瑤面前。

蘇清瑤接過冰棍,撕開包裝紙咬了一口,綠豆沙的清甜混著冰碴兒滑進喉嚨,十分舒適。

“清瑤你剛才跟唐崢聊什么呢?”江小滿的小腦袋湊到蘇清瑤面前,眼睛亮的像探照燈。

“沒聊什么,他有個單詞不明白,問了我一下。”蘇清瑤語氣自然的回道。

“哦——”江小滿拖長了語調,笑瞇瞇的打量了蘇清瑤一眼,“我剛才看見你們兩個頭挨著頭,還以為你們……”

“打你了嗷。”蘇清瑤看了江小滿一眼,淡淡道。

江小滿趕忙停下了話語,吐了下舌頭,有些怕怕的樣子。

蘇清瑤低頭咬了口冰棍,綠豆冰在舌尖慢慢化開,甜絲絲的涼意順著喉嚨往下淌。

不光不經意間瞥過不遠處還在老槐樹下翻單詞本的唐崢,少年的側臉被碎光切割得明暗交錯,指尖劃過紙頁的動作比剛才慢了些,不知在琢磨什么。

“你說唐崢是不是真轉性了?”江小滿突然湊過來,冰棍紙被她捏得皺巴巴的,包裝紙邊緣還沾著點綠豆冰,“現在居然能安安穩穩待在樹底下背單詞,而且也不圍著黃語檸轉了。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蘇清瑤沒接話,再次咬了一口冰棍。

“說不定是欲擒故縱呢?”江小滿用胳膊肘撞了撞她,“電視劇里好像都這么演,先冷落對方,再突然搞個大動作,讓女生心亂如麻?!彼f著還擠了擠眼睛,馬尾辮上的草莓發圈跟著晃悠。

“可能是吧?!碧K清瑤含著半口冰,有些含糊的回道,舌尖抵著冰涼的棍兒轉了半圈。

就在這時,江小滿好像又捕捉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清瑤你看!”

蘇清瑤將目光挪了過去,趙一航正有些慌張的站在周瑩瑩面前,旁邊地上還躺著一個剛剛停止運動的籃球。

周瑩瑩站在旁邊,右手捂著左胳膊,眉頭蹙著,似乎是被籃球砸到了。

“沒事吧瑩瑩?對不起對不起!”趙一航的聲音隔著操場飄過來,帶著點變調的急切,他伸手想碰周瑩瑩的胳膊,忽然想到周瑩瑩胳膊受了傷,手伸到一半又猛的縮回。

“沒事,就是有點疼,不用去校醫室,你去玩吧,別耽誤你打球。”

“要不我帶你去校醫室看看吧!”

周瑩瑩搖搖頭,指尖在胳膊上揉了兩下,“真沒事,就蹭了下?!彼龔澭鼡炱饾L到腳邊的籃球,遞過去時指尖不經意擦過趙一航的手背,“快去吧,我還想看你打球的樣子呢。”

趙一航的耳朵“騰”的紅了,接過籃球時差點沒抱穩,喉結滾了兩滾才擠出個“好”字,轉身往球場跑時,步子都帶著點飄,像踩在棉花上。

跑到籃球場時還特意回頭望了眼,見周瑩瑩站在原地,立刻挺直腰板,擺出個自認為很帥的投籃姿勢,將球投了出去。

籃球劃過弧線砸在籃筐上蹦跶了兩下,然后將將落進了球框里,趙一航差點蹦起來歡呼。

“嘖嘖,”江小滿咬著冰棍搖了搖頭,“這人是真傻?!?

蘇清瑤沒說話,靜靜的看著,忽然想起了唐崢之前說的戀愛腦。

還挺生動形象的。

江小滿戳著冰棍棍兒往教學樓那邊瞥,“你看周瑩瑩那樣子,一看就是裝的?!?

蘇清瑤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周瑩瑩正和兩個女生站在操場邊說笑,手指卷著校服領口的蕾絲邊,側臉的弧度在陽光下顯得有些模糊。

趙一航還在球場上傻笑著,懷里抱著籃球,眼睛卻下意識的黏在周瑩瑩的背影上,活像只被勾了魂的大型犬。

“當局者迷唄?!碧K清瑤咬了口冰棍,綠豆沙在舌尖化出清甜的涼,“就像……”她頓了頓,沒再說下去。

就像以前的唐崢,總覺得黃語檸遞創可貼的動作藏著深意,把人家皺眉頭的樣子都當成害羞,日記本里記滿了自以為是的互動細節,現在想來,大概和趙一航盯著周瑩瑩的背影沒什么兩樣。

蘇清瑤咬了口手中的冰棍,目光向著老槐樹下的少年瞥了眼。

唐崢正低頭翻著單詞本,陽光透過葉縫在他身上跳著碎金似的光。

這人現在倒像是“改邪歸正”了,當然,也不排除像小滿剛才說的那樣,是在跟黃語檸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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