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堅硬,潮濕。
濃烈的腐葉與泥土的腥氣鉆入鼻腔。
綱手猛地睜開眼,急促地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映入眼簾的不再是刺目的陽光或慘白的天花板,而是死亡森林的黑暗。
慘淡的月光穿透黑色樹冠,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身下是泥土地面,她還在坑里。
強烈的落差感讓她胃部劇烈痙攣,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喉嚨的苦澀。
“嗬....嗬...”
綱手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在顫抖。
冷汗浸透了她的衣物,貼在皮膚上,與森林的濕冷內外夾擊。
心臟瘋狂擂動,幾乎要炸開。
她像擱淺的魚一樣無助,瞳孔放大到極致。
結束了?
真的..結束了嗎?
這個念頭在腦海里閃爍著。
之前的醒來都是陷阱的開端。
她不敢轉動眼珠,害怕看到黑暗中潛伏的身影。
然而,死寂的森林里,一個平靜漠然的聲音響起。
“看來,你這次是真正著陸了,綱手大人。”
聲音不大,卻在這寂靜的森林里異常清晰。
綱手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
她緩慢僵硬地轉動脖頸,艱難地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宇智波豪仁。
他就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背靠著一棵古樹。
深色宇智波族服的立襟遮住了部分下頜,透著一股壓迫感。
那雙眼睛此刻只是普通的深邃黑色,平靜地俯視著她。
在豪仁身側的位置,靜靜地站著藥師野乃宇。
她穿著便于行動的深色便裝,臉上戴著副圓框眼鏡。
鏡片在月光下反射著光澤,讓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綱手的嘴唇哆嗦著,發出不成調的聲音:“你..你們..”
她想質問,想怒罵,想詛咒對方的一切,但已經虛脫的她只能擠出破碎的音節。
豪仁向前走了半步,宇智波族服的下擺輕輕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這個動作讓綱手劇烈掙扎起來。
“安靜。”他帶著命令口吻,在此時格外清晰。
“你的查克拉和精神都處于極度紊亂的狀態,掙扎除了增加痛苦毫無意義。”
豪仁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綱手,月光在他身上投下長長的陰影,將蜷縮在地的綱手完全籠罩。
“感覺如何?”他淡淡地問,語氣平淡,內容卻字字誅心,“夠深刻嗎?”
綱手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豪仁的每一個字都扎進了她的傷口。
繩樹倒下的錯愕,斷失去光彩的眼睛,所有的畫面在她腦中爆開,讓她眼前發黑,幾乎要昏厥。
“為..什么...”她從齒縫里擠出質問。
豪仁沒有立刻回答,目光緩緩抬起,看向森林深處的黑暗,仿佛在看著忍界殘酷的本質。
“為了讓你看清自己的處境,綱手大人。”他的聲音帶著宇智波一族特有的傲慢。
“你要明白,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出身高貴,技藝超群就對你網開一面。
你沉溺在過去的傷痛和對未來的恐懼里,用酒精和賭博麻痹神經,逃避責任,卻忘了身為忍者,尤其是你這樣特殊身份的忍者,必須直面的事,你逃不了的。”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在綱手身上,“繩樹已經走了,這是事實。
但是加藤斷和你的友人,你的老師都還活著。
他們隨時可能因為你的懦弱成為現實的犧牲品。
現實,比噩夢可要冰冷無情得多了,沒有誰會慣著你的。”
他的話徹底擊垮了綱手最后的心理防線。
她無法反駁,那無數次循環的死亡場景,就是最殘酷的證據。
她一直在逃避恐懼,但是她恐懼的事物卻一遍遍上演。
眼淚無聲滑落,她停止了徒勞的掙扎,身體癱軟在地上。
野乃宇在一旁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一閃而過,她的表情狂熱。
筆尖在隨身攜帶的小本子上快速記錄,細微的沙沙聲不斷。
“精彩,太精彩了!不愧是豪人大人,輕而易舉地就做到了團藏老狗一輩了都做不到的事,幸福,我太幸福了!斯巴拉西!”
豪仁沒理會野乃宇的表現,他看著綱手徹底崩潰的模樣,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他微微側頭,對野乃宇示意了一下。
野乃宇收好小道具,上前一步,蹲下身,動作專業地檢查了一下綱手的脈搏和其它狀態,然后對豪仁微微點頭。
得到確認,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綱手,轉身,深色的宇智波族服在夜風中輕輕擺動,那團扇的徽記在月光下顯得幽深莫測,野乃宇跟在他身后。
“一切會好起來的,綱手大人。”豪仁的聲音傳來,“好好消化今天的課程。”
腳步聲逐漸遠去。
森林里只剩下綱手一人。
她蜷縮著,身體因哭泣抽搐著。
綱手不知道自己蜷縮在那泥坑里多久了。
臉頰上殘留著火辣辣的痛感。
淚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和一種被徹底掏空的感覺。
她像個被遺棄的破舊人偶,躺在森林的陰影里,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風聲,樹葉的沙沙聲,遠處夜梟的啼叫。
沒有那個熟悉的冷酷聲音,他真的離開了。
真的沒有人再理她了。
這個認知,比之前的任何打擊都更讓她感到一種羞恥。
她剛才那毫無尊嚴的模樣,只是一場不值得被在意的獨角戲。
對方完成了課程,便毫無留戀地離開了,將她像一塊用過的抹布般丟棄在這死亡森林的泥地里。
“可惡!混賬小鬼,我絕不原諒你!你給我等著!”
良久。
“呵..”一聲帶著自嘲的苦澀氣音從她喉嚨里擠出來。
她掙扎著撐起身體,費力地從淺坑里爬出來,渾身沾滿了污泥和枯葉,金色的頭發散亂不堪,沾著泥土貼在汗濕的頸側和紅腫的臉頰上。
她默默地整理著自己,動作緩慢,拍打著身上的泥土,試圖將凌亂的頭發攏好,但手指還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她不敢去想豪仁,不敢去想那循環的噩夢,更不敢去想那兩記響亮的耳光。
她只想離開這里,離開這片噩夢森林。
拖著沉重的腳步,綱手如同游魂般飄出了死亡森林的范圍。
夜風吹在濕透的衣服上,讓她打了個寒顫,也讓頭腦清醒了一點點。
就在她即將踏入燈火通明的街道時,一個溫和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
“綱手?”
綱手身體猛地一僵,像是被定身了,只剩下蒼白的臉。
她極其緩慢地轉過身,動作僵硬。
加藤斷站在不遠處路燈的光暈下,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眼神里只有關切。
“你和那個宇智波豪仁切磋完了呀?”斷走近了幾步,目光落在綱手沾滿泥土的衣服,凌亂的頭發和..即使光線昏暗也隱約可見的腫脹臉頰上。
他的眉頭蹙了一下,“你看起來..不太好。那小子沒傷著你吧?”
斷的話綱手都聽不到。
噗嗤!冰冷的苦無毫無征兆地刺穿了眼前人的胸膛!
加藤斷溫和的笑容瞬間凝固,被扭曲的痛苦表情取代,鮮血如泉涌般噴濺出來,染紅了綱手驚恐的雙眼!
她伸出手,只觸碰到他迅速失去溫度的身體。
轟隆!
巨大的爆炸!
繩樹的身體在她眼前被起爆符撕碎!
那一聲姐姐的呼喊還回蕩在耳邊。
她拼命地跑,用盡畢生所學卻無能為力。
“綱手大人!救我!”
無數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眼前浮現,帶著絕望的呼喊,然后一個接一個地在她面前倒下。
她伸出手,卻永遠慢了一步!
她的查克拉如泥牛入海,她的醫療忍術形同虛設!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他們因她的無能,懦弱,逃避而死去!
豪仁的話語如同魔咒般在耳邊炸響。
“你的這些眼淚能拯救什么?”
“懦弱!”
“他們隨時可能因為你的懦弱成為現實的犧牲品!”
眼前加藤斷關切的臉龐,瞬間與幻境中那張失去神采的臉龐重疊!
無比清晰!
無比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