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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天元劍理
  • 淺意味
  • 5146字
  • 2025-07-27 11:52:00

第五章:枯榮驚變

后山平臺,風雪漸歇。盧衍躺在冰冷的凍土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右肩傷口火辣辣的劇痛,方才墜崖瞬間的驚悸仍在四肢百骸流竄。他左手死死攥著那根救命的細竹竿,竹身猶自帶著劇烈彎曲后的余顫,傳遞來一種堅韌不屈的生命脈動。

不遠處,老陳那沉悶的劈柴聲再次響起,“嗤…咔!嗤…咔!”單調而沉重,仿佛亙古不變的韻律。他沒有過來查看,只是那粗糲的嗓音隨風飄來:“沒死就起來!青萍山的雜役,骨頭沒這么軟!”

盧衍咬緊牙關,掙扎著坐起。虎口崩裂的血口被凍土一激,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他看向那根被他劈砍了無數次、只留下道道深淺不一白痕的粗壯老竹,又低頭看了看手中兀自微顫的青翠細竹。方才那生死一線,細竹彎而不折、甚至將他彈回的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心底。老陳那看似緩慢笨拙、實則蘊含著某種奇特擰轉力道的一劈一抽,也在腦海中反復閃現。

柔…韌…

一個模糊卻異常清晰的念頭,如同破開凍土的嫩芽,在他疲憊而疼痛的心神中頑強鉆出。他不再追求一刀斷竹的剛猛蠻力,那只會帶來更大的反震和更深的挫敗。他需要像這根細竹一樣,在無法抗拒的力量(狂風、老竹的堅韌)面前,學會彎曲,學會借力,學會將力量滲透進去,而非硬碰硬。

他沉默地再次撿起那柄沉重的烏沉柴刀。刀柄粗糙,沾著他虎口的血跡,冰冷刺骨。他走到老竹前,不再看那粗壯的竹身整體帶來的壓迫感,而是將目光聚焦在竹身上那些細微的、如同流水般蜿蜒的天然紋理脈絡上。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翻騰的氣血和傷口的灼痛。回憶著細竹彎曲的弧度,模仿著老陳沉腕壓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旋轉的動作。他不再試圖用蠻力“砍”進去,而是嘗試著將全身殘余的氣力,順著刀柄、刀身,如同山澗溪流般,沉緩地、帶著一絲旋轉的滲透之意,沿著那紋理的走向,“壓”了下去。

“嗤……”

這一次,刀鋒切入堅韌竹纖維的聲音不再是刺耳的金鐵交鳴,而是變成了一種細微的、如同厚布被緩緩撕裂的悶響。巨大的阻力依舊存在,柴刀艱難地嵌入寸許,斷口處的纖維被那股帶著旋轉滲透之意的力量牽扯著,一絲絲、一縷縷地緩緩撕裂開來,發出令人牙酸的“嘣嘣”聲。雖然依舊緩慢費力,遠不如老陳那般舉重若輕,但比起之前那徒勞無功的硬劈,已是天壤之別!

汗水混著雪水,順著盧衍緊繃的額角滑落。右肩的傷口在持續發力下陣陣抽痛,虎口的血口也再次崩開,鮮血染紅了刀柄。但他眼中,疲憊深處,卻燃起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光芒。他仿佛抓住了一根無形的線頭,關于力量運用的真諦,關于如何在絕對的重壓之下,尋找那一線生機和突破口。他不再急躁,屏息凝神,完全沉浸在這緩慢、痛苦卻帶著一絲奇異韻律的“滲透”劈砍之中,感受著力量在堅韌竹纖維中艱難穿行的每一分變化。

屋角陰影里,老陳劈柴的動作似乎微不可察地頓了一瞬。他眼角余光掃過那個在寒風中咬牙堅持、以一種笨拙卻蘊含新意的姿態與老竹搏斗的少年,那張黝黑如鐵、古井無波的臉上,一道極深的皺紋似乎極其輕微地舒展了那么一絲,快得如同錯覺。隨即,他收回目光,更加沉重地揮下自己的柴刀,“嗤咔!”一聲,帶下一塊更大的竹片。

日頭在寒風中艱難地爬升,又緩緩西斜。盧衍不知道自己重復了多少次“沉壓—滲透—撕裂”的過程。手臂早已麻木得失去知覺,僅憑一股意志在驅動。汗水濕透了單薄的衣衫,緊貼在身上,寒風吹過,冷得刺骨。右肩的傷口麻木中帶著持續的鈍痛,虎口的血早已凝固,又再次崩裂。

就在他全神貫注,將最后一絲力氣凝聚于刀身,順著竹身一處紋理的天然轉折,手腕極其微妙地一旋一壓之際——

異變陡生!

懷中那枚緊貼著胸膛、冰涼沉寂了許久的狼形木雕,毫無征兆地猛地一震!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暴戾、貪婪、陰冷與…一絲古老滄桑的悸動,如同沉睡的兇獸被驚醒,瞬間透過獸皮和單薄的衣衫,狠狠刺入盧衍的心臟!

“呃!”盧衍如遭雷擊,悶哼一聲,眼前猛地一黑!一股冰冷暴戾的意念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因專注劈柴而構筑的脆弱心神防線!無數混亂的畫面碎片在識海中炸開:妖狼猩紅的嗜血眼眸、灰袍邪修枯爪上蠕動的暗綠紋路、祭祀坑中累累白骨升騰的九幽陰火…甚至還有一絲極其模糊、仿佛來自遠古蠻荒的咆哮!

這股突如其來的兇煞意念沖擊是如此猛烈,遠超灰袍邪修的腐骨陰煞!盧衍只覺心神如同被無數根冰冷的鋼針攢刺,頭痛欲裂,意識瞬間陷入混亂的漩渦!他緊握柴刀的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那原本沉緩滲透的力量軌跡瞬間扭曲崩散!

更要命的是,這股源自木雕的兇煞悸動,仿佛帶著某種強烈的“吞噬”欲望,竟隱隱與他體內因持續劈砍、氣血奔涌而散逸出的微弱氣力(雖非靈力,卻是生命精氣)產生了共鳴!木雕狼眼處那道暗紅的血紋,在盧衍衣襟掩蓋下,驟然爆發出一點極其刺目的猩紅光芒!

“嗡——!”

一股無形的、帶著血腥與不祥的波動,以盧衍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這股波動極其微弱,凡人或許毫無所覺。但在這片常年被青萍劍意籠罩、對“異質”力量異常敏感的后山竹林,卻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塊巨石!

“嗯?!”一直沉默劈柴的老陳猛地抬頭,那雙原本渾濁如同頑石的眼睛瞬間爆射出駭人的精光,如同沉睡的猛虎被驚醒!他手中沉重的柴刀“哐當”一聲脫手墜地,整個人氣勢陡然一變,矮壯的身軀仿佛瞬間拔高,一股如同山岳般沉凝厚重的氣息轟然爆發!他死死盯住盧衍,眼神銳利如刀,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一絲如臨大敵的凝重!

幾乎在老陳氣息爆發的同時!

“咻——!”

一道清冷的青色劍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閃電,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自竹林深處那朦朧的山影方向破空而至!劍光未至,一股沛然莫御、仿佛能凍結萬物生機的枯寂劍意已然籠罩了整個后山平臺!

寒風瞬間凝固!漫天飄落的細小雪粒在空中詭異地懸停!平臺邊緣那口大石缸表面厚厚的冰棱發出“咔嚓”細響,瞬間蔓延開蛛網般的裂痕!連那些堅韌扭曲的老竹,翠綠的竹葉也在剎那間蒙上了一層黯淡的灰敗之意!

劍光斂去,一道身影已無聲無息地立在平臺中央,正是去而復返的凌無塵!

他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青布袍,臉色卻比之前更加蒼白,眉宇間的倦意被一種冰冷的肅殺所取代。腰間竹鞘長劍雖未出鞘,但那無形的枯寂劍意正是源自其中,仿佛劍鞘已無法完全禁錮其鋒芒。他周身沒有任何強大的靈力波動外放,卻讓這片空間都為之凝滯,連無處不在的竹林劍氣都仿佛臣服退避!

凌無塵的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冰寒劍鋒,瞬間穿透空間,牢牢鎖定在盧衍身上,更準確地說是鎖定在他懷中那枚正透出猩紅微光、散發著兇煞波動的狼形木雕上!那眼神冰冷刺骨,帶著洞穿一切的銳利和一絲…深沉的厭惡!

“好重的妖煞血氣!還有…一絲蠻荒祖靈的怨憎!”凌無塵的聲音冰冷得如同萬載寒冰,每一個字都帶著金石摩擦般的鋒銳質感,刺得人耳膜生疼。“張猛讓你帶這東西來青萍山?他是老糊涂了,還是…你也別有用心?!”

最后一句,已是誅心之問!那恐怖的枯寂劍意隨著他的話語驟然增強,如同無形的冰山轟然壓下,直指盧衍心神!

盧衍此刻內外交困!木雕爆發的兇煞意念瘋狂沖擊著他的識海,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無數混亂嗜血的幻象。凌無塵那恐怖的枯寂劍意更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那是一種直指靈魂深處的“死寂”與“終結”之意,仿佛要將他所有的生機、所有的念頭、所有的痛苦與堅持,都徹底凍結、碾碎、歸于永恒的虛無!

“噗!”內外夾擊之下,盧衍再也支撐不住,一口逆血猛地噴出,染紅了面前潔白的雪地!他眼前徹底被黑暗和混亂的血色幻象占據,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軟軟地向后倒去,手中的柴刀“哐當”落地。只有懷中的木雕,那一點猩紅光芒在凌無塵的枯寂劍意壓制下,依舊如同不滅的鬼火,頑強地閃爍著,發出不甘的微弱嗡鳴。

就在盧衍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剎那,一個蒼老、溫和卻又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宏大力量的聲音,如同春風化雨,悄無聲息地在這片被枯寂劍意凍結的空間中響起:

“無塵,劍收三分。此子心火未泯,妖煞侵體非其本愿。”

這聲音并不洪亮,卻仿佛蘊含著天地間某種生生不息的至理,瞬間驅散了籠罩盧衍心神的枯寂與死意,如同溫暖的陽光融化了堅冰。連凌無塵那冰冷刺骨的劍意,也如同被無形的手掌撫平,收斂了幾分。

盧衍混亂的識海中,那嗜血狂暴的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冰冷的死寂感也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和的暖流,護住了他最后一絲搖搖欲墜的心神。他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中,看到凌無塵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位老者。

老者身形清瘦,穿著一件漿洗得發白、打了好幾個同色補丁的舊道袍,須發皆白,梳理得一絲不茍,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眼神澄澈平和,如同初生的嬰兒,又似閱盡滄桑的古井。他手中拄著一根青翠欲滴、仿佛剛剛折下的新鮮竹杖,竹杖頂端,幾片翠綠的竹葉在凜冽寒風中輕輕搖曳,散發著勃勃生機。

最讓盧衍心神劇震的是,當他的目光觸及老者手中那根青翠竹杖時,懷中那枚躁動不安、透出猩紅血芒的木雕,竟像是遇到了天敵克星,猛地一顫!那暴戾兇煞的氣息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瞬間萎靡下去,閃爍的血光也黯淡了大半,只剩下一種極度不甘卻又帶著深深畏懼的微弱嗡鳴!

老者并未看盧衍,而是將溫和的目光投向凌無塵,微笑道:“枯榮輪轉,本是天道。此物煞氣雖重,內里卻也藏著一線‘由死向生’的造化契機,強壓不如疏導。這孩子能帶著它爬過劍痕竹林,心性里那點野草般的韌勁,倒有幾分看頭。”

凌無塵眉宇間的肅殺之氣并未完全消散,但對老者的話語顯然極為尊重。他微微躬身,聲音依舊清冷,卻少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師叔祖明鑒。只是此物兇煞,牽連甚廣,留在山中,恐是禍端。”

“禍福相依,因果早定。”老者拄著青竹杖,目光終于落在癱軟在地、氣息奄奄的盧衍身上,那澄澈的眼眸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他懷中沉寂下去的木雕,更看到他識海中那點被兇煞沖擊卻依舊不肯熄滅的微弱心火。

“心火不滅,便有向道之基。”老者手中的青竹杖輕輕頓地,杖尖那幾片翠葉無風自動,散發出一圈圈柔和溫潤的碧綠漣漪,悄無聲息地蕩漾開來,籠罩住盧衍。“將他帶去‘枯榮壁’前。能否抓住那一線造化,洗凈這身妖煞,悟得幾分道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至于這東西…”

老者的目光在盧衍胸口停留了一瞬,仿佛穿透了衣物,直視那枚狼形木雕。

“既是‘鑰匙’,也是‘枷鎖’。是福是禍,終須他自渡。”

碧綠的漣漪融入盧衍體內,如同甘霖灑落焦土。他只覺得一股溫和卻沛然的生機之力涌入四肢百骸,右肩傷口的劇痛迅速緩解,麻木的半邊身體也恢復了知覺,連虎口的裂傷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結痂。更奇妙的是,識海中殘留的混亂與嗜血意念被這股生機之力溫柔地撫平、驅散,只留下劫后余生的疲憊和一片難得的清明。

凌無塵看著在碧綠漣漪中氣息迅速平穩下來的盧衍,又看了看老者手中那根生機盎然的青竹杖,沉默片刻,最終躬身應道:“謹遵師叔祖法旨。”

老者微微頷首,不再多言,拄著青竹杖,身影如同融入清風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幽深的竹林小徑中,仿佛從未出現過。只有空氣中殘留的淡淡草木清香,證明著方才的一切并非幻覺。

平臺之上,寒風依舊。老陳早已收斂了那駭人的氣勢,默默地撿起自己的柴刀,繼續他那沉重緩慢的劈砍,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變故從未發生。

凌無塵走到盧衍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盧衍掙扎著坐起身,雖然身體傷勢被那神奇的碧綠漣漪治愈了大半,但心神消耗巨大,臉色依舊蒼白。他抬頭迎向凌無塵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看到了其中尚未完全消散的冰冷審視,也看到了一絲極淡的、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能動了?”凌無塵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平淡,聽不出喜怒。

盧衍點點頭,嘶啞道:“能。”

“跟我走。”凌無塵轉身,依舊是那兩個字,沿著通向竹林更深處的碎石小徑走去。只是這一次,他的步伐似乎比來時更慢了一些,腰間的竹鞘長劍也不再發出“嗒、嗒”的輕響,顯得異常沉寂。

盧衍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萬千思緒——對那神秘老者的敬畏,對木雕兇煞的驚悸,對凌無塵冰冷態度的忐忑,以及對那“枯榮壁”的茫然與一絲渺茫的期待。他默默撿起地上那柄沉重的烏沉柴刀,將其緊緊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某種依靠。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根被他以“柔韌”之法劈開小半、留下深刻撕裂痕跡的青色老竹,又看了一眼沉默劈柴的老陳,隨即轉身,步履雖然虛浮,眼神卻異常堅定地,跟上了前方那道青色的背影。

竹林幽深,曲折蜿蜒。越往里走,那股無處不在的鋒銳劍意似乎發生了奇妙的變化。不再是單純的肅殺與切割,而是多了一種…輪回交替的奇異韻律。時而能感受到萬物凋零、生機斷絕的枯寂死意,如同深秋寒霜;時而又能捕捉到枯木逢春、生機勃發的溫暖躁動,如同初陽融雪。兩種截然相反、卻又渾然一體的意境,在這片古老的竹林中交織流淌,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大道威壓。

盧衍緊握著柴刀,努力調動著方才領悟的那一絲“柔韌”之意,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小心地在這枯榮交替的意境潮汐中維持著心神的平衡,艱難前行。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而懷中那枚沉寂下去、卻依舊冰涼沉重的木雕,如同一個不祥的烙印,時刻提醒著他前路的兇險與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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