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整，陽光正好。雅苑公寓樓下，一個頂著略顯凌亂自然卷短發、穿著印有電路板圖案灰色衛衣的男生，正低頭調試著腕上造型獨特的智能手表。

蘇晚程，濱海大學機械工程專業大一新生，蘇晚意的親弟弟。性格跳脫、自來熟，也是姐姐蘇晚意偶爾的“麻煩精”。

一輛出租車停在路邊，蘇晚意推門下來。她穿著簡約但質感極佳的米白色大衣，長發柔順地披在肩后，即使只是站在那里，也自帶一種清冷疏離的氣場。作為濱海大學公認的校花之一，同時也是商學院大二的學霸，蘇晚意習慣了周圍若有若無的注視，但她本人對此似乎毫不在意。

“姐！”蘇晚程抬起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把智能手表界面關掉，“總算來了！“到底啥事兒這么神秘？非得叫我來這兒？”

“嗯，跟我上去。”蘇晚意沒多解釋，簡短應道，轉身刷卡走進公寓樓大門。她的表情平靜無波，步伐利落。

管理員李叔看到蘇晚意和后面跟著的蘇晚程，臉上堆著笑：“蘇小姐，您來啦？那位…呃…先生一直沒出來過。”

“嗯，辛苦了李叔。”蘇晚意點頭示意。

電梯里。蘇晚程忍不住追問：“到底什么事啊姐？樓上看誰？你金屋藏嬌了？”他半開玩笑地問，眼神卻帶著探究。

蘇晚意瞥了他一眼，沒理會他的玩笑，語氣平淡地開口：“待會少說多聽。

樓上那人…是我昨天在外面遇到點麻煩時，幫了忙的。但他自己也受了點…呃…影響，加上好像失憶了，無家可歸，我就暫時讓他在這里休息一下。等會兒見了人，不該問的別瞎問。”她警告道。

“幫了忙？失憶？無家可歸？”蘇晚程一臉詫異，“姐，你這…跟撿流浪貓似的？靠譜嗎？”他有點擔憂，但也更好奇了。

“看著就行了。”蘇晚意沒再多說。電梯門“叮”一聲打開，8樓到了。

走廊里靜悄悄的。蘇晚意走到那間公寓門口，拿出備用鑰匙。正要開門，又頓住，似乎猶豫了一下，才輕輕敲了敲門。

“咚咚咚。”敲門聲在寂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里面沒有任何回應。

蘇晚意和跟在后面的蘇晚程對視了一眼。蘇晚意再次敲了兩下，聲音提高了一點：你在里面嗎？我是昨天的人。”她用了昨晚他告知的名字。

大約十幾秒后，門內終于傳來一點輕微的聲響，接著是虛浮不穩的腳步聲靠近門口。

門鎖“咔噠”一聲輕響，從里面被打開。

站在門口的林辰，依舊穿著昨天那身灰色連帽衫和褲子，臉色蒼白。但那極其不健康的臉色相比昨晚瀕死般的灰敗，似乎好了一點點，氣息也平穩了不少。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銀灰色的眸子已經恢復了幾分清明，此刻平靜地看著門外的蘇晚意姐弟。

林辰的目光在蘇晚意臉上停留片刻，確認身份，然后掃過她身后一臉好奇和驚訝的蘇晚程，最后又落回蘇晚意身上。聲音嘶啞干澀，但比昨天清晰多了：“你。謝謝。”他沒有稱呼。

蘇晚意看著對方蒼白的臉和略顯陌生的銀灰色眼睛，停頓了一下，才開口，語氣平靜：“感覺怎么樣？好點了嗎？”

林辰點了點頭，動作很輕微：“好些。謝謝。”

“你…”蘇晚意斟酌著用詞，“怎么稱呼？昨天…”她想起昨晚他靠在墻邊痛苦低喃過幾個音節。

林辰眼神平靜，像是回憶一個既定的答案：“林辰。我記得…別人或者…我自己，似乎叫這個。”他停頓了一下，直視蘇晚意，“謝謝你的地方住。

身體好后，我會離開。麻煩你了。”言語簡潔，表達謝意并表明不會長期滯留的意思。

“蘇晚意。”蘇晚意干脆地報出自己的名字，沒有多余的寒暄。她隨即補充道：“這是我弟弟，蘇晚程。”

“你好！林辰大哥！”蘇晚程立刻開口，自來熟地笑著打招呼，同時好奇地上下打量著林辰，“哇哦，你這名字挺酷！人看著也…嗯…挺高挺有型的嘛！

就是臉色白了點，得多曬太陽！”他注意到林辰雖然虛弱，但骨架身材比例確實很好，比他還高出半個頭。

這時，電梯門又開了，一個穿著時尚、扎著丸子頭、手里提著三個飯盒袋子的女生風風火火地跑了出來：“晚意！晚程！飯來了！咦？”她看到門口景象，立刻壓低聲音，大眼睛撲閃撲閃，“人醒著？太好啦！”她湊到門前，露出燦爛的笑容，“哈嘍！帥哥！還記得我嗎？顧青青！昨天差點被搶包那個！

”顧青青，蘇晚意的同班同學、同寢室友兼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性格開朗活潑，是蘇晚意身邊最親近的人，也是蘇晚程從小斗嘴到大的。

林辰朝顧青青點了點頭，目光回到蘇晚意身上：“蘇小姐。”他回應了名字，算是確認。

“方便進去坐一下嗎？我們有些事想問問你。”蘇晚意開口詢問。

林辰讓開通道：“請。”

客廳里，蘇晚意在唯一的簡易沙發上坐下。蘇晚程剛坐下就對著顧青青吐槽：“喂，顧青青，你買飯也太慢了！我肚子都叫三回了！”

“閉嘴吧你蘇晚程！餐廳人多怪我咯？有本事你自己去買啊！”顧青青立刻回懟，習慣性地斗起嘴。

“我這不是陪姐辦正事嘛！”蘇晚程理直氣壯。

“行了，都安靜點。”蘇晚意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讓斗嘴的兩人噤聲。她看向靠墻站立的林辰，直接切入主題：“林辰，這間公寓是空置的，你可以再休息幾天。但你需要考慮之后的生活。身份證之類的東西，還有印象嗎？”

林辰微微搖頭，眼神中透出恰到好處的茫然：“沒有。沒有印象。”

“麻煩了，”蘇晚程在旁邊插話，帶著點理工男特有的解決問題思維，“沒身份證，沒錢，還失憶，正經地方都不好進。不過…”他眼珠一轉，看向林辰，又恢復了那副自來熟的熱絡勁，“我看你除了臉色差點，人高馬大的，力氣應該還有剩吧？

我有個鐵哥們兒就在學校東門新開了家奶茶店，這兩天正愁招不到靠譜的人手搬貨、洗杯子，簡單培訓下就能干！雖然是兼職，但他那人好說話，發工資都是當天現金結算，不用看什么證！你要是覺得身體還行，想試試不？。

不等林辰回答，蘇晚程又笑嘻嘻地對著林辰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當然了，你要是嫌奶茶店娘們唧唧沒意思，真想掙大錢練大塊頭，嘿嘿，我隔壁院就有個哥們家包工程的！

那邊工地抬鋼筋搬水泥缺人手，一天下來可比我那奶茶店掙得多多了！怎么樣，林大哥，干不干？”他擠眉弄眼，顯然是覺得林辰這體格不去干力氣活可惜了。

“蘇晚程！”蘇晚意皺眉，聲音清冷地打斷弟弟的胡說八道，“他現在身體都沒完全恢復，去什么工地？別瞎出主意！先去奶茶店看看情況，也要等他身體覺得沒問題了再說！”她立刻否決了弟弟后面那個更不靠譜的建議，將選擇權限制在林辰身體允許的范圍和相對輕松的選項里。

顧青青也在旁邊偷笑，顯然覺得蘇晚程這提議太搞了，小聲嘀咕：“就是，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一身蠻力沒處使？”

林辰的目光依次掃過蘇晚程熱情的臉、蘇晚意蹙眉阻止的神情、顧青青偷笑的樣子，最后落在蘇晚意臉上。奶茶店…搬貨、洗杯子…培訓…當天現金結算。這些詞匯他快速在腦海中理解整合。

“奶茶店…搬東西，清潔…可以。”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但清晰，帶著一種嘗試的意味，“但…需要等幾天。身體…需要恢復。

”他表明了對這個工作的初步接受意愿，但強調了身體恢復的前提條件。

蘇晚意看他沒有拒絕奶茶店的提議，且邏輯清晰地表達了條件，臉色稍緩。“嗯。這事不急。等你身體覺得可以了，再讓晚程幫你問問。”她站起身，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張便簽和筆，寫下一個號碼，“這是我的電話。有事可以打給我。”

林辰伸出略顯蒼白的手，接過了那張便簽。他的指尖在觸碰到紙片時極其穩定，沒有任何顫抖。他看著上面的數字將信息烙印入腦海，然后抬眸看向蘇晚意，再次點頭，聲音低沉：

“記住了。謝謝，蘇小姐。”。

蘇晚意點了點頭，沒再多言，拉著還意猶未盡的顧青青和還想觀察的蘇晚程準備離開。

臨走前，蘇晚意走到門口又停住，背對著林辰，看似隨意地補充了一句：“對了，李叔說，他認識一個開便利店的老鄉，最近新店開張缺個人幫忙看店。…是個體力活，但不需要身份證明，按天結算現金。你要是覺得恢復的差不多了，可以讓他問問，算是…多個選擇。”

她說完，沒等林辰回應，便拉開門走了出去。蘇晚程和顧青青趕緊跟上。

門在身后輕輕關上。隔絕了內外。

走廊里，蘇晚程立刻忍不住了，壓低聲音但語速飛快：“姐！便利店？奶茶店？他行嗎？我們真把人家當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來安排啊！還有，他那樣子真不像失憶…感覺太…太淡定了？眼神跟冰塊似的！還有，他接你電話時那手穩得，嘖嘖！”

顧青青也湊過來，小聲說：“對啊晚意，我也覺得怪怪的！他那眼神…唉，說不上來！

不過你給他介紹工作倒是實在！省得麻煩。

“行了。”蘇晚意打斷兩人的斗嘴，走向電梯。她只是盡了“收留者”應盡的義務——提供一個過渡方案。“他身體恢復了自然會走。我們走吧。”

公寓內。

林辰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沒有立刻去碰茶幾上的飯菜。他只是低頭，再次看向手中那張寫著號碼的小小紙片。指尖在紙張邊緣輕輕摩挲了一下。

“便利店…奶茶店…按天結算現金…”他低聲重復著蘇晚意最后的話。

這或許是…融入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