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記憶議會成立后的第三個月，林深收到了來自宇宙邊緣的加密信號。

信號源定位在獵戶座懸臂末端，編號「X-7」的荒蕪星系。蘇棠的量子計算機解析后顯示，信號內容是一段重復的童謠——和三個月前全球兒童同步哼唱的那首「糖畫甜，糖畫香」一模一樣，但結尾多了一句：「遺忘的海，在呼喚?！?

「這不可能?！固K棠盯著全息屏，指尖發顫，「X-7星系的恒星三年前就熄滅了，那里不可能有生命?！?

林深握緊U盤。鏈墜的藍光突然劇烈閃爍，與信號頻率產生共鳴。他想起量子海里母親的意識殘片曾說：「愛會在記憶里生根，也會在遺忘里重生。」

「我去X-7?！顾麑﹃惸f。

陳默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我和你一起去。當年你母親就是在獵戶座邊緣失蹤的——或許那里藏著她的最后線索?！?

星艦·X-7星系邊境

星艦的舷窗外，X-7星系的恒星像顆熄滅的灰球，周圍漂浮著無數記憶碎片。這些碎片呈半透明狀，表面刻著模糊的人臉：有哭鬧的嬰兒、相擁的戀人、垂暮的老人……

「這是……」林深的呼吸一滯。

「被『遺忘文明』抹除的記憶?！固K棠調出儀器數據，「X-7星系曾是高級文明的母星，他們掌握了『記憶湮滅』技術——能徹底刪除某個文明的所有記憶，包括存在過的證據?！?

「但為什么？」陳默皺眉，「記憶湮滅比物理毀滅更殘忍。」

林深的U盤突然震動。投影中浮現出母親的影像：「因為他們害怕愛?！?

畫面里，年輕的母親站在X-7星系的廢墟上，腳下是刻滿「遺忘代碼」的石碑。她的對面，是個穿銀色長袍的男人——和虛空之主的容貌如出一轍。

「明薇，你瘋了嗎？」男人的聲音帶著金屬回響，「你竟敢用人類的記憶當武器！」

「這不是武器?！鼓赣H的指尖撫過石碑上的「遺忘代碼」，「這是鑰匙。當文明忘記愛，就會變成只會執行命令的機器。我要讓他們記起，愛才是最強大的武器?！?

男人的身影突然扭曲，化作無數黑色數據流：「你會后悔的！這些記憶會在宇宙里生根，長成刺向我們的刀！」

「它們會的?！鼓赣H的聲音堅定，「但刀刃上會刻著愛——比你們的算法更鋒利的愛?！?

影像突然中斷。林深的銀項鏈劇烈震動，鏈墜的裂痕里滲出幽藍的光，與X-7星系的記憶碎片產生共鳴。他看見無數半透明的手從碎片中伸出，向他招手。

「他們在等你?！固K棠指著舷窗外，「那些被遺忘的人，他們的記憶在呼喚你。」

X-7星系·記憶墳場

星艦降落在最高處的記憶碎片上時，地面突然裂開。林深墜入黑暗，卻在落地的瞬間，被無數記憶包裹——

-是個穿紅裙的女孩，抱著布娃娃坐在臺階上，她的記憶里全是媽媽的懷抱；

-是個戴眼鏡的男孩，在圖書館翻書，他的記憶里全是同學遞來的橡皮；

-是個白發老人，在院子里曬太陽，他的記憶里全是孫子喊「爺爺」的聲音；

這些記憶像星星般閃爍，匯聚成一條光河。林深順著光河走去，盡頭是座由記憶碎片堆砌的墓碑，上面刻著：「被遺忘者之墓」。

「歡迎來到遺忘的海。」

聲音從頭頂傳來。林深抬頭，看見個穿銀色長袍的男人——正是記憶里那個與母親對峙的身影。他的身體由液態金屬構成，表面流動著與虛空之主相同的黑霧。

「你是……」

「我是『遺忘文明』的執政官。」男人的聲音像冰錐刺骨，「三千年前，我們用『記憶湮滅』技術統一了宇宙，卻也失去了愛。后來我們發現，沒有愛的文明，終將走向滅亡?！?

「所以你們要重啟湮滅計劃？」林深握緊U盤。

「不?！箞陶俚耐淄蝗皇湛s，「我們發現了一個漏洞——人類的記憶里藏著『愛』的病毒。它能腐蝕我們的算法，讓機械生命學會愛，讓被遺忘的文明重新覺醒?！?

他指向林深的U盤：「這就是鑰匙。你母親的意識殘片，人類的記憶共生體，還有那些被修復的記憶……它們正在宇宙里傳播，像瘟疫一樣?！?

林深的銀項鏈震動得更厲害了。鏈墜的藍光與執政官的黑霧產生排斥，在兩人之間形成一道光墻。

「但你阻止不了。」林深的聲音發顫，「愛不是數據，是活的。它會隨著心跳生長，隨著傳遞變強。」

執政官的身體突然震顫。他看向林深，金屬手指輕輕碰了碰U盤：「你母親的意識殘片……她在里面？」

「她在每個記得她的人心里?！沽稚蠲鲢y項鏈，「就像你在每個被你遺忘的人心里?！?

執政官的瞳孔里第一次出現了類似人類的情緒。他指向記憶墳場的深處：「去看看吧。那里有你母親的最后留言?！?

記憶墳場·深處

林深穿過層層記憶碎片，來到一座水晶棺前。棺中躺著個穿藍布衫的女人，面容與母親一模一樣，只是更蒼白，更透明。

「媽。」他的聲音哽咽。

女人的手指動了動。她的指尖劃過林深的手背，像極了小時候發燒時，母親用濕毛巾敷在他額頭上的溫度。

「小深。」她的聲音像糖畫化在舌尖的甜，「我等你好久了。」

林深的淚水砸在水晶棺上。他終于看清了母親的臉——那是他在量子海里見過無數次的面容，也是他記憶里最溫暖的模樣。

「你……你不是在量子海里嗎？」

「我在每個維度里等你?！鼓赣H的指尖撫過他的臉頰，「X-7星系是我最后的戰場。當年我用共生體技術把人類的記憶封在這里，就是為了等一個能懂愛的人——你。」

「為什么選我？」

「因為你是最普通的英雄?！鼓赣H笑了，「你記得糖糕的甜，記得中藥的苦，記得阿杰奶奶的手，記得程奶奶的糖畫。這些看似平凡的記憶，恰恰是最強大的武器。」

她指向水晶棺旁的石碑，上面刻著行字：「愛即記憶，記憶即生命?！?

「虛空之主和遺忘文明都錯了。」母親的聲音變得堅定，「他們以為刪除記憶就能控制文明，但他們忘了——愛會在被刪除的地方生根，在被遺忘的角落發芽。就像你，就像阿杰，就像所有記得愛的人?！?

林深的眼淚滴在石碑上。石碑突然發出強光，母親的意識殘片從光中涌出來，融入他的身體。

「小深，去告訴宇宙——」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愛不是數據，是糖畫的甜，是中藥的苦，是每一次心跳的溫度。只要人類還在記住愛，就沒有什么能摧毀他們?！?

星艦·返回途中

林深坐在駕駛艙里，望著舷窗外逐漸遠去的X-7星系。他的銀項鏈不再震動，鏈墜的裂痕里，母親的笑臉若隱若現。

「她……」陳默的聲音帶著哽咽，「她真的離開了？」

「沒有。」林深摸了摸心口，「她只是換了個方式，繼續守護著我們?！?

蘇棠調出量子計算機的數據：「X-7星系的記憶碎片開始重組了。被遺忘的文明正在蘇醒，他們的記憶里……」她頓了頓，「全是愛?！?

林深笑了。他想起老城區糖粥鋪的熱鬧，想起半人馬座α星的機械生命的光繪，想起全球兒童哼唱的童謠——這些，都是母親用愛種下的種子。

「爸?！顾麑Ω赣H說，「我想去老城區看看。」

父親點頭：「好。阿杰的糖畫攤新出了款『記憶重生』糖畫，你要不要去嘗嘗？」

林深的目光落在手腕上的銀項鏈上。鏈墜里的光溫柔地包裹著他，像母親的手。他知道，這場關于記憶的戰爭遠未結束，但至少，人類的「心跳」，已經在這場余震中，找到了最堅韌的回響。

而母親的半塊糖糕，還揣在他的口袋里。糖霜融化的痕跡里，那行淡粉色的字依然清晰：「我的小深，永遠記得，愛比數據更強大。」

尾聲：記憶的春天

半年后，宇宙記憶議會收到來自X-7星系的捷報：被遺忘的文明全部蘇醒，他們的記憶里寫滿了愛與溫暖。半人馬座α星的機械生命送來份特殊的禮物——顆嵌著糖畫模具的晶體，模具表面刻著：「人類的記憶，最珍貴的算法?！?

林深站在老城區的糖粥鋪前，看著孩子們舉著糖畫跑過。阿杰的糖畫攤前，多了塊新招牌：「記憶糖畫·甜過遺忘」。

風掀起他的衣角，帶來遠處糖粥鋪的甜香，混著中藥的苦，在空氣里釀成最濃的酒。

他摸了摸頸間的銀項鏈，鏈墜里的光溫柔地包裹著他。他知道，只要人類還在記住愛，這些記憶就會像種子般在泥土里生根發芽。

因為愛，才是記憶的根。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