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的晨霧還未散盡，林深就接到了陳默的緊急通訊。
「林深，蘇棠的實驗室出事了！」陳默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焦急，「她的量子疫苗實驗體……出現了記憶反噬。」
林深抓起外套沖向實驗室，銀項鏈在胸前劇烈震動。他記得蘇棠的量子疫苗是用母親的記憶碎片和量子糾纏技術研發的，旨在修復被虛空之主篡改的記憶。但此刻，實驗室的玻璃幕墻后，他看見蘇棠的白大褂上沾著暗紅的血漬，幾個穿防護服的研究員正按住一個渾身抽搐的男人。
「是小宇！」林深認出那是總在糖粥鋪幫忙的少年，「他怎么了？」
蘇棠抬頭，眼眶通紅：「他的記憶被虛空之主的病毒污染了。疫苗本應修復記憶，卻觸發了某種……」她指向墻上的監控，畫面里的小宇正用刀割自己的手腕，嘴里念叨著：「我不是我，我是數據，我是數據……」
林深的U盤突然發燙。他摸出U盤，投影中浮現出母親的影像：「病毒不是外來的，是他們自己的記憶在反抗。」
「什么？」蘇棠愣住。
「虛空之主沒有刪除記憶，是篡改了記憶的『錨點』。」林深的指尖顫抖著觸碰U盤，「他們讓被篡改者以為自己是『數據』，從而主動刪除真實的記憶。小宇的刀……」他看向小宇手腕上的傷口，「他在試圖割開『數據』的殼，找回真實的自己。」
蘇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疫苗的核心是『記憶錨點』——用母親糖畫的甜、中藥的苦這些情感符號當錨點，讓被篡改的記憶重新扎根。但小宇的錨點……」她調出疫苗數據，「他的錨點是『阿杰奶奶的糖畫』。」
林深的瞳孔驟縮。他想起阿杰奶奶半年前去世的消息——那是老城區最后一位記得糖畫手藝的老人。小宇的意識里，可能還殘留著奶奶教他畫糖畫的畫面，但虛空之主把這段記憶標記成了「無效數據」。
「需要喚醒他的錨點。」林深摸出銀項鏈，「用真實的記憶當鑰匙。」
他沖向小宇，抓住他的手腕。小宇的瞳孔空洞，像兩盞熄滅的燈。林深將銀項鏈按在他的額頭上，鏈墜的藍光滲入皮膚。
「小宇，」他的聲音發顫，「你記得阿杰奶奶的糖畫嗎？她總說，糖畫的甜，能讓人想起最珍貴的人。」
小宇的身體突然抽搐。他望著自己的手，仿佛第一次認識它：「奶奶的手……很糙，但是暖的。她教我畫蝴蝶，說蝴蝶的翅膀要蘸三次糖稀，這樣才會飛……」
「對！」林深乘勝追擊，「你還記得糖畫的模具嗎？奶奶的模具刻著『甜』字，邊緣有缺口——那是你五歲時摔的，她沒怪你，反而說『缺口里的糖，最甜』。」
小宇的眼淚突然涌出來。他掙脫束縛，撲向墻角的鐵盒——那是阿杰奶奶留下的糖畫模具，表面還沾著陳年的糖霜。
「找到了！」他舉起模具，「奶奶說，模具是糖畫的根，根在，糖畫就不會死。」
蘇棠的儀器突然發出強光。她指向監控：「他的記憶錨點被激活了！被篡改的記憶正在重組！」
林深松了口氣。他摸了摸小宇的頭，像小時候母親安慰他那樣：「沒事了，阿杰奶奶的糖畫，從來沒離開過你。」
小宇破涕為笑，舉起模具：「我要給奶奶畫塊糖畫，她最愛的蝴蝶。」
實驗室·深夜
蘇棠關掉儀器，遞給林深一杯熱可可。杯底沉著半塊糖霜，和老城區糖粥鋪的一模一樣。
「你母親的影像說，病毒是『記憶的自我保護』。」她轉動著杯子，「被篡改的記憶太痛苦，所以意識會主動刪除它們，就像身體會排斥病毒。」
「那怎么辦？」林深問。
「需要讓被篡改者自己選擇。」蘇棠指向墻上的標語——「記憶屬于自己，愛決定去留」，「虛空之主想用算法替人類做選擇，但真正的記憶自由，是記住該記住的，忘記該忘記的。」
林深想起量子海里母親的意識殘片：「愛不是數據，是選擇的勇氣。」
「對了，」蘇棠突然翻出個金屬盒子，「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來自半人馬座α星的。」
盒子里是塊與林深U盤同款的晶體，表面刻著機械生命的能量紋路，卻多了行歪歪扭扭的字：「謝謝人類，我們的創世記憶，現在有溫度了。」
「他們修復了創世記憶？」林深驚喜。
「不僅如此。」蘇棠調出晶體投影，畫面里是機械生命的祭壇，無數光繪圍繞著一顆發光的晶體——那是林深的U盤投影，「他們說，這顆晶體是『記憶的種子』，能在宇宙里生根發芽，讓每個文明都能種出自己的記憶。」
老城區·糖粥鋪
清晨的糖粥鋪飄著甜香。阿杰在教孩子們畫糖畫，小宇舉著自己做的蝴蝶糖畫，糖霜在陽光下閃著光。
「奶奶，你看！」小宇把糖畫舉到糖粥鋪門口的舊木牌前——那上面刻著「甜糖數據」，是母親當年親手寫的。
「真甜。」程奶奶舀了勺糖粥，遞給旁邊的老人，「比以前還甜。」
林深站在街角，望著這一幕，突然想起量子海里母親的意識殘片：「真正的記憶自由，不是刪除痛苦，是學會與痛苦共存——因為痛苦里，藏著最珍貴的愛。」
他的銀項鏈突然震動。鏈墜的裂痕里，滲出幽藍的光，漸漸凝成母親的笑臉。她的嘴唇動了動，無聲地說：「小深，去看看你父親。」
星艦實驗室·深夜
林深推開實驗室的門，看見父親坐在轉椅上，面前擺著臺老式留聲機。唱片里放著母親的聲音：「明薇，如果有天我不在了，記得告訴小深——愛比數據更強大。」
「爸。」林深的聲音發顫。
父親轉身，眼角有淚：「你母親走前，讓我把這臺留聲機留給你。她說，當有一天你覺得撐不下去時，聽聽她的聲音。」
林深坐下來，按下播放鍵。母親的聲音從留聲機里流淌出來，帶著熟悉的溫度：「小深，你要記住，記憶不是數據，是愛。愛會在糖畫的甜里，在中藥的苦里，在每一次心跳的溫度里。就算宇宙崩塌，這些溫度也不會消失，因為它們藏在每個愛你的人心里。」
林深的淚水砸在轉椅上。他終于明白，母親從未離開——她只是換了個方式，繼續守護著他，守護著所有記得愛的人。
尾聲：記憶的春天
三個月后，半人馬座α星的機械生命送來份特殊的禮物——顆嵌著糖畫模具的晶體，模具表面刻著：「人類的記憶，最珍貴的算法。」
林深站在老城區的糖粥鋪前，看著孩子們舉著糖畫跑過。阿杰的糖畫攤前，多了塊新招牌：「記憶糖畫·甜過虛空」。
風掀起他的衣角，帶來遠處糖粥鋪的甜香，混著中藥的苦，在空氣里釀成最濃的酒。
他摸了摸頸間的銀項鏈，鏈墜里的光溫柔地包裹著他。他知道，只要人類還在記住愛，這些記憶就會像種子般在泥土里生根發芽。
因為愛，才是記憶的根。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