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

中考成績頒布的日子。

顧知明一大早就被老媽喊了起來，一家人圍在電腦前，都緊張得不行。

他自己倒是完全不慌。

雖然記不清具體考的分數(shù)，但上一世他順利考進了嘉城一中。

重生回來并沒有改變他的中考，所以應(yīng)該也不會影響這個結(jié)果。

“672！按照往年的分數(shù)線來看，應(yīng)該是穩(wěn)了！”

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班級群里，消息也開始轟炸了起來。

大部分都是考的比預(yù)期更高的同學(xué)，在表達自己的驚喜。

還有一些本來就公認的學(xué)霸，低調(diào)地炫耀著自己的成績。

還非要加兩句：“考的一般般，沒有預(yù)期高。”

好像不賣弱沒法活一樣。

顧知明倒沒有在群里發(fā)言的興趣。

他只是打開了黎月泠的對話框，還沒有打字，消息就先發(fā)了過來。

【泠泠松風(fēng)：672。阿明，我考上了~高中我們又能在一起了呢！！！】

【知明守暗：恭喜恭喜！不過我都還沒說，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考上了？】

【泠泠松風(fēng)：因為我會永遠相信阿明啊~】

……

初中畢業(yè)的散伙飯被安排在了離學(xué)校不遠的一處酒樓。

同一天，甚至有十幾個包廂都是同校不同班級的“謝師宴”。

顧知明和黎月泠來得比較晚，正好就撞見了班主任老高正在酒店前臺，說著什么。

這個皮膚黝黑的瘦削男人沒有注意到了他們兩個的到來，還在用他慣例的沉啞嗓音，說著什么：

“那群學(xué)生，不管誰來買單，都不要管，等我來付就好了。”

“說什么謝師宴……哪有真的讓一群未成年學(xué)生請我吃飯的道理……”

“我是肯定拉不下這個臉！”

兩人聽在耳中，只覺得對這位古板嚴苛的老師有了更多的了解。

黎月泠湊到顧知明耳邊，小聲說：

“高老師其實人挺好的。上一次，因為家長會，我家沒有人來，他還專門打電話狠狠罵了我爸爸。”

顧知明回憶了一下。

的確。

初中三年里，大部分時間的家長會，要么是由黎月泠媽媽出席，要么就是干脆沒有人來。

老高估計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選擇去批評那位不負責(zé)任的父親。

但他恐怕也無法預(yù)料到，那個人并不是單純的不負責(zé)任。

甚至可以說是惡劣到了一個程度。

按照黎月泠自己說的，除了剛剛改造完成的第一月以外。

她再也沒有從她爸爸手里拿到過一分錢，更沒有享受到任何照顧。

甚至家里買菜的花費，都得每天拿小票記賬，才能“報銷”。

對了，家里兩個人的伙食，只要黎月泠在家，就一定是由她來做的。

她爸爸雖然會做飯，但只在自己一個人，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才會下廚。

其他時間，所有家務(wù)都是使喚著黎月泠去做。

用他的說法來講，就是：“我都收留了你，只是讓你干點活，又怎么了？”

似乎是真的覺得，自己的“收留”是多么巨大的恩德。

收回思緒，顧知明同樣看到了黎月泠眼神有些恍惚。

想來也是回憶起來了不好的東西。

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只感覺入手冰涼，觸感柔軟。

“沒關(guān)系，你已經(jīng)離開他了。”

黎月泠看著他，用力點了點頭。

“嗯！”

……

包廂里的氣氛相當(dāng)熱鬧。

三年的同學(xué)情誼，那些盤桓在少年少女之間的情愫甚至仇怨，都會在離別的時刻噴涌出來，像是開壇的烈酒。

人們談?wù)撝髯晕磥淼娜ハ颍f著友誼天長地久的諾言。

三三兩兩的小群體里，回憶起曾經(jīng)一同經(jīng)歷的趣事。

不知道是誰起哄，突然將話題提到了一直坐在角落沒有說話的兩人身上。

“還有顧知明！”

“你和黎月泠的關(guān)系都那么明顯了，憑什么老高只抓我們，不抓你！”

這是一對被老高折磨了很久的小情侶的怨言。

顧知明搖頭失笑：“因為我們清清白白，老高明察秋毫，自然不會冤枉了好人！”

又有人起哄：“說什么清白！別以為我沒看到，你們今天是一起來的！”

還有人取笑：“何止是一起來的？我看你們桌子下的手都沒有分開過！”

身邊的幾位同學(xué)聽到這話，突然低下頭看去。

顧知明坦然一片。

畢竟他本來就已經(jīng)在進包廂前，就把手松開了。

就在他這么想著的時候，一只柔弱無骨的小手就這么鉆進了他的掌中。

他錯愕轉(zhuǎn)頭，這一幕早已被周圍同學(xué)看得真切，更是哄笑一片。

“還真讓你說對了！果然不愧是劉神探！一眼就看出了真相。”

顧知明無從解釋，只是苦笑兩聲。

湊到黎月泠耳邊小聲道：“為什么要這樣？”

黎月泠面色緋紅，小聲又執(zhí)拗道：“因為就是要告訴別人，阿明是我的！阿明不愿意嗎？”

愿不愿意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拆她臺啊。

女孩子都主動到這個地步了。

他作為男生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甩開她的手，硬要解釋清楚吧？

那可太傷人了。

畢竟是成年人的心態(tài)，面對全班的起哄，顧知明并沒有露出少年羞澀窘迫的樣子。

他只是默默灌了一杯飲料，笑吟吟開口：

“以前清白，也不代表以后就清白嘛。”

有人吹了個口哨，轉(zhuǎn)頭高喊了一聲：

“老高，你看看他們倆！”

“太囂張了！”

老高已經(jīng)喝的有點微醺，黝黑的臉龐帶著酡紅。

他擺了擺手，大氣道：

“畢業(yè)了，我就都管不著你們了。”

“我只能作為過來人講幾句……”

他拎起酒杯，站了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向他看齊，還以為他要說出什么高深的人生感悟。

老高悶了一口酒，小眼睛都亮了一下。

“我和你們師娘，其實也是初中認識的。”

“啊？”

之前那對小情侶一臉委屈：“那您抓我們還抓那么嚴？”

老高嘿嘿一笑：

“沒有我抓你們這么嚴，你們中考能有這個成績？”

“我不是說，你們談戀愛一定是不對的。”

“我只是想告訴你們，任何時候，都有你們應(yīng)該做好的事情，在那之外……”

“人生是自由的。”

借著酒勁說了一通，老高站在那里，還在等著掌聲呢。

突然聽到不知道是誰冷不丁說了一句：

“那不就是雙標(biāo)嗎？成績好，就可以談戀愛不被抓？”

包廂里兀然爆發(fā)出了一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