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穿著睡衣，姿態(tài)乖巧地坐在餐桌邊上，眼珠卻忍不住向廚房里瞄著。

顧知明正在里面忙活。

菜刀切在砧板上的聲音清晰可聞。

她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這好像，還是阿明第一次給她做飯？

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因為她自己非常霸道且固執(zhí)地占據(jù)了廚房，根本不給他下廚的機會。

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自己好像還真的一次都沒有吃過阿明做的飯。

他會做飯吧？

應該會？

做的好吃嗎？

應該不至于太糟糕。

心思一動，黎月泠就踮起腳尖，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廚房那扇磨砂玻璃門外。

剛打算打開一條小縫，偷看一下，額頭就被一只手掌給抓住了。

“廚房重地，不得擅闖！”

這話是她之前用來阻止顧知明插手的玩笑話，現(xiàn)在倒是被原模原樣還給了她。

顧知明看了看她依舊有些蒼白的面色，眉頭微皺。

“都說了讓你好好休息，做飯這點事就交給我來吧。放心，我多少還是有點基本功的，不至于把廚房燒了。”

他還以為是黎月泠不放心他的廚藝，特意過來看看。

少女搖了搖頭。

“阿明的事情，我一直是相信的。”

“我相信你說過的話，都能做到。”

換成別人，可能還會謙虛一下，畢竟人外有人，總有做不到的事情。

但顧知明臉皮厚，恬不知恥地就承認了下來。

“那我就期待著了！”黎月泠露出溫柔甜美的笑容，回到了沙發(fā)上。

半個小時后。

餐桌上，黎月泠夾起幾根土豆絲放進嘴里咀嚼了起來。

顧知明看著她，表情略顯緊張。

他也好久沒有下廚了，對于細節(jié)上的把控，其實沒有那么自信。

萬一黎月泠說不好吃的話……

“好吃！”

這個女孩從來不會給出掃興的回答。

“真的好吃嗎？泠泠你可不用因為照顧我的想法……”

“真的好吃！”

她說著就夾著菜往顧知明嘴邊喂。

“啊～”

“不需要用這種哄小朋友的辦法來喂我吧？”

嘴上這么說著，顧知明還是很配合地張開了嘴，接受了投喂。

味道確實還行。

他是靈感型的廚師，做菜的時候，不會一邊燒，一邊嘗一下菜的口味，然后調(diào)整醬油、鹽一類調(diào)料的分量。

所以，只有在出鍋之后，他才知道菜的味道如何。

至少目前來看，還可以，保留了他巔峰時期的八成水準。

不過比不過黎月泠精心準備的菜譜就是了。

畢竟黎月泠不僅廚藝驚人，那套菜譜還是完美針對他口味的特攻秘方。

黎月泠胃口很好，吃得也比平常多了不少。

顧知明忍不住打趣道：“這么看，以后還是我來做飯吧，直接治好了某人挑食的小毛病。”

黎月泠鼓著腮幫子，佯嗔道：“我才不是挑食呢！我只是吃的不太多而已。”

隨后，又軟綿綿補充了一句：“不過如果阿明愿意回家里做飯的話，不管多少次，我都是歡迎的。”

“不怪我搶你廚房了？”

“嗯，不怪了。”

……

風扇呼呼地吹著。

電視機上不知道第幾次重映著86版的西游記。

劇情進展到女兒國的環(huán)節(jié)。

黎月泠和顧知明本來就坐的不遠，不過隨著她不斷悄咪咪地挪近一點，再挪近一點，很快兩人就幾乎是靠在了一起。

“靠這么近，熱不熱啊你。”

“熱。”

“熱你還要貼上來？”

“因為比起一個人時候冷，熱一點才好。”

這還只是9月第一周，盛夏的暑氣根本沒有褪去，氣溫依舊居高不下。

這種時候，哪怕在凌晨三點的夜里裸奔，也和冷這個字搭不上半點關系。

黎月泠的冷很顯然不是身體的冷。

顧知明沉默一陣，略顯倉促地笑道：

“這幾天還能覺得冷的話，可能又得帶你去醫(yī)院看看身體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黎月泠聲音突然大了一些。

她別過頭，那雙倔強清澈的眼眸就這么注視著顧知明，沒有半點退讓。

“阿明，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

“但我還是想要告訴你。”

“控制不住地想要告訴你，我喜歡你。”

顧知明沉默了一陣，笑容有些勉強：“我知道。”

“所以……僅僅是知道嗎？”

“我……”他深吸一口氣，有些說不下去。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么做是不對的，是無恥的。

明明知道少女的心思，卻遲遲不給出答復。

但對他而言，有些事情，確實還不足以給出答案。

他現(xiàn)在喜歡黎月泠嗎？

喜歡，但并非是她想要的喜歡。

對于顧知明而言，黎月泠的身份，是自己從小認識的青梅，是他決心要改變命運的重要之人，是他愿意保護的“家人”。

唯獨，不是她希望的那個身份。

這才三個月。

就算現(xiàn)在沒有妹妹的消息，他也不可能就此放棄。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很不公平。

同樣是十幾年的記憶。

自五歲開始的十年，就是敵不過十八歲開始的十年。

如果真的是最壞的那種可能，這個世界哪怕翻了個底朝天，也壓根不存在妹妹這個人。

顧知明也許會慢慢放下她，接受這個世界。

也許，會在未來相處的過程中，在和本就親密的黎月泠之間產(chǎn)生新的感情。

并非是作為誰的替代品，而是喜歡上她這個人本身。

但現(xiàn)在，他做不到。

至少，沒有辦法面對那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臉，完全清醒地意識到，黎月泠就是黎月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對不起。”

他只能道歉。

“如果你一定需要一個回答的話，我只能這么說。”

黎月泠表現(xiàn)得很平靜。

平靜得就像是準備上刑場，慷慨赴死的義士。

“你喜歡誰？”

“那個你今天見過的招搖的大姐姐，還是那個你念念不忘，以至于一直不死心，一次次要提起的……我的妹妹？”

顧知明瞳孔驟然一縮。

“你怎么會知道……”

“回答我！”

少女雙手用力一推，把他推倒在了沙發(fā)上，精致蒼白的容顏之上，漆黑的瞳孔幾乎沒有任何波瀾。

“你到底喜歡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