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開學還剩下最后一周的時候，顧知明終于開始操辦起一件他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關于黎月泠的健康檢查。

他不知道前世她具體是什么時候，出于什么原因去世。

有可能是在兩年后，也有可能就是在很近的未來。

所以稍微攢足了一些資金，他第一時間開始考慮起這個問題。

任何毛病，肯定都是越早發現，越好治療。

哪怕是……妹妹當初的怪病，其實醫院也提出一些“治標不治本”的方案，緩解她的癥狀。

只是因為發現得還是偏晚，最后那些方案的效果并不理想。

假設黎月泠的病真的和妹妹一樣，那足夠早的介入，是否可以確保她的病情控制住呢？

顧知明只能說，不是沒有可能。

除此之外，精神科那里，關于黎月泠是不是存在第二人格的可能，也可以借助這個名義，一起完成診斷。

常規的體檢套餐，也就是大部分企業單位的年檢，對于很多病癥的檢查效果其實很一般。

血常規、生化指標，這樣的數據，在患病初期大部分不會有什么變化，而等到出現異常的時候，往往病也已經到了中晚期。

但真的要想要做一個全面的檢查。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又是一筆難以承受的支出。

所以顧知明選擇在一部分的常規項目之外，搭配上一些他挑選出來的專項檢查。

不過，即便是他盡可能得選擇了最高效實惠的檢查，零零總總算下來，也花掉了他足足兩萬多塊。

算是讓他好不容易充盈起來的錢包又干癟了不少。

……

嘉州第三醫院。

少女剛剛抽完血，清純如小白花的臉上因為害怕而有些發白。

顧知明坐在她邊上，幫她用棉簽按著針口，想起到剛才抽血時黎月泠有些異樣的表情，輕聲問道：

“你怕抽血？”

黎月泠用力點了點頭。

“怕，超級怕。”

“那你還這么干脆地答應我來體檢？”

顧知明本來以為需要花不少工夫才能說服黎月泠去體檢。

甚至他為此都編織好了一個謊言。

類似于什么，某個地方抽獎送的體檢券，不用掉就浪費了。

但出乎預料，黎月泠什么都沒問就答應了下來。

反而讓顧知明準備的一大堆說辭，顯得有點多余。

眼下看到黎月泠對于抽血這么害怕，就顯得她之前痛快答應的表現更加奇怪了。

她總應該不可能不知道體檢都要抽血吧？

黎月泠抬著頭，望著顧知明的眼睛。

“可這不是必須的嗎？”

“如果要和阿明結婚的話，也是先要做婚檢的吧。”

“一想到這個，我就覺得不怕了。”

顧知明感覺自己腦子都宕機了一瞬，費了老大勁才從嘴巴里蹦出兩個字。

“婚檢？”

“對啊。”

“你是這么看待這次的體檢的？”

顧知明好像突然理解了一個獨屬于黎月泠的奇怪邏輯。

“請她去體檢”=“請她去婚檢”=“向她求婚”。

我說怎么答應得這么順口呢？

合著她是這么看的？

“體檢和結婚不是一回事情，就像以前學校里也會組織一起體檢的，不是嗎？”

顧知明試著解釋了兩句。

黎月泠拒絕了他的科普，并且使出了眨眼睛賣萌戰術。

“阿明想要耍賴不娶我嗎？”

“不是耍賴！是壓根就沒有這回事……”

爭論之間，抽血的針口也早就凝上了。

顧知明帶著黎月泠前往下一項。

說實話，在醫院，大部分都是一兩個成年人帶著小孩或者老人的組合里，他們這兩個“小孩”的組合方式還是相當奇葩。

以至于每次到了地方，醫生都會習慣地說一句：

“下一位先出去，家長呢？家長在不在？”

得知顧知明是陪她來體檢的時候，有些上了年紀的老醫生，就會皺著眉頭，不太高興的樣子。

而年輕一點的醫生，就會用好奇八卦一點的眼神打量著兩人，甚至有些還會在他們離開的時候，裝模做樣地感嘆一聲：

“你看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想我們當初……”

渾然不覺，其實他口中年輕時候，也就是在七八年前，而不是七八十年前。

來到精神科的時候，黎月泠表現得有點困惑。

“這個也是體檢的一部分嗎？”

“嗯嗯，現在的體檢，比較全面。而且你也知道嘛，抑郁癥一類的心理疾病在年輕人里比較常見。”

黎月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露出小巧可愛的微笑，抱住他的一只手。

“但是我有阿明在，就永遠不會不開心。”

顧知明暗中擦了一把汗的同時，不知道第幾次感嘆黎月泠真的是太好騙了。

只要隨便找個理由，她就會相信。

他甚至懷疑，體檢完把她帶回家里，想要實現什么問診游戲的壞心思，也只需要簡單說一句“這是體檢的一部分”，就能讓這傻丫頭配合。

艸，不能胡思亂想。

兩人走進精神科診室。

坐在那里的，是一位頭發花白，但面相溫柔的女醫生，姓邵。

她在看到進來的是兩個眉眼稚嫩的少年少女之后，并沒有露出任何表情的變化，只是微笑道：

“遇到了什么問題，說來和我聽聽。”

顧知明來之前就查過，關于人格分裂的一些癥狀。

所以他稍微編造了一部分內容，然后一臉擔心地詢問醫生。

“這有沒有可能是有另一個人格存在？”

“如果是的話，她現在的人格是不是有可能會因為另外一個人格而有危險？”

邵醫生眼神有種柔和的力量，好像能夠洞穿一切。

就像她聽完顧知明的話，若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的虛報和真正想要問的問題。

但她沒有點破，而只是溫柔地解釋道：

“人格分裂，在精神疾病之中，是屬于一個相當嚴重的病癥。”

“這種病癥一般都有非常明顯的異常行為。”

“以及，絕大部分情況下，人格分裂的患者，是無法意識到另外人格的存在的。”

“你們可以回想一下，自己平常有沒有出現一些非常反常奇怪的事情。”

“比如，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地方，卻對怎么來到這里的完全沒有印象。”

“又比如，認為自己有某種超能力，透視眼、心靈感應之類的……”

“當然，這些即便有，也不能直接下定論，只能算是一個粗略的自我判斷，還有很多種其他的可能情況。”

“但如果都沒有的話，其實基本就可以排除有人格分裂的可能了。”

黎月泠思考了一會兒。

“我每次晚上睡覺，醒來都會莫名奇妙出現在阿明的床上，這算是嗎？”

顧知明扶額：“別說的好像完全不知情一樣啊！你自己不是都記得自己怎么半夜跑過來的嗎？”

黎月泠選擇眨眼賣萌裝無辜。

“總之，你應該是記得的對吧？”

“記得的。但不能承認，承認的話，阿明就不會原諒我了。”

哪怕是好脾氣的邵醫生，也有點看不下去這對膩歪的小情侶了。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就不給你們開檢查單去做量表了，沒必要浪費這個錢。”

“還有……你們畢竟還小……”

被邵醫生沒有半句重話，但又格外有壓迫力地訓了兩句后，兩人縮著脖子出了診斷室。

走到扶梯口的時候，顧知明瞳孔驟然一縮，拉過黎月泠就往另一個方向走。

坐著扶梯上來的人里，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老媽怎么會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