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七日，晴，宜分別。江城一中的操場上，高考的紅幅還沒撤下，“熱烈祝賀本校沈星瀾同學以740分奪得省理科狀元”的金色大字在陽光下亮得晃眼。人群中央，176cm的沈星瀾一身素白連衣裙，細腰長腿，烏發雪膚，像一株沾著露的百合。她抬手把碎發別到耳后，目光掠過人群，落在籃球架下那個穿黑色T恤的男生身上。——陸星澈。他正低頭給同學發畢業紀念冊，179cm的個子在人群里出類拔萃，眉骨稜朗，鼻梁挺直，薄唇勾著一點漫不經心的笑。陽光落在他睫毛上，像碎金。沈星瀾喉頭忽然發緊，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沒人知道，二十四小時之前，她還在ICU里，攥著一條染血的藍色手繩，哭到失聲。手繩是陸星澈的，車禍發生時，他把她護在懷里，碎玻璃扎穿了他的肺。他張了張嘴，血沫涌出，聲音輕得只剩氣音：“別哭……我……喜歡你……很久了……”監護儀歸零，沈星瀾眼前一黑。再睜眼，她回到了畢業典禮這天——高考結束，志愿未填，一切還沒開始，一切還來得及。可陸星澈不知道。他笑著和同學擊掌，目光掠過沈星瀾時，像看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同學，禮貌而疏離。沈星瀾垂下眼，心臟像被細線勒住，疼得發麻。“星瀾，校長讓你去拍照。”閨蜜林夏拽她。“嗯。”她應得淡，腳步卻往反方向走。——去找陸星澈。人群熙攘，她一步步靠近，心跳聲大得仿佛全校都能聽見。還差兩步時，陸星澈忽然轉身，懷里抱著的紀念冊“嘩啦”掉了一地。兩人同時彎腰，指尖在封面上方一厘米處停住。沈星瀾先一步撿起，遞給他：“給你。”陸星澈愣了愣，耳根微紅：“謝、謝謝。”近距離看，他睫毛更長了，眼尾有一顆淡色小痣。沈星瀾記得，前世她直到他閉眼才注意到這顆痣。如今，它在陽光下鮮活地跳動，像無聲的詰問：你為什么才來？“沈同學，”陸星澈咳了一聲，“你……有事？”沈星瀾望著他，忽然笑了。那笑意像春雪初融，冷冽里帶著溫軟：“有。想和你拍張合照，可以嗎？”周圍瞬間安靜。省狀元、一中校花，主動要求和年級中等偏上的陸星澈合照？旁邊幾個男生吹了聲口哨，陸星澈的耳尖徹底紅透，連脖頸都染上霞色。“可、可以。”他點頭，差點同手同腳。快門按下，沈星瀾微微側身，肩膀貼著他手臂。鏡頭里，她嘴角翹著，眼睛卻濕潤。陸星澈僵硬地比了個“耶”，心跳聲蓋過了快門。拍完照，沈星瀾從口袋里掏出一條藍色手繩——前世染血的那條，如今干干凈凈，是她連夜重編的。她遞過去：“畢業禮物。”陸星澈怔住：“給、給我的？”“嗯。”她聲音輕，卻不容拒絕，“要一直戴著。”陸星澈想說“這太貴重了”，可對上她的眼睛，所有話都咽了回去。他接過，指腹蹭到她的指尖，像被電了一下。沈星瀾收回手，插在兜里，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陸星澈。”“啊？”“志愿……打算報哪？”“江大吧，分夠。”他撓撓頭，“你呢？”沈星瀾彎眼：“以前想報京大，現在……江大也挺好。”陸星澈沒聽懂“以前”是什么意思，只覺得她笑起來，六月的風都溫柔了。——傍晚，教室。沈星瀾坐在靠窗的位置，寫一封給“陸星澈同學”的信。鋼筆在紙上洇開一小片藍，像她藏不住的心事。【陸星澈：你大概不記得了，高一運動會，你遞過我一瓶冰水；高二文藝匯演，你替我搬過鋼琴；高三晚自習，你幫我關過窗……我記住的，比你以為的多得多。前世……不，是夢里。夢里你說喜歡我，可我沒來得及回應。這次，換我先走向你。——沈星瀾】寫完最后一個字，她折好信，塞進陸星澈的畢業紀念冊——最后一頁，他寫著“最遺憾的事：沒勇氣對喜歡的人表白”。沈星瀾摩挲著那行字，輕聲道：“這次，別再遺憾了。”——同一時間，男生宿舍。陸星澈對著手繩發呆。室友趙野探頭：“喲，校花送的？你小子艷福不淺啊。”“別胡說。”陸星澈把手繩戴上，藍色襯得他腕骨分明。他想起沈星瀾今天的笑，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蹦跶得他睡不著。趙野擠眉弄眼：“喜歡就去追啊，你長得這么帥，說不定能成。”陸星澈搖頭。他想起高三某個深夜，他回教室拿書，看見沈星瀾獨自坐在窗邊，對著一道物理題皺眉。他偷偷把解題步驟寫在草稿紙上，夾進她課本。第二天，沈星瀾把那張紙貼在錯題本上，笑得像雪霽天晴。那時他就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是天上月，他是地上塵。可今天，月亮走向了他。陸星澈摩挲手繩，忽然生出一點隱秘的奢望：萬一呢？——次日，填報志愿。沈星瀾在機房門口等陸星澈。她今天穿了件淺藍襯衫，下擺扎進高腰牛仔褲，腰線利落，雙腿修長。路過的男生頻頻回頭，她卻只盯著樓梯口。陸星澈出現時，手里拎著兩杯豆漿。他走近，遞給她：“沒加糖的。”沈星瀾接過，指尖碰到他的，沒躲：“謝謝。”兩人并肩往機房走，影子在地面疊在一起。沈星瀾忽然開口：“陸星澈，你……有喜歡的人嗎？”陸星澈腳下一絆，差點撞到門框。他穩住身形，耳根通紅：“怎、怎么突然問這個？”“好奇。”沈星瀾偏頭看他，目光清凌凌的，“如果……那個人知道了，你會希望她怎么做？”陸星澈喉結滾動，半晌，低聲道：“大概……希望她能等等我。等我變得再好一點。”沈星瀾停住腳步，認真地看著他：“你已經很好了。”心跳聲轟鳴，陸星澈幾乎以為她知道了什么。可沈星瀾只是彎了彎眼：“走吧，填志愿。”——志愿系統關閉前一分鐘，沈星瀾提交了“江大計算機系”。她側頭，看見陸星澈的屏幕也停在“江大”。兩人對視，不約而同地笑了。——暑假第三周，班級組織KTV。沈星瀾推門進來時，陸星澈正被起哄唱《告白氣球》。他握著話筒，目光掃到她，瞬間卡殼。伴奏繼續，他卻一句也唱不出來。沈星瀾走過去，接過另一只話筒，替他唱完副歌。她的聲音清冷，像月光淌過琴弦。從那天起”時，她凝視著陸星澈，眼睛里有星河。包間安靜得能聽見心跳。唱完，沈星瀾放下話筒，對陸星澈伸出手：“出去走走？”陸星澈像被蠱惑，牽住她。兩人穿過走廊，停在天臺門前。沈星瀾推開門，夜風裹著蟬鳴撲面而來。她轉身，背靠著欄桿，仰頭看他。“陸星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