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有那么好找。

雖然在聽聞那個消息之后，顧知明專門去嘉州第三醫院跑了好幾趟，依舊沒能得到多少關于那對雙胞胎的消息。

畢竟都過去了十五年了，哪怕是當初的醫生護士，因為跳槽、升職、退休等等的各類原因，也幾乎是完全換了一批。

在這種情況下，或許也就只有寄希望于醫院當初的住院系統里面，有沒有當初留下的記錄。

但不論有或者沒有。顧知明自己也并不具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和身份，去請求查看記錄。

“所以……果然還是得從當初的護士醫生上下手嗎？”

“時隔十五年間的人力變動，還是在信息不算特別發達的90年代，這真的算是噩夢級難度了吧？”

久違地癱在家里的沙發上，顧知明長長嘆了口氣。

沙發前方，老媽路過，順手就拿晾衣桿砸了他腦袋一下。

“嘆什么氣！年紀輕輕就不著家的，一回家就嘆氣，真不知道是誰教的！”

“閑的沒事干的話，就起來幫我把衣服晾了?！?

顧知明仰著腦袋，一臉無奈：

“媽，好歹我現在也是給家里賺錢的成功人士，能不能稍微多給我留點面子？”

他說的是關于抄來的小說的事情。

《修真聊天群》在某點中文網簽約上架之后，已經開始給他賺取可觀的稿費。

這件事，顧知明也沒有瞞著家里人。

雖然在初次坦白的時候，被李秀娟和老顧圍堵著，經歷了數個小時的拷問。但最后還是成功說服了兩位。

——當然，前提是不影響成績。

這也算給他之前頻繁外出，找了個合理的借口。

“就你那點小錢，還成功人士？”

老媽一如既往的毒辣，滿臉嫌棄。

“別癱沙發上了，我看著就煩！”

假期的父母好像都是這個樣子。

經常不在家吧，就總是吐槽著“在外面鬼混”。

經常在家吧，又逃不掉“看著煩”這個結局。

不過說真的，顧知明不討厭這種感覺。

這個嘴上總是嫌棄他，實際從來只會把全家照顧得井井有條的老媽，才是他最懷念的家的感覺啊。

“媽……我來幫忙吧。”

剛從沙發上站起來打算干活，顧知明看到自己手機亮了一下。

“誒？”

點開屏幕，是一條微信，來自于一個他壓根不想再聯系的人。

某位煩人的甲方。

……

雖然并沒有打算繼續從事代碼黑工的兼職，但出于禮貌，他并沒有刪除那位甲方的聯系微信。

也就是“星宇傳媒有限公司”的……應該是某個高層人員吧。

畢竟當初商量那些離譜要求的時候，對面明顯沒有“請示”這一個環節，而是能夠很快地做出決定性回復。

而且，就顧知明查到的信息來看，這家“星宇傳媒”似乎是個新成立不久的小公司，規模不大，估計里面也不太會有特別嚴密的組織架構。

對方冒昧發來的消息……至少從那個語氣來說，還算禮貌。

“您好，聽說您現在也在嘉州。我這里有一些后續的合作事務，想要和您線下面談，可以嗎？”

顧知明瞇了瞇眼睛。

姑且不提他在嘉州這件事情是怎么被對方知道的，光是線下面談，對于他這個年紀來說，就不太可能去赴會。

而且，這甲方煩人的要命，一天一個需求，要不是當初實在缺錢，他早就拍屁股不干了！

現在有了不動腦子的抄襲網文作為穩定的收入渠道，何苦還要受這甲方的鳥氣？

“不好意思，暫時有事情要忙，就不考慮后續的合作了?！?

就當他以為事情到此為止的時候，對面也不會糾纏的時候，又是一條微信發了過來。

“顧知明同學，如果您不愿意和我見面的話，我可能只能采取一些其他的手段來找到你了?！?

臥槽！盒！

顧知明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他媽的，這是個什么情況？

就因為在網上兼職接了個單子，就直接把他開盒了嗎？

這家公司到底是什么來路？網絡黑產嗎？

他沉默了兩秒，手機號碼已經鎖定在110的位置，準備按下。

各種角度來說，這都是妥妥的犯罪行為吧。

有一條消息發了過來。

“啊～請不要誤會。你的名字，是顧阿姨告訴我的?！?

顧知明愣住了。

“？哪個顧阿姨？”

“顧麗芳阿姨呀。要不是她問起來，我甚至都無法想象，那個冷冰冰把我那么多美好的創意否定成‘垃圾’的家伙，居然還只是個準高中生?！?

顧知明盯著這行字。

怎么看這句話里好像都有著相當濃重的怨念啊。

不過憑什么??？

論怨念也應該是他有才對吧？

那個胡攪蠻纏，提出一堆根本不可能實現需求的甲方，才應該好好懺悔吧！

“所以，你是誰？”

“見面了你就知道了。說好了，明天中午十二點，就在氣象路的萬象城，我要和你見面聊一聊。順帶一提，那里有家牛蛙不錯?！?

顧知明嘁了一聲。

不是開盒，只是親戚認識的人嗎？

雖然說有點倒霉，但好像也還能接受。

至于邀約？

不理她不就完了。

誰要和這種自說自說的混蛋甲方去面談??？

他寧愿去吃黎月泠準備的愛心午餐。

將手機息屏前，最后一條消息發了進來。

“如果爽約的話，我會直接找到你家里和你學校里的哦！！！”

“神經病吧？！?。　?

……

和二姑通了個電話，打聽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大抵就是個好心辦壞事的情況。

因為看到了熟悉的公司名字，知道了公司的老板是個熟人的女兒。

又在聯想到顧知明和這家公司合作，彼此不知道身份的話，肯定在價錢上會被猛猛壓制。

她就想著和蘇老頭，也就是那位公司老板的長輩聯系一下，打聲招呼。

彼此都是自家人，合作起來，也可以互利共贏。

但二姑顯然沒有預料到，顧知明和星宇傳媒的合作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外包訂單。

本該在任務完成之后，就老死不相往來的。

結果被她橫插這么一腳，往后的走向，就顯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面對二姑的連連道歉，顧知明也生不起什么指責的想法。

畢竟她的確是出于好心，想著幫他在公司那里討個人情。

“所以，你說的那個蘇老頭，以及她開公司的女兒，到底叫什么？”

“蘇老頭是搞房地產的。她女兒……小名好像是叫遲遲的，大名……不記得了?！?

比預料中還要不靠譜呢。

……

第二天中午。

顧知明坐在萬象城中的一家星巴克里，靠著不要臉的本領，白嫖座位和空調。

手機響起，發來了一個定位。

是一家牛蛙店。

“先幫我去取個號吧～今天起床晚了，應該要遲到十五分鐘?！?

為什么能把遲到說得這么理所應當?。?

顧知明嘆了口氣，找到扶梯，來到三層的那家牛蛙店門口，取了個號，顯示還要等三十分鐘。

所以說，他到底為什么非要在這么個美好的日子里，和一個甚至會在中午因為睡過頭而遲到的甲方見面??？

手機QQ彈了一下。

是黎月泠發來的消息，還有配圖。

一張餐桌上，只有可憐兮兮的一盆水煮白菜和一碗米飯。

配文：沒有阿明的日子，胃口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太好呢～

顧知明感覺自己太陽穴跳動了一下，噠噠敲打著手機屏幕。

“所以說，就算一個人吃飯，也要好好對待??！”

“只準備這點東西，怎么說都不可能有胃口的吧？”

他已經說過黎月泠很多次了。

不過黎月泠每次都是嘴上說著答應，實際還是繼續這么操作。

大概是吃準了顧知明心軟，不會放任她一直吃這么簡陋的飯菜。

“阿明晚上會來嗎？”

“會來的，所以給我記得好好吃飯啊！”

又簡單和自己包養的少女聊了幾句，他放下手機，就看到了一個相當青春活力的女生。

女生穿著橘黃色的T恤，藍色高腰牛仔褲，露出一雙比例驚人的雪白美腿，惹眼之極。

略帶自然卷的長發在燈光下并非是純粹的黑色，而透著些許金黃色，顯得相當耀眼。

最重要的是，當她拿著手機敲打了一陣，又放下手機，四處尋找什么的時候。

顧知明手里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收到了一條來自于【死人甲方】的微信：“我已經到了，你人在哪？”

在低頭看微信的同時，陽光耀眼，身材高挑的女生就停下來尋找，徑直向他走來。

“就是你吧，‘孤獨的根號三’?！?

顧知明被念出在平臺上隨手取的網名，并不在意。

他只是虛著眼睛，看著這位遠比她預料中年輕了太多的青春女生。

“遲遲？”

女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臉上有點羞惱的泛紅。

“不是，誰允許你這么親昵地叫我?。俊?

顧知明聳了聳肩，吐槽道：“也不知道是誰明明知道我的名字，還非要用奇怪的網名來喊人。而且，就算你這么說，我又不知道你的全名?！?

女生道：“蘇夜遲，記住了嗎？你喊我蘇老板，或者蘇總，都可以?！?

“知道了，小蘇?！?

“喂！什么小蘇，很沒有禮貌誒！我明明比你大！”

“呵，總比某個公然開盒未成年人，甚至威脅說要去學校鬧事的家伙要禮貌得多。”

“什么去學校鬧事啊……我什么時候說過這種事情？不要添油加醋啊喂！”

“嗯……叫號叫到我們了，先進去再說吧，小蘇。”

“行?。?！說真的，這家牛蛙真的很好吃……不對，不準喊我小蘇，喊我蘇總?。。?！”

……

總之，略顯鬧騰地在店里坐下了。

自稱蘇夜遲的女生非常熟練地點好了菜，看這架勢，應該是這里的?？土?。

然后她雙手托著下巴，一臉壞笑地看著顧知明。

“聽顧阿姨說的時候，我一開始還真有點不信?！?

“和我聊天的，居然是年紀這么小的一個弟弟，已經能夠靠技術賺錢了嗎？”

“嘿嘿，喊聲姐姐聽聽？”

顧知明面無表情。

“比起這個，我更關心，你到底為什么非得要把我喊出來。”

“項目有問題？”

蘇夜遲搖了搖頭：“沒有哦，說起來，外包的那些項目里，好像只有你做的那個網址還沒有出過問題……”

顧知明面色古怪：“以你提需求的方式，會出問題才是正常吧?！?

蘇夜遲被這話氣得不輕。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沒做好，還是我的問題了？”

顧知明默默翻了個白眼。

如果不是他足夠成熟，能夠應對各種離譜甲方，并且堅定拒絕了不符合實際的需求的話，他估計也會成為那些失敗的項目之中的一員。

“哼……算了，不說那些了?！?

“我來找你，當然是為了拉攏你了。”

蘇夜遲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喂，說真的，和我一起創業吧?！?

“物色了這么久，果然還是你的技術水平更高。”

“如果能夠加入我們的話，一定可以……”

顧知明道：“你有病嗎？”

“啊？”蘇夜遲兩眼空空。

他又問道：“我有病嗎？”

“應該……可能……大概……沒有？”

“既然我沒有病，我為什么要放著好好的書不念，去你們這種一眼會完的公司里？”

“一眼會完嗎？”

蘇夜遲很不服氣。

“明明有我這么充滿熱情，斗志昂然的老板在誒！”

“而且我是非常認真地在干這件事，靠著我的智慧和毅力的話……”

顧知明面無表情：“正是因為有你在，所以一眼會完??！”

蘇夜遲露出了相當不妙的眼神，像個隨時準備齜牙咧嘴的橘貓。

顧知明依舊保持輸出：

“所以，如果你找我來的目的，是為了拉攏我上你這艘賊船，那就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

“我沒有陪大小姐過家家的興致。”

他知道以蘇夜遲的家境，就算這個創業撲了，血本無歸，對于她來說也不是什么大事。

以她老爹這種房地產大亨的財力，星宇傳媒的這點小錢，灑灑水啦。

但他的時間很寶貴。

無論是用來尋找妹妹，包養泠泠，還是用來享受重來的人生，可都比陪這個大小姐胡鬧，要劃算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