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大森林的內圈，水汽蒸得每一根針葉都像鍍著水珠。

小舞濕漉漉地趴在湖面浮冰般的荷葉上，藕白的手臂懶懶垂進水里晃悠。

“小舞姐，你不是說你化形以后要去人類世界嗎？”泰坦巨猿蹲在岸邊，用指頭戳了戳荷葉邊緣。

小舞赤足在湖水中蕩起片片漣漪：“我也不知道，冥冥之中，感覺會有一個人來找我，然后帶我去人類世界。”

泰坦巨猿撓了撓頭：“有人帶你去？人類都是不可信的！”

而此時天青牛蟒半截身子沉在水中，青鱗幽幽發光。它眼皮稍抬，朝岸邊掃過去：“有人。”

那兩個字落下時，水波紋瞬間靜止，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壓平了。

蘇燼撥開最后一叢箭毒藤，靴子踏進湖岸濕軟的腐葉堆里。他抬頭，灰眸里映出粼粼水色，也映出荷葉那頭的小舞。

她正好撐身坐起，指尖還滴著水，赤足一勾荷葉，整個人滑進水里，只露出肩和一張驚愕的小臉。

“來者何人！”泰坦巨猿雙拳錘地，湖面轟然升起丈高的水幕。

蘇燼沒開口，只抬手，指尖一點。

水幕瞬間平息，沒有半點波濤。

天青牛蟒瞳仁收縮成豎線。它嗅到了一種讓它鱗甲發麻的味道——死氣，卻比死亡本身更冷。

小舞眨了下眼，水珠從睫毛甩落。她看見那張陌生卻過分熟悉的臉。

“你是誰？”她聲音軟軟的，卻帶著獸類本能的警惕。

蘇燼笑了，他自然聽到了小舞先前的話，于是開口道：“我就是那個帶你去人類世界的。”

泰坦巨猿怒吼一聲，巨臂抬起，砸向湖岸。地面龜裂，赤紅的巖漿紋路像閃電爬出。它掄起一塊裹著火光的巨石，“滾！”

巨石轟然飛來。

蘇燼指尖一挑，那石塊在半空拐了個漂亮弧線，反過來砸在泰坦巨猿肩頭。悶響夾雜著骨骼碎裂聲，

泰坦巨猿倒退兩步，踩塌了岸邊一片黑藤。它胸口起伏，眼里第一次浮現驚懼。

天青牛蟒長尾掃出水面，卷起千層浪，水幕里暗青色雷霆纏繞，像無數條細蛇撲向蘇燼。

蘇燼看都沒看，手掌一揮，頓時水面瞬間蒸干三尺，與其說是蒸干，不如說其是直接消失。

“過分了啊。”小舞咬牙，腳下一踏，荷葉爆碎，整個人化作殘影。她瞬閃到蘇燼面前，掌心蓄著粉光，直奔他咽喉。

蘇燼不閃不避，只抬指，在她腕骨輕輕一點。

粉光碎成齏粉。小舞的沖勢被生生按住，像高速撞進了一團軟綿的泥。

“乖。”蘇燼指腹順著她腕內側慢慢滑，像在逗一只炸毛的貓。

他掌心里忽然現出一朵淡藍的六瓣花，花蕊處凝著細碎的冰晶，“送你。”

小舞臉色驟白，心跳驟停一拍，又猛然狂跳。記憶像被冰刃劃開，一些零碎畫面涌入：暴雨、少年抱著她狂奔、血染白衣，蘇燼……

當然這些記憶都是篡改的，身為星神，這點能力還是有的。

小舞抱頭后退，腳下一踉蹌，差點跌進湖里。

“你……到底是誰？”她聲音帶哭腔。

蘇燼上前一把摟住小舞：“我都說了，我是帶你去人類世界的，你還不信。”

泰坦巨猿怒吼著想沖上來，卻被天青牛蟒尾鰭壓住。

天青牛蟒低聲說：“別動。”它能感覺到，對方若想，它們三個下一刻就會變成湖畔三具冰冷的雕塑。

泰坦巨猿看著蘇燼摟著小舞，開口道：“人類都是貪婪，無恥的，小舞姐，你不能相信他的話！”

小舞此時沒有聽進泰坦巨猿的話，而是癡癡的看著蘇燼，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感覺，

如果先前的感覺是害怕及憤怒，那現在就是信任和依賴。

蘇燼看著眼前暴怒的泰坦巨猿：“誰說我就是人類的？”

說著在泰坦巨猿和天青牛蟒面前，手臂一揮，頓時一股虛無將眾人包圍，在這片空間內，

虛無如同墨色潮水，從蘇燼的指尖漲起，瞬間吞沒了整座湖。

水、風、光、聲——世上所有可被認知的元素，悉數陷入凝滯。

而當他們看向蘇燼之時，那是一個不被理解，不被發現，極其龐大的存在，在其面前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跪拜。

“吾乃虛無星神，宇宙至高星神，現在相信了？”

“我….我信了。”泰坦巨猿和天青牛蟒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

蘇燼收回神力，湖面再次恢復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一般。

蘇燼拉起小舞的手對其說道：“現在我可以將小舞帶去人類世界了吧？”

轉而又問道小舞：“小舞，怎么樣，愿意和我去人類世界嗎？”

小舞的耳根燒得像火，指尖都被自己掐出了月牙，才憋出那句：“我……我愿意。”

天青牛蟒盤浮在水面，鱗片摩擦發出擦擦聲：“等等，你確定你能護得住小舞姐的命？”

蘇燼挑了下眉，嘴角勾出冷薄笑意，“安全？只要我還在，這片天地都得給她讓道，至于神——他們最好別伸爪子。”

風從湖面掠過，吹得荷葉噼啪作響，小舞的心也在同一秒鐘被撕成兩半。

一半是惶懼，另一半竟是不講理的甘甜。她攥著蘇燼的袖角，攥得太緊，指骨發白。

泰坦巨猿從鼻子里重重噴氣，“小子，別光扯嘴皮子！小舞姐要是少根寒毛，俺第一個撕了你！”

蘇燼沒看那猿，只低眼看小舞：“我要是連你一個人都護不住，還當什么星神？”

說罷，他掌心一翻，那朵六瓣冰蓮化作細細銀絲，織成一條極細的冰鏈，一端系在小舞腕骨，另一端沒入他左腕。鏈身一觸皮膚便消失，只剩一圈淡到可憐的藍光。

“這鏈子只進不出。”蘇燼摩挲腕骨，嗓音壓低了些，“若你受傷，痛會十倍回流到我身上。若你死——”

“若她死？”天青牛蟒立起半身，濺起的青雷劈碎岸石，碎屑如雨。

“若她死，”蘇燼舔掉唇角濺到的水珠，眼底漆黑一片，“我便抽空這方星域陪葬，連一粒塵埃都別想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