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的聲音不算大，但上百名降兵卻聽得清清楚楚。

“第一，拿上你們的東西，立刻滾出波士頓，永遠不要回來。”

“第二，留下。但要忘掉你們以前的身份。從最底層的搬運工做起，用手上的老繭和汗水，換取面包和住處。遵守新的規矩，有飯吃，有活干。”

人群一陣騷動。

一個斷了胳膊的打手站了起來，猶豫地問：“真……真的有飯吃？”

“北區倉庫的魚湯，隨時為愿意干活的人準備著。”

盡管如此，還是有一些人毫不猶豫地站起身，撿起自己的破爛衣物，頭也不回地朝著城外走去。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仍然有將近一半的人在短暫的遲疑后，選擇了重新蹲下，低下了他們曾經桀驁不馴的頭顱。

他們都是在碼頭掙扎求生的亡命徒，見識了杰克的殘暴無常，也見識了李維這邊的紀律和力量。

更重要的是，在杰克的逼迫下，他們只能餓著肚子沖鋒，而北區倉庫里卻飄出了魚湯的香味。

一個能帶來秩序和飽腹的老大，遠比一個只會帶來恐懼和饑餓的瘋子更值得追隨。

李維的勢力，在一夜之間，幾乎翻了一倍。南區的地下世界，就這樣兵不血刃地被李維納入了自己的版圖。

他走到芬恩面前，這個獨眼龍的漢子，此刻正用他那只完好的眼睛，復雜地看著自己。

“芬恩，從今天起，你不再是北區的芬恩。”李維將那把繳獲的屠宰斧，斧刃朝下，插在芬恩面前的泥地里。

“你是波士頓碼頭的總管，負責管理所有愿意干活的兄弟，維持碼頭的秩序。”

“不管是北區的愛爾蘭人，還是南區投降的這幫家伙。我只要一個結果：秩序。”

芬恩心神巨震，看著那把斧頭，又看看李維，最終伸出粗糙的大手，握住了斧柄。

他沒有說話，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個在愛爾蘭街頭靠人施舍活下來的小乞丐，在這一刻，找到了自己新的王。

李維又轉向謝默斯。

“你的衛隊，可以擴編了。從投降的人里，挑十五個最能打、最守規矩的。你們是我的衛隊，也是所有人的秩序依靠。”

謝默斯咧開嘴，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幾天前自己還是個眼睜睜看著妻女病重饑寒的落魄漢子，現在卻成了數十人衛隊的頭兒。

這一切都源于這個東方人。

難道在東方之地，有千千萬萬個李先生，是個人人如龍的地方嗎？

最后，李維找到了菲奧娜，她手里依然緊緊攥著那個裝著賬本的袋子和李維給她的那本的那本牛皮賬本。

“菲奧娜，這些，還有那些，以后都歸你管。”

李維指了指那些賬本，還有遠處“血手幫”的幾處產業。

“我需要你盡快學會怎么把這些黑色的錢，變成干凈的生意。鋪子、酒館、倉庫，這些都是我們的資產。”

菲奧娜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和地契，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李維敏銳地察覺到了菲奧娜的不安，伸出手將她的發梢微微一理，如此親密的舉動引得菲奧娜雙頰漸生緋紅，卻聽一句話自耳畔飄來。

“別擔心，菲奧娜。你是我的家人，這就是你站在這里最大的底氣。”

……

就在新的秩序在混亂中建立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打破了倉庫的平靜。

面包商博伊爾先生，帶著他的妻子瑪莎，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

他一見到李維，就“撲通”一聲跪下，將一個沉甸甸的錢袋舉過頭頂。

“李……李先生！大人！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我……我以前有眼不識泰山，做事磨蹭，您千萬別跟我計較！”

博伊爾嚇得魂飛魄散，他聽說李維把屠夫杰克吊起來當風箏放，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

這個能請動蓋奇副官，還能讓英軍正規軍退避三舍的東方人，已經成了他無法想象的存在。

李維看都沒看那個錢袋。

“博伊爾，我不是屠夫‘杰克’，你的錢，我不需要。”

他親自扶起了博伊爾，“但我確實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您盡管吩咐！”

“利用你的門路，幫我留意城里所有待售的莊園或者土地，要足夠大。我還有一個要求，建筑必須是石頭砌的，越堅固越好。”

博伊爾愣住了。他想過一萬種可能，以為對方會吞掉他的一切，沒想到卻只是交給他一個任務。

買莊園？

這個東方人，難道不滿足于只當一個碼頭的王？

他忽然明白了，這位李先生要的不是金錢，而是更有價值的東西。

他連連點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邊用眼角的余光詫異地看著妻子瑪莎。

“瑪莎怎么又蒙對了？”

就在博伊爾準備帶著妻子離開北區倉庫時，卻被李維給喊住了。

“博伊爾，這位便是你的夫人瑪莎吧，我聽菲奧娜說過，果然是個標致的美人。”

博伊爾聞言，正要上前攔住這個覬覦妻子美貌的東方人，忽然又看到遠處謝默斯等人的氣勢，只得駐足不前，一時間手足無措。

沒料到，李維只是回頭喊了聲“菲奧娜”，菲奧娜從懷里掏出了一盒“東方神藥”，遞到了瑪莎手上。

瑪莎一愣，卻見李維臉上多了幾分笑意，“菲奧娜說過，您之前對她多有關照，這是一點心意。更重要的是，您是個聰明人！歡迎您加入！”

李維目光一轉，“博伊爾，其實你最大的資本不是你手上的那袋錢幣，而是你的妻子瑪莎。”

“等什么時候你明白這句話，東方醒神茶的代理權我就會完全交到你手上。”

最終，博伊爾夫婦還是對著李維千恩萬謝，在二人離開后周遭總算又安靜下來。

李維的目光越過博伊爾夫婦的背影，看向了波士頓的天空，一半是碼頭的濃煙，一半是總督府的旗幟。

絞索巷的勝利只是一個開始，自己這條過江的猛龍，已經驚動了這片池塘里真正的巨獸。

接下來的幾天。

總督府的官員們開始頻繁地出現在碼頭，打著體察民情的旗號，四處盤問，卻多和李維有關。

而另一股潛藏在城市陰影里的勢力，也嗅到了這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某個深夜，倉庫里只剩下李維還在燭光的映照下，對著地圖規劃著未來的方略。

一陣輕微而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

謝默斯警惕地各自拿起一根鐵棍，守在門后，李維示意菲奧娜如常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穿著兜帽斗篷的陌生人，身形隱沒在黑暗里。

“我找李先生。”那人的聲音很年輕。

李維從陰影里走了出來。

“我就是。”

陌生人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張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

“我叫塞繆爾。自由之子托我帶來一句話。”

“自由，不該是免費的。你的力量，應該用在更偉大的事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