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清晨，倉庫外的空地上，塵土飛揚。

“砰！”

沉悶的撞擊聲中，德克蘭被謝默斯用肩膀狠狠頂在胸口，踉蹌著后退了兩步，但他沒有倒下。

幾乎在同時，側翼的康納和利亞姆兄弟一左一右合圍上來，用兩根粗木棍交叉，死死卡住了德克蘭的脖子和腰。

德克蘭掙扎著，臉憋得通紅，卻動彈不得。

“停。”

李維的聲音不高，卻讓場上所有人的動作瞬間凝固。

謝默斯松開德克蘭，三人退回原位，站成一排，胸膛劇烈起伏，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深色印記。

他們的呼吸沉重，但隊列整齊，再沒有了初見時的散漫。

“德克蘭，你輸在猶豫。”李維走到他面前，“對方沖撞時，你的第一反應是格擋，而不是卸力側身。你給了謝默斯正面沖擊的全部機會。”

他又轉向謝默斯。

“你的沖擊很猛，但后續無力。如果康納他們慢了一步，德克蘭就有機會反擊。記住，你們是一個整體，你的動作是為同伴創造機會，而不是炫耀你自己的力氣。”

沒人反駁，只有默默的點頭。

這幾天的訓練，已經徹底磨平了他們作為街頭混混的個人英雄主義。

他們懂得了，一個人的勇猛在真正的搏殺中多么脆弱，而一個五人整體的壓迫力又是何等強大。

夜里，倉庫的燈火下，又是另一番景象。

鐵匠帕特里克握著一根炭筆，手腕僵硬，在一塊磨平的石板上，一筆一劃地寫著自己的名字。

Patrick。

他寫得很慢，很用力，仿佛不是在寫字，而是在用鐵錘鍛打一塊燒紅的鐵胚。

寫完，他抬起頭，那雙粗糙的大手上沾滿了黑色的炭灰，可他的臉上，卻有一種近乎神圣的滿足感。

李維將這一切看在眼里，沒有說話，卻很滿意這種渴求未來的狀態。

他等到所有人都完成了當晚的識字和算術練習后，才將眾人召集到倉庫中央。

“很好，你們現在像個兵的樣子了。”

“但是，士兵沒有武器，就等于待宰的羔羊。”

李維的話讓氣氛頓時沉重下來。

芬恩·奧康納站在一旁，插話道：“先生，黑市上能買到槍，但一支最爛的滑膛槍也要好幾個英鎊，火藥和鉛彈更是被那幫走私販子壟斷，價格高得嚇人。”

“我們不買。”李維的回答干脆利落，“我們自己造。”

自己造？

包括芬恩在內，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他們的認知里，槍支和火藥，那是軍隊和專業工坊才能擁有的東西。

“帕特里克是鐵匠，他懂金屬。而我，懂火藥。”

“我們沒有精良的設備，但我們可以造出最原始，也最管用的東西。”

他轉向菲奧娜，菲奧娜立刻遞上一個錢袋。

“博伊爾該派上用場了。”

話音剛落，倉庫的門就響起了敲門聲，來人正是博伊爾。

博伊爾搓著手，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他看著面前的李維，感覺自己像一只被蛇盯上的老鼠。

“李先生，您……您有什么吩咐？”

李維沒有理會他的討好，只是將一張紙條遞了過去。

“這是清單，三天內，把上面的東西全部買齊，送到北區南街的倉庫。”

博伊爾接過紙條，低頭一看，瞳孔猛地收縮。

清單上，除了他熟悉的大量面粉，還赫然寫著兩樣他從未接觸過的東西：硫磺和硝石。

而且需求的數量極大。

“主……主人，這……這些東西是做什么用的？量這么大，會被治安官盤問的！”博伊爾的聲音發顫。

“防鼠，還有處理木料防腐。”李維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你只需要告訴供貨商，你的新主顧在碼頭區租了幾個大倉庫，準備囤積糧食，但鼠患和潮濕問題嚴重。至于理由，你自己去編，編得像一點。”

博伊爾的冷汗下來了。

他雖然不懂這些東西的具體用途，但一個東方人，需要這么多硫磺和硝石，絕不可能是為了防老鼠那么簡單。

他想拒絕，可一接觸到李維那平靜的目光，就把所有話都咽了回去。

那份簽了字的口供，就是懸在他頭頂的斷頭臺。

“錢在這里，”李維看了眼邊上的菲奧娜，她立刻將那個錢袋遞給了博伊爾。

“剩下的錢，留下一成給你當傭金，余下的全部買糧食和黑面包。”

“要是辦不好……”

李維沒有說下去，但博伊爾已經嚇得兩腿發軟。

“明白！明白！我一定辦好！”他連滾帶爬地撿起錢袋，仿佛那是什么燙手的山芋。

打發走博伊爾，李維回到了倉庫。

芬恩和謝默斯五人已經等候在那里多時。

“你們的任務更簡單。”李維看著他們。

“從今天起，我要你們搜集所有能找到的廢金屬。爛掉的鐵鍋、廢棄的馬蹄鐵、生銹的釘子、舊房上拆下來的鉛皮……只要是金屬，我全都要。”

“芬恩，你負責發動北區所有的愛爾蘭同鄉。告訴他們，一磅廢鐵，可以來我這里換半磅黑面包。”

芬恩的獨眼亮了起來。

這個條件太優厚了。

對于那些窮困的愛爾蘭家庭來說，這等于用垃圾換救命糧。

“謝默斯，你帶人去城里那些廢棄的工地和垃圾場，能拿多少拿多少。注意安全，避開治安官。”

“帕特里克，你暫時脫離隊伍，盯著博伊爾。要是他不識相，你知道該怎么做。”

“是，先生！”五個人齊聲應答，聲音里透著一股興奮。

就在這時，倉庫的門被推開了。基蘭快步走了進來，神色凝重。

“李先生，‘屠夫’杰克有動靜了。他沒派人來北區，但是他在南區的碼頭貼滿了告示。”

“他懸賞五十英鎊，要那個在‘臭魚巷’殺了他手下的兇手的腦袋。他還放出話，說南區從今往后，任何一筆走私的茶葉、烈酒，都必須經過他的‘血手幫’。否則，就用血來付關稅。”

倉庫里的氣氛，瞬間又降到了冰點。

這是公開的宣戰。

“屠夫”杰克在用這種方式，向整個波士頓的地下世界宣告他的統治權，同時也在逼迫那個殺人者現身。

李維聽完，臉上沒有任何變化。

他只是轉過身，看著黑板上那個“家”字，然后劃了個圈。

“諸位，是時候保護我們的家園了。”

“芬恩，告訴你的人，讓他們也去貼告示，就貼在‘屠夫’的懸賞令旁邊。”

“告示上寫：醒神茶湯，三日后，南區碼頭，免費派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