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聲轟然，仿佛整片夜空同時裂開。火舌在霧中閃爍，一輪鋪天蓋地的鐵雨疾射而來。

【啟航號】剛剛起航，風(fēng)帆才鼓起半面，船身還沒完全提速。

甲板瞬間死寂，水手們面色慘白，唯有呼吸急促得像風(fēng)箱。

維羅妮卡臉色驟變，指節(jié)攥得死緊，眼神里閃過一瞬的決絕，像是已準(zhǔn)備好迎接毀滅。

迪蒙撲過來，扯住李維與維羅妮卡，粗聲吼道：

“快進(jìn)艙！一輪炮擊，【啟航號】扛得住！只要躲過去就行！”

李維卻僵在原地，胸口像被火焰灼燒。

他能感覺到血液在血管里沸騰，壓抑許久的情緒猛然沖破理智的堤壩。

“不！”

他的聲音像鐵錘，猛然擊碎了甲板上的凝固空氣。

下一刻，他張開雙臂，精神力如潮水般傾瀉而出。

轟——

他與整艘【啟航號】緊緊相連。

風(fēng)帆、索具、舵輪、龍骨……所有木材與鐵件的震動，都化作他心臟的搏動。

海浪沖刷船殼的節(jié)奏，等同于血液在體內(nèi)奔騰。

此刻，【啟航號】就是他的身體。

“降帆——左舷收緊！轉(zhuǎn)舵——給我壓下去！”

沒有口令，沒有動作，只是心念一動，整艘船便如獵豹般滑行。

轟！

第一排炮彈呼嘯而至，氣浪掀起甲板上的長發(fā)與衣擺。

鐵球擦著船身掠過，濺起巨大的水柱。

第二排——近在咫尺，然而【啟航號】船身猛然一偏，恰好從彈雨縫隙中滑出。

水手們只覺天旋地轉(zhuǎn)，但沒有一枚炮彈命中！

第三排、第四排……

每一聲爆炸都像在耳畔炸響，每一道沖擊都像要撕裂肺葉。

但【啟航號】在李維的掌控下靈巧扭動，宛如海霧中的幻影。

炮彈在船舷兩側(cè)連串入水，激起一片接一片白色巨浪，卻沒有給船體留下哪怕一道傷痕。

終于，炮擊過去。

李維猛然松開與全船的連接，踉蹌半步，冷汗順著鬢角滑落。

他胸膛劇烈起伏，卻覺得前所未有的暢快，像是親手在死神懷里搶下了整條船。

他大聲咆哮：

“我們還活著！我們要反擊！我?guī)е締⒑教枴繘_向【黑珍珠號】，你們敢不敢跟！”

“敢！”

甲板轟然回應(yīng)，水手們嗓音嘶啞卻燃燒著狂熱，像點燃的火藥桶。

維羅妮卡走近一步，瞳孔里依舊有余悸，卻被李維的亢奮感染。

她咬緊牙關(guān)，低聲問：“你打算怎么做？不能只是腦袋一熱就往上撞！”

李維眼神熾烈，指向遠(yuǎn)方那座在炮火中若隱若現(xiàn)的龐然巨艦。

“突進(jìn)到射程！發(fā)射鏈彈！我要打斷它的桅桿，讓它失去機(jī)動，變成海上的瞎子！然后我們撤出，靠靈活機(jī)動獵殺其他雜碎！”

風(fēng)聲裹挾著戰(zhàn)火嘶吼，維羅妮卡愣了一瞬，隨即失笑，眼中閃爍復(fù)雜的光彩：

“你真是……勇敢到瘋狂。但不得不說，這是個好辦法。”

她頓了頓，臉色凝重：

“可我們的隼炮射程只有五六百米。要是路上有攔路的海盜船，或者【黑珍珠號】集火怎么辦？”

李維緩緩轉(zhuǎn)頭，目光落在炮艙方向。

那里的黑布鼓鼓地覆蓋著什么，長長的輪廓若隱若現(xiàn)。

他嘴角彎起一抹鋒銳的笑意。

“我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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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的轟鳴漸漸散去，夜霧里只余海浪翻滾的余聲。

維克斯合上望遠(yuǎn)鏡，心中略感遺憾——那艘船，竟然在齊射下全須全尾，沒有被炸沉。

“可惜啊，”他低聲嘟囔。

戈爾曼立刻笑著補(bǔ)腔：

“老大的火炮天下無敵，再來一輪齊射，定能把那玩意兒轟進(jìn)海底！”

話音未落，瘸子哈利搖著肩膀擠進(jìn)船長室，語氣冷硬：

“爆炸炮彈不多了，繼續(xù)用下去就是浪費(fèi)。”

漢斯斜坐在椅子上，唇邊叼著雪茄，噴出一縷煙霧。

他緩緩點頭：“換普通炮彈，先讓炮膛休息一會。”

維克斯眼珠一轉(zhuǎn)，立刻笑著接話：

“說得好！老大，這么多輪齊射下去，那小子早炸死了！商船都被打成木屑渣了，連尸體都不剩。”

戈爾曼眼角一抽，明白維克斯搶了先機(jī)，便咧嘴換了個角度：

“那李維啊，確實不簡單。連我和維克斯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

可再厲害的家伙，也抵不過老大您親自出手！”

維克斯冷哼，立刻不甘示弱：

“李維確實夠頑強(qiáng)，能在那么久的圍殺里撐下來，可那正好襯得老大無敵！就像雄鷹戲弄困獸，翻掌之間而已！”

一時間，船長室里笑聲朗朗，馬屁聲此起彼伏。

漢斯瞇眼噴煙，神態(tài)間帶出幾分飄然的得意。

“咳。”

哈利的聲音壓低，卻割裂了片刻的熱鬧，

“那艘船——似乎正朝咱們這邊駛來。”

他指著外面海霧里若隱若現(xiàn)的燈火，可以辨認(rèn)出那是【啟航號】的身影。

維克斯猛然抬頭，眼睛一亮，立刻笑道：

“那就說明他們老大死了！水手們扛不住打擊，要發(fā)瘋同歸于盡！”

戈爾曼也跟著哈哈大笑：

“倒也算勇氣可嘉！沒有逃跑，反而想著給老大報仇。

忠心是好，可惜——螳臂當(dāng)車，最后只會白白送死。”

漢斯聞言，臉上浮現(xiàn)滿意的笑容，似乎已經(jīng)在腦海里看見敵艦燃燒。

哈利依舊陰沉：

“可那艘船帶著火炮。若真闖入射程，未免要落下不必要的損失。”

漢斯抬抬手，不在意地擺了個姿勢：

“我早安排過了，索倫的船正好攔在前方。”

維克斯立即豎起大拇指：“老大料事如神！早就算到這一手！”

戈爾曼搶著附和：

“還不是老大計算準(zhǔn)確，索倫的船正好卡在隼炮的極限外一點點，不多不少。

那幫人只能干瞪眼，看著氣急敗壞！”

維克斯陰笑著補(bǔ)刀：

“氣壞了更好，直接氣死，然后下去陪李維男爵！”

頓時，船長室里一陣哄笑，氛圍竟像在慶祝勝利。

只有海霧深處，沉默著傳來炮聲回蕩，仿佛提醒著某種尚未揭曉的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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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維羅妮卡失聲驚呼，指向前方。

海霧翻涌的黑夜里，一艘三桅帆船如同一塊暗礁般靜靜潛伏——正好橫在【啟航號】與遠(yuǎn)方巨影之間。

船首的徽記在火光映照下若隱若現(xiàn)。

那是索倫的【怒潮號】。

維羅妮卡瞇起眼，迅速判斷距離，語氣發(fā)緊：

“七百多米……剛好在隼炮的射程外。漢斯算得很精。

他們現(xiàn)在只是在讓炮管降溫，但【黑珍珠號】隨時都能重新開火。到時候，【啟航號】就是一塊活靶子！”

李維凝視著那道黑影，嘴角卻浮現(xiàn)笑意：

“的確聰明。海盜不是全靠莽力的蠢貨，今晚這場伏擊……換作其他領(lǐng)主，恐怕已經(jīng)交代在這里了。”

維羅妮卡急得呼吸一滯，盯住他那份篤定，心中卻莫名浮出一絲異樣：

“閣下……難道只是因為您是王國來的領(lǐng)主，所以就能翻盤？”

李維轉(zhuǎn)過頭，眼神冷冽，卻帶著火焰般的堅定。

“不。”他一字一句，聲音蓋過甲板上的風(fēng)浪與遠(yuǎn)處炮聲。

“是因為我叫——朱利安·李維。一個會迎難而上、克服阻礙的男爵。”

維羅妮卡怔住，竟有種錯覺：

自己不是身在火光與血腥的戰(zhàn)場，而是劇院里，坐在觀眾席上，看主角登臺，宣告屬于他的序幕。

李維已不給她反應(yīng)的時間。

“迪蒙！讓船打橫——左舷朝敵！”

“遵命！”

船體劇烈傾斜，桅桿吱呀作響，海水如同猛獸般撲向船舷。

可李維雙腿如鐵樁，穩(wěn)穩(wěn)站在炮艙中央，一動不動。

“掀開黑布！”

隨著他一聲令下，水手們猛地扯下帆布。

兩門全新鑄造、尚帶金屬冷光的長炮在燈火下裸露出來，仿佛兩條靜候怒吼的巨龍。

金屬管壁映著火光，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維羅妮卡猛然屏住呼吸，難以置信：

“……這……閣下竟然……藏了這種東西……”

李維沒有回答，他的聲音沉穩(wěn)而冷烈：“裝填。”

鏈彈被推入炮膛，鐵器摩擦發(fā)出深沉的咆哮。

李維親自走到炮位，伏身，眼前視野與炮口重合。

那一刻，周遭的喧囂全都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清晰到近乎冷酷的觀測界面——

十字準(zhǔn)星懸停在視野中央；

目標(biāo)距離：742米；

風(fēng)速：每秒6.3米，偏北西；

彈道修正角：1.8度；

海霧中，龐然大物若隱若現(xiàn)，【黑珍珠號】的剪影仿佛巨獸佇立。

李維吐出一口氣，低聲咬字：“主桅——鎖定。”

他親自轉(zhuǎn)動長炮的炮座轉(zhuǎn)盤，沉重的金屬巨獸緩慢移動。

十字準(zhǔn)星變化，對準(zhǔn)了那艘龐大帆船的主桅桿。

白色半透明彈道浮現(xiàn)，彈著點范圍也隨之產(chǎn)生：

覆蓋主桅桿的一個半徑3m的圓。

很好，一切都準(zhǔn)備就緒。

李維嘴角勾起。

怒火與戰(zhàn)意在他胸中壓抑太久，這一刻終于就要得到釋放。

另一門火炮也被他親自校準(zhǔn)了射擊參數(shù)。

短暫確認(rèn)后，他猛然抬起頭，聲如雷霆：

“開火！！”

轟——！！！

兩門長炮同時怒吼，火舌噴涌，艙室震顫，空氣被掀起熾烈的熱浪。

鐵鏈纏繞的炮彈呼嘯而出，撕裂夜空，劃破海霧，朝著那道龐大的黑影撲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