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帶疤的蒲公英
書名: 末世:生存錄作者名: 枯木亦長青本章字數: 1995字更新時間: 2025-07-25 08:25:00
阿雅把最后一株蒲公英塞進標本夾時,過濾面罩的呼氣閥突然發出嘶嘶聲。她下意識按住左側臉頰,那里的皮膚在三年前被真菌孢子灼出網狀疤痕,每逢氣壓變化就會隱隱作痛。
“濾片該換了。”陳默的聲音從通風管上方傳來,他正趴在銹跡斑斑的格柵上,手里攥著半截氧氣管。昨天發現的氣壓源來自這里,管壁上的壓力表指針卡在0.5MPa,紅色的警戒區像道凝固的血痕。
阿雅從帆布包掏出備用濾片,指尖觸到包底的硬物——那是老金臨終前塞給她的地質錘,錘頭刻著朵模糊的蒲公英。老人說這是他女兒的遺物,災難前總愛在消防局的院子里種這種花,“風一吹就到處跑,像群不肯安分的小傘兵”。
她踩著鐵軌旁的碎石堆爬上去,遞過新濾片的同時,瞥見陳默護目鏡后的眼睛。男人的瞳孔在應急燈的綠光里縮成針尖,這是缺氧的征兆。他們的氧氣儲備已經見底,昨天找到的三個罐頭里,有兩個都脹了罐,散發著腐敗的甜腥味。
“管道銹蝕太嚴重了。”陳默用扳手敲了敲管壁,剝落的銹塊掉進隧道深處,許久才傳來回音,“最多能導出三分之一的氣壓,不夠支撐到消防局。”
阿雅蹲下身,觀察通風管周圍的植物。變異后的蒲公英長得像小型灌木,絨毛球有拳頭那么大,種子上的倒刺閃著金屬光澤。她摘下一朵捏在手里,乳白色的汁液立刻滲出來,在指尖凝結成琥珀色的晶體——這是能緩解輻射病的草藥,陳默的咳嗽全靠它吊著。
“往南走兩公里,”她突然開口,把標本夾里的草圖展開,“這里標注著地下儲油庫,應該有備用發電機。”
圖紙是從百貨公司廢墟里找到的,邊緣已經被火山灰浸成灰黑色,但“市三號線-儲油庫聯絡通道”的字跡依然清晰。阿雅用紅鉛筆在上面畫了個圈,旁邊標注著“蒲公英密集區”——這種植物只在有未受污染水源的地方生長。
陳默接過圖紙時,手指無意間碰到她的手腕。阿雅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左臂的疤痕在燈光下泛起紅痕。她想起去年在真菌迷宮里,陳默就是這樣抓住她,把最后一支青霉素注射進她血管的。那時他說:“別死,你手里的草藥比我的命值錢。”
兩人沿著聯絡通道前進時,蒲公英的絨毛開始在空氣中飄散。這些變異后的種子帶著細小的倒刺,粘在防護服上沙沙作響。阿雅突然停住腳步,指著前方結滿蛛網的鐵門:“有人生火的痕跡。”
鐵門縫隙里透出淡淡的煙味,不是火山灰的硫磺味,而是干燥木材燃燒的氣息。陳默握緊消防斧,斧刃上還殘留著昨天劈開藤蔓時的綠色汁液。他想起老金說過的掠奪者——那些人為了氧氣罐,會把幸存者的手指一根根敲碎。
“里面有人嗎?”阿雅提高聲音,地質錘在掌心轉了半圈。
門后傳來窸窣聲,接著是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一個裹著軍大衣的老人探出頭,渾濁的眼睛在護目鏡后打量著他們,手里的獵槍槍口還冒著熱氣。
“是老金的人?”老人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他說過會有人來接我們。”
陳默認出他胸前的徽章——消防局的老式盾形標,和老金那把消防斧上的圖案一樣。老人自稱老馬,是守著儲油庫的最后一名值班員,手里攥著串銹跡斑斑的鑰匙,其中一把的形狀和陳默工具箱里的扳手驚人地相似。
“發電機在地下三層,”老馬領著他們穿過堆滿油桶的通道,“上個月還能啟動,就是輸油管堵了。”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用手帕捂住嘴,“這鬼地方的蒲公英瘋長,根都扎進油管里了。”
阿雅在墻角發現幾株被踩爛的蒲公英,汁液在地面匯成小小的水洼,反射著應急燈的光。她蹲下身用地質錘敲開水泥縫,根莖下的土壤竟是濕潤的,還帶著淡淡的甜味——這是從未被火山灰污染過的土壤。
“這里的水源是活水。”她抬頭看向陳默,眼睛在面罩后亮起來,“蒲公英不會騙人,它們的根能找到干凈的水。”
陳默正在檢查發電機的油箱,聞言動作頓了頓。他想起妻女最喜歡的蒲公英茶,那時妻子總說這種花“能把希望帶到任何地方”。現在這希望正以另一種方式存在,在銹跡斑斑的管道間,在扎進混凝土的根莖里,在阿雅疤痕旁微微抽動的嘴角上。
深夜,發電機終于發出轟鳴。燈光瞬間照亮整個儲油庫,露出墻壁上斑駁的涂鴉——“2079年4月,等待救援”“小宇,爸爸會找到你”。阿雅在角落發現本值班日志,最后一頁畫著朵歪歪扭扭的蒲公英,旁邊寫著:“種子飛走了,帶著我們的名字。”
她把日志塞進背包,和老金的地質錘放在一起。陳默正用扳手拆卸輸油管,蒲公英的根須纏繞在管壁上,像無數白色的絲線。當第一股汽油順著管道流進發電機時,他突然開口:“明天去消防局,老金說過那里有完整的氧氣儲備。”
阿雅望著窗外飄飛的蒲公英絨毛,它們在燈光里跳舞,像無數微小的星星。她摸了摸左臂的疤痕,那里的疼痛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也許就像老金說的,有些傷口不是用來愈合的,是用來提醒你,曾經有種子落在過這里,并且活了下來。
黎明前,陳默在儲油庫的鐵門后發現了個東西——半截折斷的氧氣流量計,表盤上的指針停在0.3升/分鐘,和昨天阿雅找到的那只一模一樣。他把它塞進工具箱時,聽見阿雅在哼一支不成調的歌,是災難前很流行的童謠,關于蒲公英和遠方。
隧道外的風越來越大,卷起的種子撞擊著鐵皮屋頂,噼啪作響,像有人在輕輕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