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燼踩著沒過腳踝的污水，第N次懷疑澹臺昭雪是不是帶錯路了。

下水道里的味道能把人熏暈——鐵銹味混著腐爛的水草味，還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甜膩，像放了半個月的榴蓮。他捂著鼻子往前挪，皮鞋底時不時踩到軟綿綿的東西，不知道是爛掉的布料還是別的什么。

“我說，“他踢開塊漂浮的泡沫板，“你確定這破地方有出口？我怎么聞著像通往地獄的VIP通道？“

澹臺昭雪在前頭走得很穩，白大褂下擺卷到膝蓋，露出的小腿沾著泥點，倒比平時多了點人氣。她手里拿著個熒光棒，是從安全屋帶出來的，藍幽幽的光打在潮濕的墻壁上，映出滿墻爬來爬去的潮蟲。

“前面左轉有個檢修口，通到舊罐頭廠。“她頭也不回，聲音被水聲泡得有點悶，“我媽以前總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尤其是臭烘烘的地方。“

“她老人家說得對。“濮陽燼深有同感，剛想跟上去，突然覺得腳脖子一緊，像是被什么東西纏住了。

低頭一看，差點把昨晚的巧克力吐出來——是根黑乎乎的水草，上面長著密密麻麻的小眼睛，正死死吸在他的褲腿上。

“操！這玩意兒成精了？“他抬腳想甩，水草卻越纏越緊，還發出“滋滋“的響聲，像在啃他的鞋帶。

“骸土界的侵蝕草，“澹臺昭雪轉身，熒光棒照在水草上，那些小眼睛瞬間閉上，變成了一顆顆灰黑色的疙瘩，“靠吸食金屬為生，你褲鏈是鐵的吧？“

濮陽燼摸了摸褲子拉鏈，果然是鐵的，還是他從報廢摩托車上拆下來的“限量版“。

“小三條！干活了！“他沖機械狗喊了一聲。

小三條從他懷里蹦出來，燈泡眼亮得像探照燈，對著水草“汪“了一聲，突然張開嘴噴出點綠霧——是剛才回收侵蝕體得到的“酸液噴射“技能。

水草碰到綠霧，瞬間像被潑了硫酸似的冒白煙，纏在褲腿上的部分“啪嗒“掉了下來，在污水里蜷成一團，沒多久就化成了一灘黑水。

【臨時技能“酸液噴射“使用完畢，副作用解除。】

“總算不流綠口水了。“濮陽燼抹了把嘴，突然覺得有點可惜，“剛才那招還挺帥的。“

澹臺昭雪沒理他，正蹲在地上看那灘黑水，突然用熒光棒往水里照了照：“這下面有東西。“

濮陽燼湊過去，看見污水底下沉著個金屬盒子，長方形的，上面印著個罐頭的圖案——是舊罐頭廠的logo。

“撿上來。“澹臺昭雪遞給他根生銹的鐵棍。

濮陽燼用鐵棍把盒子勾上來，沉甸甸的，上面了掛著把小鎖，形狀居然是個微型罐頭。

“還挺應景。“他掂量著盒子，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摸出樣東西——是片從老天文臺帶出來的黃銅碎片，邊緣有點彎，剛好能插進鎖眼里。

“你隨身帶這玩意兒？“澹臺昭雪挑眉。

“拆東西的萬能鑰匙。“濮陽燼得意地晃了晃黃銅片，插進鎖眼轉了兩圈，只聽“咔噠“一聲，鎖開了。

盒子里裝著的不是罐頭，是疊泛黃的紙，上面用紅筆寫著“罐頭廠改造計劃“，畫著些奇奇怪怪的圖紙——有能把廢鐵煉成罐頭的機器，還有能把界遺物能量裝進罐頭的裝置。

“你媽是個天才啊！“濮陽燼翻著圖紙，眼睛越來越亮，“這玩意兒要是造出來，回收界遺物跟裝罐頭似的，多方便！“

澹臺昭雪卻盯著圖紙角落的一行小字，臉色有點變：“她算錯了能量轉化率，這樣會導致界能泄漏，把整個罐頭廠變成界染區。“

“那...這圖紙不就廢了？“

“也不是，“她指著其中一張圖紙，“把這個'能量壓縮閥'換成流光界的碎片，就能穩定轉化率了——就像你剛才沒拿到的那塊金屬板。“

濮陽燼突然想起通風管里掉下去的那塊流光界碎片，有點后悔：“早知道剛才就追上去撿了。“

“沒丟，“澹臺昭雪從白大褂口袋里摸出樣東西，正是那塊閃著微光的金屬板，“剛才在通風管里撿的，怕你又被記憶碎片沖昏頭，沒告訴你。“

“你...你啥時候撿的？“濮陽燼瞪大了眼睛。

“在你吐槽《最炫民族風》的時候。“

濮陽燼：“...“

他突然覺得，跟這姑娘比起來，自己的反射弧怕不是用廢鐵做的。

“走了，去罐頭廠。“澹臺昭雪把金屬板和圖紙塞進盒子，站起身往前面的檢修口走，“把裝置造出來，以后回收界遺物就不用跟打仗似的了。“

“造裝置？我們倆？“濮陽燼跟在后面，突然覺得這事兒有點不靠譜，“我頂多會拆東西，你會擰螺絲嗎？“

澹臺昭雪回頭看了他一眼，突然從口袋里摸出個東西——是把迷你螺絲刀，銀色的，手柄上刻著個“昭“字。

“我媽教我的第一樣東西，就是怎么用螺絲刀拆她的實驗設備。“她晃了晃螺絲刀，嘴角勾起個極淡的笑，“比你拆報廢機甲靠譜點。“

濮陽燼剛想反駁，突然聽見檢修口上面傳來動靜——不是林梟的機甲聲，是人的腳步聲，還不止一個，踩在罐頭廠的鐵皮屋頂上，發出“哐哐“的響。

“熵能教團的人？“他壓低聲音。

澹臺昭雪把耳朵貼在檢修口的蓋子上聽了聽，搖了搖頭：“是拾荒者，聽動靜在搬東西。“

“拾荒者？“濮陽燼有點驚訝，“他們來這破罐頭廠干嘛？“

“搶界遺物。“澹臺昭雪的聲音冷了下來，“最近罐頭廠附近總有人看到'會發光的罐頭'，估計是漏出來的界能凝聚成的。“

“發光的罐頭？“濮陽燼眼睛一亮，“那不就是現成的界遺物？咱們先下手為強！“

他正想推開檢修口的蓋子，被澹臺昭雪一把拉住：“等等，拾荒者里有熵能教團的臥底，上次在奶茶店看到的侵蝕體，就是他們放出去的。“

“那怎么辦？“

“智取。“澹臺昭雪指了指濮陽燼手里的金屬盒子，“把這個打開，讓他們以為里面是值錢的界遺物，咱們趁機繞到后面去。“

濮陽燼秒懂：“聲東擊西？“

“差不多。“她從盒子里抽出張圖紙，折疊成個小方塊，“把這個扔出去，他們會以為是界核的地圖。“

“高啊！“濮陽燼接過圖紙，小心翼翼地推開檢修口的蓋子，露出條縫往外看。

外面是罐頭廠的車間，堆滿了廢棄的生產線，十幾個拾荒者正拿著探測儀在四處晃悠，為首的是個絡腮胡大漢，胳膊上紋著個齒輪圖案——是熵能教團的標記。

“目標出現。“濮陽燼低聲說，把折疊好的圖紙往車間中央一扔。

圖紙在空中劃過道弧線，“啪嗒“掉在地上。

絡腮胡大漢立刻警覺起來，揮手讓其他人停下：“什么東西？“

兩個拾荒者走過去撿起圖紙，展開一看，突然喊了起來：“是界核地圖！老大，這是界核地圖！“

絡腮胡大漢眼睛一亮，沖過去搶過圖紙，一群人圍著看，吵吵嚷嚷的，誰也沒注意檢修口這邊。

“走！“澹臺昭雪推了濮陽燼一把。

兩人貓著腰從檢修口爬出來，貼著墻根往車間后面溜。路過一條廢棄的生產線時，濮陽燼突然停住了腳步。

生產線上卡著個罐頭，銀白色的，上面沒印圖案，卻在隱隱發光——正是拾荒者們在找的“發光罐頭“。

“找到了。“他指了指那個罐頭，剛想走過去拿，突然聽見身后傳來個粗嗓門：

“那兩個小崽子！站住！“

是絡腮胡大漢，手里舉著把改裝過的獵槍，正惡狠狠地盯著他們。原來那伙人反應過來了，圖紙上除了罐頭廠的logo，啥也沒有。

“跑！“濮陽燼拽著澹臺昭雪就往生產線后面沖。

絡腮胡大漢一槍打過來，子彈擦著濮陽燼的耳朵飛過，打在生產線上的鐵架上，“哐當“一聲，震得上面掛著的空罐頭掉了下來，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抓住他們！界核肯定在他們身上！“大漢吼著，帶著人追了上來。

濮陽燼拽著澹臺昭雪鉆進條狹窄的通道，兩邊全是堆到頂的空罐頭，空氣里彌漫著股鐵銹和水果混合的怪味——是罐頭廠以前生產的橘子罐頭的味道。

“這邊！“澹臺昭雪突然拐進個岔路，前面是道鐵門，上面掛著把大鎖。

濮陽燼想都沒想，從口袋里掏出那片黃銅碎片，三兩下就把鎖打開了。

門后面是間小倉庫，堆滿了沒開封的罐頭，墻角擺著臺老舊的封口機，上面落滿了灰。

“關門！“澹臺昭雪喊道。

濮陽燼反手把門關上，剛想找東西頂住，突然聽見外面傳來“啊“的一聲慘叫，接著是亂七八糟的打斗聲，還有什么東西摔倒的聲音。

“怎么回事？“他貼在門上聽。

澹臺昭雪也皺起眉，從門縫里往外看，突然愣住了：“是林梟。“

濮陽燼也湊過去看，只見絡腮胡大漢的人正被一群銀色機甲追著打，為首的正是林梟，他的機甲手里拎著個拾荒者，正往地上摔。

“凈化小隊怎么跟拾荒者打起來了？“濮陽燼有點懵。

“林梟眼里，只要接觸過界遺物的，都是該清除的目標。“澹臺昭雪往后退了退，“咱們趁亂出去。“

濮陽燼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沖到墻角那堆罐頭前，拿起一個發光的罐頭：“這個得帶上！“

【檢測到“界能罐頭“，是否回收？回收可獲得技能“能量封裝“（初級），可將小型界遺物能量封入容器保存。】

“這個好！“濮陽燼立刻說，“回收！“

機械狗從他懷里蹦出來，一口咬住罐頭，咔嚓嚼了兩下，吐出枚銀色的小膠囊。

【回收成功！獲得技能“能量封裝“，副作用：接下來24小時，看到金屬容器就想往里塞東西。】

“塞東西？“濮陽燼看了眼倉庫里的空罐頭，突然覺得有點手癢，“比如把林梟塞進罐頭里？“

澹臺昭雪沒理他，正盯著那臺老舊的封口機，眼睛亮了亮：“這個能改造。“

“改造？“

“把能量封裝技能和封口機結合，就能做出你剛才說的'界遺物罐頭'。“她拍了拍封口機，“比你媽圖紙上的設計更穩定。“

外面的打斗聲越來越近，林梟的聲音隔著門傳進來：“里面的人聽著，出來投降！否則我炸了這破罐頭廠！“

“他還真是個瘋子！“濮陽燼抓起那臺封口機，“這玩意兒能搬走不？“

“拆了帶走。“澹臺昭雪從口袋里摸出螺絲刀，三兩下就把封口機的核心零件拆了下來，“剩下的殼子留給他們當紀念品。“

濮陽燼看著她利落的動作，突然覺得這姑娘拆東西的本事比他還厲害。

兩人抱著拆下來的零件，趁著外面打斗正激烈，從倉庫后門溜了出去。路過生產線時，濮陽燼順手往林梟的機甲上扔了個空罐頭。

“咚“的一聲，罐頭砸在機甲上，彈了下來。

林梟的機甲立刻轉過身，炮口對準了他們逃跑的方向：“濮陽燼！我看到你了！“

“拜拜了你嘞！“濮陽燼拽著澹臺昭雪沖出廠門，身后傳來機甲追擊的轟鳴聲，還有林梟氣急敗壞的怒吼：

“別跑！把我的罐頭還給我！“

“那是我撿的！“濮陽燼邊跑邊喊，突然覺得有點想笑——這破地方，連罐頭都能引發一場戰爭。

澹臺昭雪的笑聲從旁邊傳來，很輕，卻讓濮陽燼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銀色膠囊（能量封裝技能），又看了看懷里抱著的封口機零件，突然覺得，就算天天被林梟追殺，好像也沒那么糟。

至少，現在他有能一起拆東西的同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