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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唇舌藏鋒,雪影追魂

滾燙的粗陶碗幾乎脫手,灼熱的痛感從掌心傳來,卻遠不及灰衣漢子那句話帶來的寒意刺骨!

“小子,你從哪兒來?身上…沾了什么東西?血氣這么重,還有股子…說不清的陰冷氣兒。”

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鐵釘,狠狠楔入沈硯緊繃的神經。茶寮內爐火的暖意瞬間被抽空,空氣仿佛凝固了。打盹的老漢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懼,縮著脖子往后挪了挪,恨不得把自己埋進爐灶的陰影里。

沈硯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強迫自己穩住幾乎要顫抖的手臂,緩緩放下滾燙的陶碗,轉過身。臉上努力維持著那種因凍餓交加而產生的疲憊與茫然,甚至故意讓眼神顯得有些渙散。

“回…回這位大爺的話,”沈硯的聲音帶著刻意的沙啞和虛弱,仿佛隨時會斷氣,“小的是…是北邊黑石村的,家里遭了雪災,爹娘都沒了…想去南邊投奔遠房表叔混口飯吃…路上…路上遇到野狼了!”他猛地瑟縮了一下,臉上適時地浮現出巨大的恐懼,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好大…好大一群!追著我跑!我…我拼命跑,摔了好幾跤,才…才撿了條命,這身上的血…是摔的,也是被樹枝刮的…那林子里的風,刮骨頭的冷啊!”

他語無倫次,將逃亡的慘狀歸咎于野狼和風雪,刻意強調了“林子里的風冷”,試圖解釋身上殘留的那一絲孤寒詩氣。同時,他微微側身,讓灰衣漢子能看到他額角、手背上那些尚未完全愈合、帶著血痂的擦傷和凍傷痕跡,這些都是真實的,足以佐證他的說辭。

灰衣漢子銳利的目光如同探針,在沈硯臉上、身上一寸寸掃過。他顯然沒有完全相信這套說辭。野狼?風雪?能解釋表面的狼狽和血氣,卻無法解釋那股縈繞不散、若有若無的“陰冷氣兒”。那不是普通的風寒,更像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帶著某種奇異韻律的寒意。而且,這小子背后的裹布長條…那形狀,分明是把刀!一個逃荒的少年,哪來的刀?還裹得如此嚴實?

“野狼?”灰衣漢子嘴角扯起一絲冷硬的弧度,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黑石村到這兒,可隔著兩座山梁。你一個半大孩子,能跑這么遠?還帶著刀?”他的目光如同鷹隼,牢牢鎖住沈硯背后的柴刀。

壓力如同實質的山岳,沉甸甸地壓在沈硯心頭。他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一個回答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就在這時,心間那點《行路難》的火種,似乎感應到了他強烈的求生意志和不屈信念,竟微微跳動了一下。一股微弱卻堅韌的暖流悄然流淌,驅散了部分因恐懼而產生的僵硬。沈硯深吸一口氣,將那份源于詩道的堅韌意志融入眼神深處,迎向灰衣漢子審視的目光。

“刀…刀是我爹留下的…”沈硯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濃濃的悲傷和一絲少年人特有的執拗,“他…他以前是獵戶。臨死前說…世道亂,讓我帶著防身…我…我裹著它,是怕嚇著人,也怕…也怕被搶了去…”他低下頭,肩膀微微聳動,似乎在壓抑著巨大的悲痛,手指卻緊緊攥著衣角,指節發白。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一個家破人亡的少年,帶著亡父遺物,既是念想,也是最后的依仗。荒野之中,裹刀而行,也是自保的無奈之舉。

灰衣漢子敲擊桌面的手指停了下來。他盯著沈硯看了足足有十幾息,那銳利的目光仿佛要將沈硯的靈魂都看穿。茶寮內只剩下爐火燃燒的噼啪聲和沈硯壓抑的、帶著哽咽的呼吸聲。

就在沈硯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時,灰衣漢子眼中的銳利終于稍稍收斂了一絲,但探究之意并未完全散去。

“哼,算你走運。”他冷哼一聲,重新拿起桌上的干糧啃了一口,咀嚼得有些用力,“這年頭,妖魔鬼怪、邪門歪道的東西多了去了。看你小子還算老實,身上這點陰冷氣兒…許是撞了邪祟沾上的晦氣,找個陽氣旺的地方曬曬就好。下次遇到人,別這么鬼鬼祟祟,免得讓人當賊拿了。”

雖然語氣不善,但顯然暫時放過了沈硯。他不再看沈硯,注意力似乎轉向了茶寮外荒涼的雪景,但眼角的余光,依舊若有若無地掃向沈硯,以及…更遠的那片荒野深處——那里,似乎有什么東西,隱隱吸引著他的感知,卻又模糊不清。

沈硯心中那塊巨石轟然落地,后背的冷汗幾乎濕透了里衣。他強忍著幾乎虛脫的感覺,對著灰衣漢子躬身行了個禮,啞聲道:“謝…謝大爺提醒。”又轉向那縮在爐灶邊的老漢,低聲道:“老丈,再…再討碗熱水,暖暖身子就走。”

他必須盡快離開!這灰衣漢子太危險了,多待一刻就多一分暴露的可能!

老漢顫巍巍地又給他舀了一碗水。沈硯接過,也顧不上燙,小口地快速喝著,同時用眼角余光警惕著灰衣漢子的動靜。那荒野深處傳來的、與《行路難》意境隱隱共鳴的蒼茫氣息,此刻也變得無比清晰,仿佛在無聲地召喚。但那方向,似乎與灰衣漢子若有若無關注的方向一致!

“不能去!至少現在不能!”沈硯瞬間做出了判斷。有這灰衣漢子在附近,去探索那共鳴源頭無異于自投羅網!當務之急是遠離此地,擺脫可能的追蹤!

他迅速喝完水,將碗放下,又摸出兩個銅板放在桌上,對著老漢和灰衣漢子方向再次躬了躬身,然后低著頭,腳步虛浮卻堅定地走出了茶寮,頭也不回地踏入了荒野,選擇了與那共鳴源頭截然相反的方向——一條通往更偏僻山林的岔路。

寒風卷著雪沫,吹打在他單薄的身上,卻吹不散他心頭的緊迫。

就在沈硯的身影消失在岔路盡頭的山林陰影中不久——

“噠噠噠…噠噠噠…”

一陣急促而雜亂、明顯是多人縱馬狂奔的馬蹄聲,如同密集的鼓點,由遠及近,打破了荒野的寂靜!方向,正是青石鎮通往此地的大路!

茶寮內,灰衣漢子猛地抬起頭,銳利的目光投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眼神中閃過一絲凝重和了然。他迅速將剩下的干糧塞進懷里,手按在了腰間厚背砍刀的刀柄上。

很快,七八個騎著高頭大馬、身穿王家護院服飾的彪悍身影,卷起一路雪塵,沖到了茶寮前!為首一人,身材異常魁梧,滿臉橫肉,眼神兇戾,正是王守財花重金請來的供奉——“鐵臂張彪”!他身后跟著的,也都是王家護院中的好手,個個神情不善,殺氣騰騰。

“吁——!”張彪勒住馬,凌厲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掃過簡陋的茶寮,最后定格在灰衣漢子身上。他一眼就看出這灰衣漢子不是普通人。

“喂!那漢子!可曾見到一個十四五歲、衣衫破爛、可能受了傷的小子路過?!”張彪的聲音如同破鑼,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縮在爐灶旁的老漢嚇得渾身哆嗦,話都說不出來。

灰衣漢子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面對張彪等人的洶洶氣勢,臉上并無懼色,反而帶著一絲玩味。

“十四五歲,衣衫破爛,受傷的小子?”他重復了一遍,眼神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沈硯剛才離開的那條岔路方向,“倒是見過一個,剛走不久,往那邊山里去了。”他伸手指了指沈硯消失的方向,正是那條通往更偏僻山林的岔路!

“剛走?往山里去了?”張彪眼中兇光大盛,“他媽的!追!給老子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老爺說了,抓住那小子,賞金百兩!死活不論!”他大手一揮,身后護院齊聲應諾,殺氣騰騰!

“等等!”灰衣漢子突然出聲,叫住了正要催馬追去的張彪等人。

張彪不耐煩地回頭,眼中帶著威脅:“怎么?還有事?”

灰衣漢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指了指茶寮老漢:“問個路,給個茶錢不過分吧?還有,那小子…”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神秘,“身上那股子陰冷邪氣兒,可不簡單。你們追的時候…最好小心點。”他看似好心提醒,眼神深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和幸災樂禍。

張彪眉頭一皺,陰冷邪氣?他想起王守財提到那小子會妖法冰墻的事,心頭也是一凜。但他仗著人多勢眾,又有武藝在身,豈會怕一個半大孩子?當下不耐煩地摸出一小塊碎銀子,隨手丟給老漢,對著灰衣漢子冷哼一聲:“不勞費心!駕!”一夾馬腹,帶著手下七八騎,如同旋風般朝著灰衣漢子所指的岔路方向狂追而去!

雪塵滾滾,殺氣彌漫。

灰衣漢子看著王家護院消失在山林岔路的方向,又瞥了一眼荒野深處那隱隱傳來奇異波動(沈硯感知的共鳴源頭)的方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嘿嘿,有點意思。一個身懷古怪‘陰冷氣’的小子,引來了王家的瘋狗…這荒野深處,好像還藏著別的‘好東西’?老頭子我正好閑得發慌,就看看這場熱鬧,能開出什么花兒來…”他低聲自語著,身形一晃,竟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茶寮,選擇的追蹤方向,卻并非王家護院追去的山林,也不是那荒野深處的共鳴點,而是…第三條路!仿佛一個耐心的獵人,準備坐收漁利。

荒野茶寮,再次恢復了死寂,只剩下嚇得魂不附體的老漢,和爐火上依舊咕嘟作響的鐵壺。

而此刻,已經深入山林的沈硯,正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厚厚的積雪中跋涉。他并不知道茶寮后續發生的一切,也不知道追兵已至且被灰衣漢子故意誤導。但他心中那股強烈的不安感,卻如同身后的腳印,在雪地上不斷延伸,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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