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廣東攝影團時，暮色已經漫過酒店的飛檐。小美站在門口揮手，看著那輛印著“廬山攝影”的面包車消失在巷口，手腕上的檀木珠子還帶著白天的暖意。剛轉身，就看見向陽站在庭院的桂樹下，手里捏著個牛皮紙信封，腳尖在青石板上蹭來蹭去。

“還沒下班呀？”小美走過去，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面粉味，混著桂花香，像剛出爐的茶餅。

“剛把灶臺擦完。”向陽把信封往身后藏了藏，耳朵尖有點紅，“王老師他們……路上還順利吧？”

“順利著呢，王老師說回去要把你的‘開花豆腐’寫進游記里。”小美想起相機里存的照片，那盤豆腐在燈光下像撒了層碎銀，“對了，他讓我謝謝你，說那是他這次廬山之行最難忘的味道。”

向陽的手指在信封上捏出幾道褶子。信封里是他剛烤好的茶餅，用棉紙包了三層，生怕路上碎了。剛才在后廚打包時，張師傅突然問他“是不是要送給那個導游姑娘”，嚇得他差點把茶餅掉在地上。

“那個……”向陽把信封往前遞了遞，指尖差點碰到她的手，“這個給你，新烤的云霧茶餅，放了點蓮子碎，比上次的更酥。”他趕緊補充，“不是特意做的，就是烤多了，怕放壞了。”

小美接過信封，入手溫溫熱熱的，棉紙縫隙里漏出茶香。“謝謝呀，我正想明天帶點茶點去給游客當點心呢。”她晃了晃手里的帆布包，“對了，有個事想麻煩你。”

“你說！”向陽立刻站直了，像等待指令的士兵。

“下周有個親子團要來，都是帶小孩的家庭。”小美從包里拿出筆記本，“我想給他們安排點能體驗的活動，比如……學做簡單的菜？你要是不忙的話，能不能教教他們？”

向陽的眼睛瞬間亮了，比灶臺上的火苗還亮：“能！我可以教他們做小餅干，用模具壓成廬山景點的樣子，小孩肯定喜歡。”他突然想起什么，“我還會用胡蘿卜雕小兔子，也能教他們。”

“太好了！”小美翻開筆記本，找到空白頁，“那我們加個微信吧，具體時間和人數確定了，我好告訴你。”她拿出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開花豆腐”的照片頁面。

向陽慌忙摸出手機，屏幕上沾著點面粉，他趕緊用袖口擦了擦。解鎖時，手指有點抖，密碼輸錯了兩次才打開。加上好友的那一刻，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比蒸鍋里沸騰的水聲還響。

“我把活動流程發給你參考下。”小美低頭打字時，發梢垂下來，掃過手機屏幕。向陽盯著她的發旋看了兩秒，突然想起剛才打包茶餅時，特意放了片干桂花在棉紙里——不知道她拆開時會不會發現。

“對了，”小美抬起頭，眼睛彎成月牙，“你知道哪里能買到做模具的木頭嗎？我想刻幾個廬山瀑布的模具。”

“我知道！”向陽脫口而出，“星子縣有個老木匠，他刻的竹木制品可好看了，我小時候的木馬就是他做的。”他掏出筆，在小美筆記本的空白頁寫下地址，字跡比平時工整了三倍，“周末我可以帶你去，他一般上午在店里。”

“真的嗎？那太謝謝了！”小美把筆記本合上，“那我先回去啦，明天還要去接團。”她轉身走出兩步，又回過頭，“茶餅我明天嘗了告訴你味道。”

“好！”向陽站在原地揮手，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手里還捏著那支筆。筆桿上沾著點墨水，是剛才寫字時蹭到的，他卻舍不得擦掉。

回到后廚，張師傅正在鎖柜子。看見向陽傻站著，哼了一聲：“魂被勾走了？還不趕緊把明天要用的菜備好。”

“哎！”向陽應著，腳步卻輕飄飄的。他走到儲物柜前，看著剛加上的微信頭像——是小美站在三疊泉前拍的，瀑布的水在她身后像條白簾子。他猶豫了半天，點開對話框，輸了又刪，最后只發了個“微笑”的表情。

剛把手機塞回口袋，就聽見“叮咚”一聲。小美回了個“加油”的表情包，是個舉著鍋鏟的小熊。向陽盯著那個表情包看了半天，突然抓起抹布，把案板擦得能照出人影——明天要早起去挑最新鮮的蓮子，下次做茶餅時，要多放兩勺云霧茶。

月光把桂樹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幅水墨畫。向陽鎖后門時，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感覺那點余溫能暖到心里去。他想起小美說的親子團，已經開始琢磨要做什么樣的餅干——或許可以做個如琴湖形狀的，再用藍莓醬畫波浪，肯定好看。

走在回村的路上，晚風帶著稻田的清香。向陽哼著采茶戲，腳步輕快得像踩著云朵。路過村口的老槐樹時，他又摸了摸樹干，這次沒像往常那樣求好運，而是在心里偷偷說：老槐樹啊老槐樹，能不能讓下周快點來？

手機在口袋里輕輕震動了一下，他以為是小美發消息，趕緊掏出來看。原來是條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雨。向陽笑了笑，給小美發了條消息：“明天有雨，記得帶傘。”發送成功的瞬間，他好像看見緣分的種子，正借著這夜色，悄悄發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