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傳喚通知寄到出租屋時，蔣思思正躺在林曉波的懷里。林曉波拆開信封看了眼，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天氣：“劉天一的案子要開庭了，律師說我們作為證人，可能需要出庭。”蔣思思的指尖在“平安”刺繡上頓了頓，隨即繼續(xù)調(diào)整鏡頭角度：“正好，讓他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把欠農(nóng)戶的公道還回來。”

合同到期那天，蔣思思剛走出天一互聯(lián)網(wǎng)的大門，就被一群熟悉的身影圍住。周家村的老張扛著半筐臍橙，竹筐邊緣還沾著新鮮的泥土；李嬸抱著疊納好的布鞋，布包里露出半截繡著“福”字的鞋墊；身后跟著十幾個農(nóng)戶，每個人手里都拎著自家的特產(chǎn)——青山村的獼猴桃裝在竹籃里，王大爺?shù)氖止だ贬u用玻璃瓶裝著，瓶身還纏著防震的舊報紙。“蔣姑娘，聽說你要自己干，”老張把筐往地上一放，橙黃的果子滾出清甜的香氣，“這些樣品你拿著，不用給錢，就當(dāng)我們?nèi)牍闪耍∫院筚u多少算多少，我們信你！”

李嬸把布鞋塞進她懷里，針腳細密的鞋面上繡著“平安”二字，布面還帶著陽光曬過的暖：“我連夜納的，直播間能用上就盡管拿。你要是嫌棄樣式老，我再換花樣。”蔣思思看著眼前這些沾著泥土的手、曬得黝黑的臉，突然想起他們凌晨三點在果園摘果時睫毛上的露水，想起李嬸在煤油燈下納鞋時銀針穿過布面的輕響，眼淚混著笑意落下來：“謝謝大家，我一定好好賣，絕不讓你們吃虧！”

第二天，林曉波把“思思工作室”的亞克力牌擺在出租屋門口，陽光透過牌面的棱角，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他接過她手里的紙箱，里面裝著農(nóng)戶們連夜趕制的樣品——老張的臍橙還帶著枝葉的新鮮，果蒂處能掐出汁水；李嬸的布鞋里夾著張紙條，歪歪扭扭寫著“賣貴點，別虧著自己”；還有村頭王大爺?shù)氖止だ贬u，瓶身上貼著他孫女畫的標(biāo)簽，紅筆寫著“無添加，放心吃”。

蔣思思把最后一箱樣品搬進客廳時，林曉波正踩著凳子刷墻。白色乳膠漆在滾筒下漫開，漸漸遮住墻上的霉斑和之前貼海報的膠痕，像在溫柔地覆蓋那些被刁難的過往。她遞過濕毛巾，指尖觸到他汗?jié)竦暮蟊常拶|(zhì) T恤下的肌肉還帶著勞作后的溫?zé)幔骸靶獣喊桑患保凑矝]人催我們。”

“得趕在下周開播前弄好。”他轉(zhuǎn)過身笑，鼻尖沾著點白漆，像只剛偷吃完奶油的貓，“你看，這面墻掛保證書正好，陽光斜著照進來，字能看得清清楚楚；那面放農(nóng)戶送的綠蘿，枝葉垂下來能擋擋空調(diào)管線。”蔣思思望著他踮腳比劃的樣子，突然想起他上個月說“這房子雖然小，但朝南的窗戶夠大，直播光線肯定好”，原來有些承諾從不說在嘴上，卻會在柴米油鹽的盤算里慢慢發(fā)芽。

注冊工作室的那天，林曉波特意請了假。兩人擠在政務(wù)大廳的角落填表格，他的鋼筆總“不小心”碰到她的筆，抬頭時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像學(xué)生時代偷偷傳紙條的少年。工作人員問“經(jīng)營范圍”，蔣思思剛說“農(nóng)產(chǎn)品銷售”，就被他笑著補充：“還有助農(nóng)直播，傳遞鄉(xiāng)村真實故事。”她側(cè)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眼里的光，和三年前她在辯論隊休息室說“我想幫老家的農(nóng)戶賣橘子”時，他眼里閃爍的光芒一模一樣。

首播那天，蔣思思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棉布裙，坐在折疊椅上直播。鏡頭緩緩掃過客廳：左手邊是林曉波用舊木板釘?shù)臉悠芳埽瑢影迳蠑[著周家村的臍橙、李嬸的布鞋，每個樣品旁都貼著手寫的產(chǎn)地卡片；右手邊是他熬夜組裝的置物架，放著粉絲寄來的感謝信，最上面擺著那盆從周家村帶回來的茉莉，正開著細碎的白花。“這里很小，”她對著鏡頭笑，眼里的光比任何聚光燈都亮，“但裝得下夢想，也裝得下大家的信任。”

彈幕瞬間刷過一片“加油”。有人問“林先生今天當(dāng)背景板嗎”，蔣思思剛要回答，就看見林曉波抱著紙箱從次臥出來，襯衫袖子挽到肘彎，露出幫她搬貨架時蹭的擦傷，紅痕在麥色皮膚上格外顯眼。“在這兒呢。”他對著鏡頭揮揮手，轉(zhuǎn)身繼續(xù)拆快遞，膠帶撕扯的“刺啦”聲里，混著粉絲的笑聲：“姐夫是最強打包工！”“這工作室太有煙火氣了，比大公司的直播間暖多了！”

夜里盤點訂單時，蔣思思數(shù)到第 127單，突然被林曉波拽進懷里。他的下巴抵著她的發(fā)頂，呼吸里有紙箱的紙漿味和臍橙的清香：“你看，我們真的做到了。”窗外的月光落在書桌的保證書字跡上，“2025長相廝守”的旁邊，不知何時多了行他的小字：“工作室開業(yè)大吉，和思思一起。”

蔣思思摸著那行新字笑，指尖劃過他掌心的繭——是這幾天幫她搬樣品、釘貨架、打包快遞磨出來的，粗糙卻溫暖。原來最好的陪伴，從不是轟轟烈烈的誓言，是在這方寸小屋里，陪你把“我想”變成“我們做到了”，把遙不可及的夢想，一點一點，過成日子該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