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門晨會剛散，張曉芳就被張姐拉到走廊盡頭，母親手里攥著手機，屏幕上是她剛轉發的“農戶力挺蔣思思”新聞，聲音壓得像團濕棉絮：“你看這評論區，都說蔣思思是良心主播……曉芳啊，媽不是逼你，就是覺得林曉波這孩子實在，你哪怕跟他處成朋友呢？”

張曉芳望著母親鬢角新添的白發，突然想起上周回家，無意間瞥見母親給老同事發的消息：“我家曉芳在曉波那實習，說不定能成呢?！蹦切┎卦凇盀槟愫谩崩锏钠诖?，像根細麻繩，悄悄勒得她喘不過氣。

回到工位，她對著電腦發了整整一小時呆，屏幕停留在行業新聞頁面，蔣思思助農直播的回放窗口還開著。李嬸舉著鞋底說“這姑娘心善”的聲音，混著彈幕里“支持思思”的刷頻聲，像盆溫水，慢慢澆滅了她心里最后一點躁動。桌角的實習手冊上，還留著她剛來時寫的“目標：讓林學長看到我”，此刻那些字跡突然洇開，暈成一片模糊的影子。

部門群里剛彈出新消息，是林曉波轉發的行業動態——《助農直播破局：周家村臍橙銷量創新高》，附言“基層信任的力量值得學習”。張曉芳盯著他的頭像愣了神：那是不久前公司團建的合照，他站在宣傳欄前，身后的玻璃映出路過的蔣思思，兩人的影子在陽光下輕輕重疊。

她突然想起今早刷到的100個農戶證言視頻，老張舉著身份證說“蔣姑娘自掏腰包修冷庫”的樣子，皺紋里的真誠比任何營銷話術都更有說服力。指尖劃到自己的實習考核表，“協助整理行業案例”幾個字突然刺目——原來她一直盯著的“目標”，從來就不在自己的賽道里。

林曉波的辦公室門沒關嚴，她路過時正聽見他對著電話說：“思思那邊的直播設備我下午請個假過去看看，你別急，農戶的質檢單我已經幫你備份了?！标柟鈴陌偃~窗漏進來，在他襯衫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和她記憶里那個在辯論賽場從容不迫的少年重疊，卻又多了份她從未讀懂過的堅定——那是被時光和信任打磨出的溫柔，獨屬于蔣思思的溫柔。

“學長。”張曉芳在門口站定，指尖掐進掌心，“我的實習申請，想提前結束?！?

林曉波抬頭時，眼里閃過一絲意外，隨即恢復了平靜：“是學校那邊有安排？”

“不是?！彼穆曇舻土诵?，目光落在他桌角的橘子糖上，金箔包裝在光下閃著和蔣思思朋友圈里同款的光，“以前……給你和學姐添了不少麻煩，對不起?！蹦切┛桃獯蚍目Х取⒔韫柿粝碌募影唷⑴笥讶镎Z焉不詳的動態，此刻全變成了心上的疙瘩。

林曉波合上手里的文件夾，語氣平和得像在討論天氣：“你的行業分析報告做得不錯，尤其是農業直播的趨勢預判，很有想法?！彼D了頓，遞過來一張便簽，“這是幾家農業合作社的聯系方式，他們最近在做數字化轉型，缺新媒體策劃，你要是有興趣……”

“謝謝學長?！睆垥苑冀舆^便簽，指尖觸到紙頁的溫度，突然松了口氣。原來真正的拒絕從不需要激烈的言辭，沉默的邊界感早已劃清，只是她一直假裝看不見。

走出寫字樓時，手機收到條微信，是蔣思思發來的：“看了你上次在行業論壇上的發言，農戶畫像分析得好細，加油呀?！睆垥苑纪{天笑了笑，把聊天記錄截圖保存，然后刪掉了那條“亦師亦友”的朋友圈。風卷著梧桐葉掠過肩頭，她摸出包里的實習手冊，翻到最后一頁，在“目標”旁邊添了行字：“先學會做自己。”

遠處的公交站臺，張姐正等在那里，看見她過來，剛要開口就被打斷：“媽，我想試試投農業合作社的實習崗?！睆垥苑蓟瘟嘶问掷锏谋愫?，陽光落在她臉上，比任何借來的舞臺光都更亮——原來不用踮腳仰望別人的劇本，自己的人生也能長出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