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畫皮
書名: 紅樓:金釵請自重,我只想讀書作者名: 潺潺如鏡本章字數: 2778字更新時間: 2025-08-02 00:30:00
夜色,如同潑墨般,籠罩著寧國府。
與榮府那邊的喜氣洋洋、翹首以盼截然不同,賈珍的書房內,氣氛壓抑得仿佛一塊凝固的鐵。
燭火搖曳,將墻壁上那副猛虎下山圖的影子,投射得張牙爪舞。
賈珍沒有坐著,他背著手,在那張名貴的波斯地毯上,焦躁地來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炭火上。
書案前,賈蓉低眉順眼地坐著,臉色同樣陰沉。
他面前,放著一張從京城各大賭坊里抄來的賠率單,上面“賈瑛”兩個字,被好幾個莊家,都列在了“本科案首”賠率最低的位置。
“混賬!真真是個混賬東西!”
賈珍猛地停下腳步,一拳捶在身旁的多寶閣上,震得上面擺放的古董玉器“嗡嗡”作響。
“一個旁支的野種,竟真要被他爬到天上去了!府試案首,院試又被傳得神乎其神……再這么下去,我這個族長,在他面前,豈不真成了個笑話?!”
“父親,”
賈蓉壓低了聲音,臉上浮現出一絲與其年齡不符的陰毒,
“那賈瑛小兒,如今最大的倚仗,無非就是‘功名’二字。只要毀了他的功名,他就什么都不是!
兒子派人打聽了,他此前,曾多次出入忠順王府,還得過王爺賞識……咱們何不……”
賈蓉做了個“散播”的手勢,陰笑道:
“咱們只需在外面,放出些風聲。就說他能高中,全賴投效了忠順王爺,走了科場的門路。
這‘科場舞弊’的罪名,一旦沾上,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到時候,任他有天大的才華,士林清議也能把他活活淹死!”
這計策,不可謂不毒。
賈珍的眼中,瞬間爆發出驚人的亮光!
對啊!
這才是釜底抽薪之計!
但……
那光芒,只是一閃而過,隨即便被更深沉的忌憚所取代。
他緩緩坐下,捏著眉心,許久,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糊涂!”
“父親?”
賈蓉一愣。
“你當忠順王爺是吃素的嗎?”
賈珍的聲音冰冷,
“咱們可以動賈瑛,但絕不能把王爺牽扯進來!為了毀一個賈瑛,去得罪一位親王?
你是嫌咱們寧國府的日子,太好過了不成?!”
他想起了那日“觀硯會”后,忠順王府傳出的、對賈瑛那近乎夸張的賞識。
他知道,賈瑛如今,雖還不是王爺的人,卻也算是在王爺那里掛了號的“寶貝”。
動寶貝可以,但絕不能臟了主人的手。
賈蓉被父親這一點撥,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連忙躬身道:
“是兒子想得左了,父親教訓的是?!?
賈珍揮了揮手,神色間更添幾分煩躁:
“此事若能成,自然是一了百了??善?!這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運!”
父子二人,陷入了沉默。
燭火“噼啪”一聲,爆了個燈花。
就在這寂靜之中,賈蓉的眼珠子,忽然一轉,一個更陰損、也更安全的念頭,浮上了心頭。
他試探著,對賈珍說道:
“父親,既然硬的不好碰,那咱們……何不來點軟的?”
“哦?”
“兒子是想,”
賈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淫邪的、與他父親如出一轍的笑容,
“這天底下,能毀掉一個讀書人的,除了科場舞弊,不就只剩下……風流韻事了么?”
他見父親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便湊上前,壓低了聲音:
“這京城里,誰不知道那賈瑛,最近與一個叫柳七的公子哥兒走得極近?
那柳七是何人?
理國公府的千金柳溶月!咱們只需設個局,讓人撞破他二人‘私會’,再將柳溶月的女兒身身份一揭……”
“糊涂!”
賈珍不等他說完,便厲聲打斷,一個茶杯狠狠地擲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當理國公是死人嗎?!那柳芳在朝中根基深厚,又是出了名的護短!
為了對付一個賈瑛,去得罪一位國公?
你是想讓整個寧國府給他陪葬不成?!
再說,萬一弄巧成拙,被他們兩家借坡下驢,直接定下了親事,我們豈不是親手給那小子送去一個天大的臂助?!”
賈蓉被罵得一個哆嗦,連忙改口:
“是,是,是兒子想岔了。那……那不如就從咱們自家府里下手?璉二嬸子……”
“你比你爹我還混賬!”
賈珍氣得又想摔東西,
“那是個省油的燈嗎?
王熙鳳那只鳳辣子,平日里看著精明,實則心狠手辣!
算計她,一個不慎,被她反咬一口,咱們父子的那點爛事,怕是就要被她捅到天上去了!
更別提她背后還有個王子騰!不行,此二人,絕不能碰!”
賈珍煩躁地揮了揮手。
柳溶月和王熙鳳,這兩個目標,雖然效果最好,但風險也最大。
她們就像兩只刺猬,想下口,卻又怕扎破了嘴。
父子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就在這寂靜之中,賈蓉的眼珠子,又忽然一轉,一個更陰損的人選。
他試探著,對賈珍說道:
“父親,硬骨頭咱們啃不動,那……府里,不是還有一塊又軟又香’的‘豆腐么?”
“哦?”
“兒子說的,是珠大嫂子,李紈。”
賈蓉的臉上,重新浮現出那種令人不寒而栗的陰笑,
“她一個守了幾年活寡的女人,無權無勢,性子又懦弱,每日里不過是教養兒子,做些針線活。她那寶貝兒子賈蘭,不是也要考科舉嗎?這便是最好的由頭!”
賈珍的眼中,瞬間爆發出驚人的亮光!
對??!
李紈!
他怎么就沒想到這個“最合適”的人選!
賈蓉見父親意動,連忙將整個計劃和盤托出:
“父親,此事,不能由我們寧府出面,否則痕跡太重。
兒子明日,便去一趟趙姨娘那邊,給她遞個話。
就說您對環兄弟的學業甚是失望,反倒是那賈瑛,為家族爭光,您如今極是看重。
再有意無意地,點撥她一句:‘那珠大嫂子倒是個聰明人,懂得為兒子前程著想,最近怕是沒少往觀書齋跑,去為蘭哥兒求教吧?’”
賈蓉的笑意愈發猙獰:
“趙姨娘那等沒腦子的蠢貨,聽了這話,必然嫉妒得發瘋!
她自己不敢去求賈瑛,但為了不讓賈蘭專美于前,她一定會去尋李紈的麻煩,或是去王夫人那里搬弄是非,說李紈不知避嫌,與族中叔叔往來過密。
“李紈是什么人?最是要臉不過的貞潔烈女!被趙姨娘這等小人一攪和,她為了自證清白,也為了不落人口實,反而不敢再去請教賈瑛了。
“到那時候,”
賈蓉的眼中閃著算計的精光,
“兒子再親自去一趟稻香村,‘好言’安撫大嫂子。
就跟她說:‘外頭小人嘴碎,嫂子不必放在心上。族長和我,都是信得過嫂子和瑛二叔的人品的。
只是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不若這樣,由我來做個中間人,替您去請瑛二叔,就定在明日午后。
屆時,我也會在場陪同,如此一來,既能為蘭哥兒解惑,又能全了嫂子的名節,兩全其美!’您說,她感不感激我?受不受這份情?”
“妙!妙??!”
賈珍撫掌大笑,之前所有的煩躁與陰郁,一掃而空!
他指著賈蓉,臉上滿是贊許:
“我兒竟也有此等連環心計,不愧是我賈珍的種!
這一招,叫驅虎吞狼,又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既利用了趙姨娘這個蠢貨當了刀,又讓咱們自己成了施恩的好人!好!好!好!”
他站起身,在房內踱了兩步,將整個計劃又在心中盤算了一遍。
“就這么辦!
請柬,由李紈去發;人,由咱們來做。
到了稻香村,在那茶水里動了手腳,你便尋個由頭,先行告退,在外頭埋伏好。
等藥性一發作,你再領著人,第一個沖進去!
到時候,人贓并獲,他賈瑛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我倒要看看,他一個與長嫂通奸的**之徒,還拿什么臉,去穿那身官袍!”
“是!”
賈蓉躬身領命,臉上是與父親一般無二的、殘忍而又興奮的笑容。
一場針對賈瑛最陰險、最惡毒的陰謀,就在這寧國府最深沉的夜色中,悄然織就。
而此刻,一墻之隔的榮國府,觀書齋內。
賈瑛剛剛與柳溶月下完一盤棋,正在燈下,悠然地品讀著那冊,尚帶著淡淡墨香的,《林如海批注本》。
窗外,月色如水,靜謐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