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為惡毒女配。

這一世，我重生為人，定要遠離那個渣男，活出真正的自己。

崖底的風裹著鐵銹味往肺里鉆，比沈硯舟那句“你終究是個替身”還要嗆人。我最后看見的，是他轉身時黑大衣掃落的碎石，它們墜向深淵的速度，和我此刻的心跳頻率完美重合。他眼里那股奔向蘇晚卿的急切，像把鈍刀，慢悠悠割開我用三年真心縫補的假象。

再次睜眼時，鼻尖縈繞著沈硯舟慣用的雪松香氛，車載屏幕正放著蘇晚卿主演的文藝片。雨絲斜斜打在車窗上，他伸手替我理碎發的動作，和上一世某個雨天分毫不差。

“念念，你和晚卿一樣，都愛這雨天的靜。”他指尖溫度熟得讓我胃里翻江倒海。

上一世我就是被這句“一樣”灌了迷魂湯。把亮片裙全鎖進箱底，換上蘇晚卿常穿的棉麻布衣；把練熟的《誰家女孩》換成她擅長的《小光曲》；甚至在宴會上對著芒果沙拉搖頭，謊稱自己過敏——其實蘇晚卿只是不愛吃甜，而我是真的會起疹子。現在想想，那時對著鏡子練她的微笑弧度，簡直蠢得像只學孔雀開屏的火雞。

“沈總，”我偏頭躲開他的手，聲音平得像吐口水，“我跟蘇小姐可不一樣，雨天讓我犯風濕，當影子讓我惡心。”

沈硯舟的手僵在半空，活像被按了暫停鍵的機器人。后視鏡里他錯愕的表情，比我上一世發現他給蘇晚卿的備注是“摯愛”時還要精彩。也是，在他眼里，林念就該是召之即來的便利貼，會為他點贊的朋友圈雀躍半天，會為他未接的電話失眠整夜。

車剛停在公寓樓下，暴雨就傾盆而下。他推開車門要送我上樓，我抓起包直接沖進雨里：“沈總，咱兩清了。”

“林念你別鬧！”他皺眉的樣子跟往常一樣，帶著施舍般的不耐煩。

我轉身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笑得比哭還難看：“鬧？上一世你把我推下懸崖時，是不是也覺得我在胡鬧？”

沈硯舟的臉瞬間白成宣紙，我清楚聽見他喉結滾動的聲音，那些崖底的絕望嘶吼，終于穿透時空砸在他臉上了。他伸手抓我手腕的力道，像是要把骨頭捏成粉末：“你說什么？上一世？”

“怎么，嚇著了？”我掙開他的手，雨水順著發梢滴進眼睛，“原來沈大總裁也會怕啊。”

他后退半步的樣子，像見了詐尸的鬼魂。也是，那個會蹲在他家樓下等三小時、會把他隨口說的喜好記成備忘錄、會對著蘇晚卿的照片偷偷掉眼淚的林念，早死在三年前的崖底了。

回到公寓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件他送的、和蘇晚卿同款的羊絨衫扔進垃圾桶。看著毛衣上的珍珠扣在垃圾桶里打轉，突然覺得比喝了冰鎮酸梅湯還舒坦。

第二天一早，我拉黑了他所有聯系方式，包括那個只在醉酒時打過一次的私人號碼。辭掉離他公司一條街的工作時，老板驚得眼鏡都滑到鼻尖：“你不是為了沈總才來的嗎？”我笑著擺手，總不能說我嫌這“順路”的距離，夠他把我送的早餐轉手給蘇晚卿了。

新租的公寓在老城區，樓下大爺的收音機天天放評劇，隔壁阿姨總送剛蒸的糖三角。我把陽臺改造成畫室，顏料管被我擠得跟癟掉的氣球似的。畫布上不再是他喜歡的莫蘭迪色系，我畫火紅的鳳凰花，畫正午的向日葵，畫暴雨后掛著彩虹的晾衣繩。有次畫到半夜，突然想起上一世為了學蘇晚卿“早睡早起”，硬生生把熬夜的習慣改成晨跑，結果他卻說：“晚卿晨跑從不喘氣。”

拉黑沈硯舟的第三周，他居然找到我公司樓下。隔著玻璃門看他西裝革履的樣子，活像來談判的甲方。我讓保安把他當推銷的請走，轉身就把手機鈴聲換成《分手快樂》。

“林念你到底在鬧什么？”他發來的短信被攔截軟件標成垃圾信息，后面跟著一串感嘆號，比他上一世給我的轉賬數字還扎眼。

兩個月后我去參加畫材展，迎面撞上沈硯舟和蘇晚卿。兩人穿著同款奶茶色風衣，站在一起像商場櫥窗里的假人模特。蘇晚卿先認出我，笑盈盈伸手：“這位是？”

“林念，自由畫家。”我伸手回握，指尖故意避開她戴的玉鐲——上一世我攢錢買過同款，被他說成“俗氣”。

沈硯舟的目光黏在我胸前的參展證上，《重生》兩個字燙得他瞳孔收縮。那幅畫里，懸崖底的女孩正攀著巖縫往上爬，指甲縫里嵌著泥，身后是翻涌的黑霧，身前是炸開的光。

“沈先生，”我抽回手時故意帶過他的袖口，“好久不見。哦不對，該說永別。”

轉身時聽見他喃喃：“念念，我好像丟了什么。”

風卷著畫材的松節油味撲在臉上，我差點笑出聲。他丟的哪是蘇晚卿的替身？是那個會在他加班時燉冰糖雪梨、會在他生日時織到指尖起繭、會把他說的“喜歡”當成圣旨的林念啊。

上一世我以為愛就是模仿，把自己裁成別人的影子。直到墜崖的瞬間才明白，沈硯舟愛的從來不是蘇晚卿的樣子，而是她不必模仿誰的底氣。

現在我畫日出時，會特意把光暈調得晃眼；喝奶茶要加三份珍珠；遇見流浪貓就帶回家。上周畫展開幕，有個穿背帶褲的小男孩指著《重生》問：“姐姐，她疼嗎？”

我蹲下來揉他的頭發：“疼，但爬上來就不疼了。”

離場時發現沈硯舟還站在畫前，蘇晚卿正扯他的袖子。他襯衫第二顆紐扣松了線，像極了我上一世給他縫補時故意留的活結。

但這都與我無關了。

巷口的路燈亮起來時，我買了支草莓冰淇淋。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攔截信息顯示沈硯舟發了張照片——是我上一世落在他車里的畫稿，背面寫著“想成為你的光”。

我咬著冰淇淋笑出眼淚，把手機揣回兜里。這一世，我自己就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