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魔尊的怒喝如驚雷滾過峽谷,帶著萬年積怨的震顫在巖壁間反復沖撞,“你與我魔族為敵已逾萬年!如今你距飛升悟道、登臨神位僅一步之遙,竟還不肯收手嗎?!”
峽谷深處寒風如刀,卷著細碎的冰碴抽打在玄黑色的晶石上,那些嵌在洞窟邊緣的晶石大小錯落,在暗云中偶爾閃過幽紫的光——這里是魔界通往人間的第一道隘口,而魔尊的怒火正死死鎖向隘口前的白衣身影。
“數萬年前,我本可一步成神。”凌羽的聲音破開風聲,冷冽如凝冰卻又帶著千鈞之力,每一個字都像落在青石上的驚雷,“我寧舍神位在此鎮守萬年,不過是怕我一旦離去,你們這些魔族又會如餓狼般撲向人間,將那里化為煉獄。”
話音落時,他周身的空氣似有微光流轉,與魔尊周身翻涌的黑霧在峽谷中央撞出無形的漣漪,連那些玄黑晶石都仿佛被這股對峙的力量驚動,幽光忽明忽暗。
說罷,凌云指尖已縈繞起細碎的雷光,帶著絲絲縷縷的雷電之韻。他左手驟然一揚,剎那間天地傾覆,墨色雷云如怒濤翻涌,眨眼間便將整個魔道入口籠罩得密不透風。
魔尊見狀亦不示弱,只見他并指成訣,一道陰戾手勢劃畢,一團凝聚著萬鈞之力的漆黑魔氣便如狂龍出淵,裹挾著蝕骨寒意,朝著那抹白衣猛撲而去
雙方力量本是勢均力敵,可奇就奇在——既然不相上下,凌云的力量為何能死死鎮住魔道入口數萬年而屹立不倒?
正當這重重疑問盤旋之際,凌云已然閉目凝神,周身驟然騰起細密如網的雷電。下一瞬,他身形憑空消散,化作一道煌煌“天道雷電“封印,如天羅地網般死死鎖閉了魔道入口。那魔尊連同洶涌的魔氣,也被這股無可抗拒的力量一并逼退回去,困在了封印之后。
“怕你了還不成?下次再打過!”魔尊嘴上滿是不屑,尾音卻悄悄泄出幾分縱容。這二人亦敵亦友,數萬年的糾纏早越過了敵友的疆界,生出種旁人讀不懂的牽絆。
“魔尊,但愿下次見你時還活著——可別栽在自己麾下那些魔將手里。”凌云唇邊漾開一抹淡笑,眼底卻浮著絲若有若無的輕蔑。
望著魔尊漸遠的背影,他輕輕吁了口氣,低聲自語:“唉,這樣的日子到底要熬到什么時候?若這魔尊當真不在了,那些沒了靈智的魔物失了管束,怕是真要費不少功夫才能收拾干凈了……”
魔尊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天際,白衣男子仍懸浮于半空,目光沉沉地凝望著魔道入口,像是在琢磨著什么解不開的結。他眉頭驟然蹙起,指尖飛快掐算,忽爾眼中精光一閃,像是驟然想通了什么,又像是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低聲呢喃:“玄羽…?這名字…好生古怪的卦象。此人是誰?為何我以天眼窺得的,竟是個少年模樣…玄羽,你究竟是誰?…”
“玄羽…玄羽——!!”
鏡頭驟轉,老阿媽一手叉腰,一手將被窩里的玄羽猛地拽了起來,嗓門洪亮地數落:“小兔崽子!看看太陽都曬到屁股了還賴著不起!整天野得沒影,正事半點不沾!”
玄羽猛地從混沌的夢境里掙脫出來,眼皮都沒抬利索,含混地應了聲“啊?”,腦子里還嗡嗡響著那反復出現的名字。
“早飯都快涼透了,還不趕緊起來!真是的。”阿媽氣鼓鼓地念叨完,轉身又去忙活,順手朝飯桌那邊使了個眼色——原來蘇霂霂早就在那兒等著他了。
玄羽趿著鞋從床上爬起來,一邊走一邊撓著頭,混沌的腦子慢慢轉開,總算清醒了些。
“羽哥哥,你醒啦?”霂霂笑瞇瞇地抬頭,眼里漾著點縱容的笑意,直勾勾盯著剛坐下、還帶著幾分睡意的玄羽,“昨晚睡得好嗎?”
“昨晚……哎呀……”玄羽剛要答話,腦子里突然閃過那些光怪陸離的夢,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含糊道:“睡得還行吧,就是……有點沒睡踏實。”
霂霂沒忍住“噗嗤”笑出聲,指著他的腦袋:“你看看你這頭發,亂得像個雞窩,笑死我了哈哈哈!肯定還沒睡醒呢,自己都不知道在說啥——什么叫‘還行’又‘沒睡踏實’呀!”
玄羽臉上浮起尷尬的笑,忙不迭打圓場:“好啦好啦,吃飯吃飯。”
話音未落,阿媽端著砂鍋里的兔湯進來了。濃醇的香氣順著鍋蓋縫鉆出來,剛一上桌就纏得人鼻尖發癢,油亮的湯色里浮著幾粒枸杞,瞧著就讓人喉頭動了動。她把湯鍋往桌中央一放,自己先落了座,一邊給霂霂舀湯,一邊斜睨著玄羽念叨:“明知雪祭在即,前夜最忌踏出門檻,偏要跑去弄這兔子。真要是出點閃失,能把我這顆心揪起來!臭小子,往后可得長點記性。”話雖帶著氣,說著眼尾卻軟下來,溫柔地落回玄羽臉上。
玄羽撓著后腦勺,齜牙笑道:“嘿嘿,是我欠考慮了,前幾日霂霂說想喝您燉的湯……下次再不敢了。
“唔!”腳踝突然被桌下的腳狠狠碾了碾,玄羽疼得差點咧嘴。抬眼正對上霂霂瞪過來的眼,那眼神明晃晃寫著:又往我身上推!明明說好同去,偏要自己偷偷跑!他縮了縮腳,眼底飛快溜過一絲委屈——本想給你個驚喜,哪料撞上雪祭了啊。霂霂輕哼一聲別過臉,那神情分明是:鬼才信你這套!
阿媽瞅著倆人這眉來眼去的模樣,湊到霂霂耳邊輕笑:“好啦好啦,定是這小子的不是。將來你倆真成了家,他再這樣糊弄你,便是揍他一頓,我也絕不攔著。”
倆人心里同時“咯噔”一聲:結婚?!阿媽這是說啥呢!臉頰“騰”地燒起來,齊刷刷埋下頭扒拉碗里的飯,再不敢吭聲。阿媽瞧著倆人紅透的耳根,也覺出話音太急,訕訕笑了笑,拿起勺子自己喝起湯來。
飯后,霂霂和玄羽一起幫阿媽收拾。霂霂去灶房刷碗,玄羽則擦著桌子。兩人同是十七歲的年紀,可蘇霂霂自小沒了爹娘,靠著村里百家飯長大,眉眼間總帶著點過早經事的沉靜,干活時瞧著比玄羽沉穩許多。
玄羽擦著桌子,目光時不時飄向灶房門口——霂霂正站在那兒刷碗,額角沁出細汗,抬手隨意擦了擦。雖說地處雪原,動起活計來倒也熱得很。
收拾停當,兩人合計著去村里逛逛。這村子叫神洛村,據說早年因有“神落于此”的傳說,為避忌諱才改了“洛”字。村里不過二百來戶人家,卻有個熱鬧的十字路口,各色店鋪擠在那兒:打鐵匠鋪、雜貨鋪子、菜攤……雖在高原,總有人定期去山外采買,日子過得還算殷實。
村東頭立著尊古老的神像,怪事是村西頭劍鋪的老板,每到夜里總提著酒壺去神像前,邊喝邊絮絮叨叨說上半天,神神叨叨的,誰也猜不透他在講些什么。
村長住在村子最西頭,屋里堆滿了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傳聞他年輕時是位厲害的練氣士,因得罪了人才躲到這兒避禍,雖說嘴硬心軟,待村民卻極好。
十字路口旁,老鐵匠鋪挨著賣菜的劉嬸攤子。鐵匠鋪常有雪山外的人來買兵器,人一多,劉嬸的菜攤生意也跟著紅火。
村子人不多,煙火氣卻濃得很。村民們自給自足,日子過得熱熱鬧鬧,一派融融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