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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海神的宮殿(4000)

灰白色的濃霧如同無數(shù)層濕冷的帷幔,幾乎將天與地完全隔絕,遮蔽了眾人前方的方向與光線……

地面與天空的界限在這里徹底模糊,唯一能指引眾人前行的,只有那座位于島嶼中心的高聳入云、時隱時現(xiàn)的巨大哥特式宮殿的漆黑尖頂……

它像是一柄死神的長矛,冰冷而沉默地刺破了霧海,成為了這片禁地之中唯一的路標。

空氣里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那是一種混合了腥臭、鹽霉與腐敗魚肉味道的惡臭,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灌入了一口濃稠的污血。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即便是平常嘗慣了腥咸海風的水手們也忍不住紛紛皺起眉來,甚至有人險些干嘔出聲,卻又不敢停下腳步……

腳下的地面由漆黑的巖石構(gòu)成,本應堅硬冷峻,但石頭的表面卻詭異地覆蓋著一層粘膩的菌層。

那層菌膜薄薄的,表面潮濕滑膩,踩上去時會發(fā)出黏稠的“吱哧”聲。

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當人們的靴底碾壓過去時,那些菌層的內(nèi)部便會驟然亮起一抹藍綠交織的熒光,散發(fā)出刺目的鬼火般的微弱光芒。

那熒光并不瞬息即滅,而是如同潰爛的膿液一般在黑色巖石上緩緩蔓延開來,一絲一縷地勾勒出各種各樣扭曲邪惡的圖案,像是某種古老而邪異的符文……

起初,船員們還能在索倫的帶領(lǐng)下勉強壓抑心中的排斥與恐懼,跟隨索倫與羅伊斯的步伐一起穩(wěn)步前進。

可隨著尋寶隊伍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一直前行,隨行的船員們心中也不禁生出了厭惡、恐懼與排斥的心理。

而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船員們心中的排斥與恐懼也隨之越來越重,并直接影響到了他們的注意力……

恐懼如同海霧般悄然滲入他們的心神,令他們的注意力逐漸渙散。

有人下意識四顧張望,似乎在懷疑霧中隱藏著什么窺伺的存在;有人咬著牙,卻不自覺加快呼吸,喉嚨發(fā)出微不可聞的干啞聲……

終于,在這份極致的壓抑之中,一聲突兀響起的痛呼終于驟然打破了尋寶隊中的死寂。

“啊!”

痛呼的聲音來自隊伍前方。

在路過一個狹窄的轉(zhuǎn)角的時候,一個名叫杰克·威爾森的年輕水手忽然不小心踉蹌了一下,腳踝旋即扭傷,并痛苦地撲倒在地。

他臉色慘白,冷汗順著鬢角淌落,雙手死死捂著腳踝,身體因劇痛而痙攣,喉嚨里不斷發(fā)出壓抑的呻吟。

“杰克!”

在事情發(fā)生之后,本就位于尋寶隊最前方的索倫趕忙在第一時間沖了上去,并一把將杰克拉了起來,低聲問道:

“怎么回事?你剛剛受傷了嗎?是不是踩到什么東西了?”

而在索倫開口詢問的同時,他的目光也在迅速掃過杰克腳下的那片藍綠交織的熒光菌層,并在一番簡單的搜查之后,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奇異的光彩:

“等等,這是……”

然而,還未等索倫繼續(xù)查探,位于隊伍中游位置的羅伊斯王儲便已然上前一步,聲音冷厲,帶著不容置疑的森寒:

“傷員只會拖累我們前進的速度,把他暫且丟在這里,繼續(xù)前進。”

迷蒙的霧氣之中,羅伊斯那雙灰綠色的眼眸泛著淡淡的冷光,從中看不到一絲憐憫,只有壓抑到極致的渴望——

對于已然近在咫尺的巴利巴霍王的寶藏的極致渴望。

“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巴利巴霍王的寶藏就在前方,我們可沒有時間浪費在弱者的身上。”

他的話語宛如切肉的利刃一般,幾乎進一步凍結(jié)了了原本已經(jīng)壓抑到極點的空氣,令在場的所有水手的心頭都驟然為之一緊……

但面對心急如焚的羅伊斯王儲的命令,索倫卻只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后,一邊再一次確認了一遍杰克摔倒的地面的具體情況,一邊攙扶著杰克緩緩站起。

而在此之后,索倫便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一邊抬眼看向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的羅伊斯,一邊用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輕聲開口:

“殿下……我想,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繼續(xù)前進了。”

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卻瞬間讓本就緊張到了極點的空氣驟然一緊。

羅伊斯的目光陡然一變,灰綠色的瞳孔中閃爍著怒意。

很顯然,索倫幾次三番的“挑釁”已然讓這位自詡溫和善良的王儲心中所剩無多的耐心全部耗光——而近在咫尺的巴利巴霍王的寶藏又進一步地加深了羅伊斯心中的怒火與焦躁……

可正當羅伊斯想要開口呵斥之時……

索倫卻在此刻忽然緩緩蹲下了身。

旋即,他便緩緩伸出左手,用自己的指尖輕輕摩挲著腳下的地面——那粗糙而冰冷的觸感與之前覆蓋著粘膩菌層的巖石已然截然不同。

“請殿下恕罪。”

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之后,索倫再次輕聲開口,語調(diào)平靜得近乎冷漠:

“或許是因為地面上的這層苔蘚掩蓋了地面,才讓微臣之前并沒有立刻察覺到我們腳下地面的變化。所幸,杰克剛才的不慎跌倒,倒是讓我在無意中注意到了一點……”

說罷,他的指尖緩緩扒開他們腳下的菌毯,顯露出了光潔平整的地面……

那并非天然巖石的粗礪表面,而是經(jīng)由人類之手精心打磨過的……石板。

這些人造的石板堅硬而厚重,表面隱約能看見幾道刻痕,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

雖然這些紋路早已被歲月與海風近乎磨蝕殆盡,但卻仍舊帶著令人心悸的肅穆與威壓……

可以想見的是,當初曾在這座神秘的小島上建造起漆黑宮殿的存在究竟有著多么深厚的底蘊與強大的實力。

而在將自己剛剛的發(fā)現(xiàn)公諸于眾之后,索倫這才緩緩抬起頭來,神色凝重地對羅伊斯輕聲說道:

“您看,殿下,我們腳下的地面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不再是天然的海島巖石……而是人造的石板路。”

“這就意味著……此時的我們已經(jīng)踏入了那座宮殿所在的區(qū)域。”

話音落下的瞬間,索倫便迅速抬手,從自己腰間再一次抽出了那柄鑲嵌著煉金符文的火槍,用力扣動了扳機。

“轟!”

隨著沉悶的槍聲驟然響起,火槍的槍口便驟然噴射出了一團熾烈的火球。

璀璨的火焰旋即在空中猛地炸開,宛如一顆燃燒的流星一般,幾乎將火球四周的霧氣狠狠撕裂殆盡!

也就在這一短促的瞬間,原本幾乎遮蔽著一切的灰白幕布終于被撕開了一道狹長的缺口。

也恰在那些霧氣消散的間隙,所有人都抬頭看見了它——那座高聳入云的漆黑宮殿。

黑色的尖塔如同利劍般直指蒼穹,密密麻麻的拱頂與飛扶壁仿佛由夜色與陰影交織而成。

無數(shù)怪誕的石像佇立在檐角,猙獰的面孔在火焰光輝下浮現(xiàn),仿佛正在低聲注視著這群不速之客……

宮殿靜默無聲,卻帶著壓迫性的威嚴,像是葬有極為古老存在的陵墓,冷漠、宏偉而神秘……

也正在人們因為這突然的發(fā)現(xiàn)而陷入了死寂的同時,索倫低沉的聲音再一次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殿下,我想……我們已經(jīng)到達了我們的目的地。”

羅伊斯的臉上原本還殘留著因索倫先前抗命而生出的幾分陰翳,可當那團火焰在霧海中驟然撕開一道口子,露出那座巍然聳立的哥特式宮殿時……

他的瞳孔卻瞬間收縮了起來,隨即,那雙灰綠色的眸子便在灰白的霧氣中燃燒起了近乎病態(tài)的狂熱!

那一瞬間,羅伊斯的神情仿佛徹底變了。

原本壓抑在眉宇間的陰冷與惱怒瞬間消解殆盡,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熾烈到幾乎失控的渴望……

就像是一頭饑渴已久的野獸終于在無邊黑暗中嗅到了新鮮血肉的氣息。

“巴利巴霍王的宮殿……”

在短暫的沉默之后,羅伊斯幾乎是喃喃般低聲吐出了這幾個字,聲音因過度的激動而微微顫抖。

他的唇角劇烈抖動著,呼吸急促得仿佛胸腔都要被撕裂,那種難以抑制的亢奮讓他的身形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傾,仿佛只要再靠近一步就能撲進那夢寐以求的獵物懷中!

終于……

短暫的凝視之后,羅伊斯猛地抬步上前,長袍在翻涌的霧氣中獵獵作響,衣擺被氣流卷起,猶如一只振翅欲飛的黑色鴉鳥。

“哈哈……我終于找到它了,困擾了艾森瓦爾德家族數(shù)千年的噩夢終于要在我這一代徹底終結(jié)!屬于艾森瓦爾德家族永恒的統(tǒng)治即將到來……并且是以我,羅伊斯·艾森瓦爾德之名!”

那狂放的笑意從他胸腔深處驟然爆發(fā)而出,卻帶著狂熱到近乎癲狂的顫音,連帶著讓他的眼眶都因亢奮而泛起潮紅。

仿佛這一路上的風暴、塞壬、死亡與血腥都已不值一提,眼前的黑色宮殿才是他全部的歸宿與命運的饋贈。

在他的眼中,這座宮殿不再是壓抑與死亡的象征,而是榮耀、力量與無上尊嚴的證明!

它仿佛是一座由命運親手雕刻的祭壇,而他,才是那個即將登上祭壇、接受萬世矚目的唯一繼承者!

他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哪怕一次回頭確認,他全然無視了四周水手們眼底閃爍的恐懼與猶疑,徑直朝著那矗立在霧海深處的龐然宮殿狂熱地奔去。

“殿下!”

幾名隨行的水手見狀臉色驟然一變。

那一刻,他們的心幾乎同時揪緊,但護衛(wèi)王儲的職責卻不容他們遲疑——即便心中同樣滿是驚懼與抗拒,他們依舊硬著頭皮提起手中的武器慌忙追了上去。

灰白的霧氣翻涌著,張開了仿佛活物般的巨口,逐一吞沒他們的身影。

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那些身影便徹底消散,只留下一陣倉促的腳步聲在霧海中若隱若現(xiàn),隨即歸于死寂……

見此情形,索倫的臉色陡然陰沉下來,本就壓抑無比的心頭仿佛燃起了一團火焰,瘋狂地灼燒著他的理智與冷靜。

“愚蠢!羅伊斯那個蠢貨會害死我們所有人!”

他在心底暗罵,唇角因壓抑怒意而緊緊抿起。

那是他身為軍人所本能厭惡的——輕率、無謀與魯莽。

而偏偏,這讓索倫感到無比唾棄的一切卻來自于他們必須要保護的王儲殿下。

他正欲上前追趕,卻在低頭的瞬間,眼神驟然一緊。

杰克正滿臉痛苦地靠在他懷中,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呼吸急促而紊亂,冷汗順著額角一滴滴滾落,在腳下的黑色石板上濺開斑駁的印跡。

很顯然,由于那些菌層的感染,杰克方才所受的傷勢并不足以支持他現(xiàn)在追隨自己繼續(xù)前行。

想到這里,索倫胸口驟然一沉。

他不能就這樣丟下這個年輕的水手。

短暫的猶豫之后,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將手中那柄煉金火槍解下,沉沉塞入杰克懷中。

索倫單膝跪下,與杰克平視——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帶著一抹不容拒絕的安撫與力量,他的聲音低沉而穩(wěn)重:

“拿著它,留在這里等我們。”

他停頓片刻,伸手穩(wěn)住杰克因痛楚而顫抖的肩膀,語氣堅定,仿佛每一個字都帶著重量:

“我們一定會回來找你。當你再一次聽到我們的呼喚時,就立刻朝天空開火,用火球術(shù)照亮這里……明白了嗎?”

杰克咬緊牙關(guān),喉嚨里發(fā)出幾乎要被恐懼壓碎的聲音。

但身為軍人的本能終究壓過了他心中的恐懼……

盡管他的眼神依舊殘留著惶恐與不安,可在索倫沉穩(wěn)的目光注視下,他最終還是點下了頭。

“是……船長。”

索倫輕輕拍了拍杰克的肩膀。

隨后,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起身。

胸腔里怒意與擔憂翻涌如潮,但他沒有絲毫猶豫,而是徑直朝著羅伊斯與水手們消失的方向奔去。

灰白的霧海在他眼前翻涌不休,而那座矗立在深處的沉默的宮殿,則像是死神的陰影般,冷漠、森然地等待著他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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