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猩紅男爵號的好小伙子們！

雖然他的年齡在這些經驗老道的水手們當中并不能算年長——甚至可以說年輕得有些過分，但作為船長，索倫還是發自內心地為他們感到驕傲。

而在此之后，索倫便深吸一口氣，一邊抬手按住了自己三角帽的邊緣，一邊低聲而堅定地吐出一句話：

“全體船員，進行戰前的最后準備！”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甲板上的氣氛陡然凝固。

下一瞬，迷霧深處，一聲仿佛來自骨笛的悠長哀吟，緩緩響徹整片海域……

在塞壬的哀吟間，這片灰色的霧海也在輕輕蕩漾。

隨著那聲悠長得仿佛撕裂靈魂的哀吟傳來，一團又一團灰白的迷霧被從猩紅男爵號的甲板下方徐徐撐起，像被無形的手掌推開一般，緩緩翻卷了起來。

隨之浮現的，是一排蒼白的背脊。

水手們屏住呼吸，只見那些身影逐漸從海水中升起……

她們的長發如溺斃者的藻草，糾纏在肩頭，滴落著冰冷的水珠；她們的皮膚泛著珍珠般的冷光，在霧中微微閃爍，仿佛是月光碎片拼湊出的幻夢。

最詭異的是，她們的嘴唇并未有過分毫開合，但那些詭異的歌聲卻依舊在海面上回蕩——

那空靈的旋律，正是從她們鎖骨下深深的裂縫中所溢出的死亡詠嘆！

而在眾目睽睽之下，位于猩紅男爵號最近處的海面上的一位塞壬正她纖細的手指劃開胸膛，并從中緩緩抽出了一截晶瑩剔透的魚骨。

這段魚骨的骨孔之間閃爍著銀白的光澤，每一次有空氣亦或水流從那些空洞之中流淌而過，會便有瑩綠色的珍珠從孔洞中滴落。

當那些珍珠接觸到水面之后，旋即便會化作一個又一個緩緩旋轉的小漩渦，仿佛一顆又一顆來自深淵的眼睛在注視著甲板上的凡人……

或者說……

獵物！

這一幕美得令人窒息，卻也恐怖得讓人心膽俱裂。

“啊……”

而隨著塞壬們與猩紅男爵號的距離越來越近，其中一名水手的喉嚨里突然發出了近乎癡呆的低吟……

旋即，他的眼睛便瞬間被銀綠的光芒占據，步伐僵硬而虔誠，竟緩緩朝著船舷走去。

“該死！”

另一名水兵連忙去拉住同伴，可他的眼神也隨即被染上了迷蒙的銀綠橡膠的顏色……

就在短短幾息之間，甲板上便已經有三四個人的身體開始搖搖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躍入海中。

空氣在此刻驟然緊繃了起來。

難以言喻的可怕危機感如同隱匿在暗處的巨獸的爪牙，一點點連皮帶肉地撕扯著整艘猩紅男爵號的船員們……

就在此時……

“穩住！振作起來！”

索倫的聲音驟然炸響，他的雙眼泛起異樣的湛藍光芒，宛如深海的潮汐在其瞳孔中翻涌。

話音未落，他便猛地將自己的雙手按在了船舷之上，借助【潮汐之主·船長】的力量，喚醒了船體與水流間的奇妙共鳴。

剎那間，一股無形的波動自船身擴散而出，如同風暴中沉重的鼓點，猛地擊打在了每一名水手的心臟上。

他們的呼吸為之一滯，恍惚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清明，仿佛從夢境驟然驚醒。

那股近乎催眠的歌聲依舊在霧中回蕩，卻再難第一時間撕裂他們的心神。

眼中剛閃過了一絲恍惚之色的迪馬斯終于猛地吐出一口濁氣，粗聲大吼：

“媽的！剛才差點就真的跳下去了！”

隨即，他咬牙死死攥住舵輪，額頭青筋暴起，仿佛用怒罵來抵御心中的恐懼，讓自己的心神不至于那么輕易就會被塞壬們的歌聲所奪走……

而與此同時，甲板上的其他水手們也終于從迷夢般的誘惑中掙脫出來，或扶住炮身，或緊攥繩索，眼神雖仍有驚懼，卻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索倫緩緩抬起頭，眼中的碧藍之色尚未完全退去，聲音低沉而清晰地說道：

“諸位先生們，請記住，你們是海上的戰士，不是海神的祭品！”

“作為奧瑞馬爾皇家海軍艦隊的精銳，我們存在的目的就是戰斗，永不停歇地戰斗！哪怕我們剛剛已經經歷了死海風暴的洗禮，我們也要忍住疼痛與疲憊，以最好的狀態去投入下一場的戰斗之中！”

在他如同鐘鳴般的聲線下，原本已經稍稍有些騷亂的甲板終于再度安定了下來。

可與此同時……

在猩紅男爵號附近霧海中，那一排又一排體表覆蓋著森然白鱗的纖細身影卻仍舊在一點點地朝著船身逼近——這讓船員們耳中的歌聲也變得愈發高亢……

一開始只是三五個，仿佛失落在大海上的孤魂。

可僅僅幾個呼吸之后，便有更多的身影浮上水面……

她們的長發在海潮間如墨般鋪散，眼眸卻閃爍著蒼白的磷光，胸口的裂縫中隱隱有骨笛的寒光若隱若現。

“咿——啊——”

那歌聲愈發濃烈，仿佛是海底數千年埋葬的亡靈在同時開口低吟。

數十、上百……

越來越多！

海面上的塞壬如同被某種古老的欲望所驅使著、奴役著，一列列地浮了上來，整齊地朝著猩紅男爵號的方向徐徐靠攏……

但她們沒有急切地撲過來，而是以一種極其緩慢、卻讓人毛骨悚然的節奏逼近——仿佛早已認定這艘戰艦終將在她們的歌聲中失陷，最終兵不血刃地讓所有稅收都死在她們致命而誘惑的吟唱之中……

事實也確然如此。

隨著她們的吟唱聲越來越大，甲板上的水兵們的臉色也隨之變得愈發慘白。

有人下意識抓住胸口，呼吸急促；也有人眼眸發直，險些再次被那旋律勾走心神……

危機正在一步步迫近，像是一團醞釀著風暴的濃云正在徐徐逼近。

然而站在艦尾的索倫卻依舊紋絲未動。

他衣袍獵獵作響，雙眸深邃冷峻，目光如獵鷹般死死盯著那漸漸逼近的塞壬，緩緩抽出了另一條腿上綁著的火槍——不同于先前那把單純只是用來發號施令的普通火槍，此時他手中的這把火槍的制作工藝顯然要更加精密一些，槍管表面甚至都銘刻有煉金師留下的金色符文。

但索倫并沒有選擇立即開槍。

他清楚，若是在這個距離就貿然開火，猩紅男爵號的火炮不僅無法在一瞬間重創那些塞壬，反而會讓她們在驚怒交加之下四散游走，更加難以應對。

所以……

他必須等！

必須等她們完全踏入猩紅男爵號怒火的籠罩之下！才是最好的開火時機！

空氣在壓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在此刻屏住了呼吸。

直到那一刻——那些塞壬們終于緩緩逼近至射程之內，幾乎能夠看清她們皮膚上閃爍的冷光與鎖骨裂縫中泛起的骨笛……

“砰！”

索倫手中的火槍終于開火，但射出的子彈卻并非普通的金屬，而是一發被煉金術濃縮到極點的“火球術”。

隨著槍聲響起，那一發火球術便在空中拉出了一道熾白的火線，像一柄劃破夜幕的審判之矛，精準釘入了最前方的那條塞壬的胸膛……

火線觸骨的瞬間，金紅色的光點驟然崩解，化作千道火線順著那條塞壬的每一條骨縫間極速游走！

塞壬的哀嚎尚未出口，她的鎖骨便已然被火焰所熔穿，骨笛炸成漫天磷火。

與此同時，索倫的右臂旋即猛地抬起，手掌一揮，聲音冷冽如斬斷鐵索的刀鋒：

“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