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離開后，林晚在沙發上攤了好久。

她把自己摔進沙發里，眼睛亮得驚人，直勾勾盯著天花板。

“元寶！”她突然喊了一聲。

元寶正窩在貓窩里，揣著手手打盹，被這一嗓子嚇得一個激靈，不滿地甩了甩尾巴，金黃色的眼睛睨了她一眼：【鬼叫什么蠢奴才！擾人清夢！】

“嘿嘿，嘿嘿嘿……”林晚也不惱，反而傻笑起來，湊過去想摸貓頭。

元寶敏捷地一偏腦袋，嫌棄地躲開她的爪子：【爪子拿開！一股子土腥味兒和汗臭！剛回來那會兒像在泥地里打過滾的耗子，臟死了喵！】

林晚訕訕地收回手，也不生氣。

能聽懂貓說話，這簡直是……太酷了！雖然元寶這張嘴一如既往的毒舌。

興奮勁兒過去，疲憊和恐懼感又絲絲縷縷地爬上來。

趙峰那句“為了你的安全，減少外出”在腦子里回響。她猛地打了個寒顫。

那個“金爺”……聽起來就不是善茬。萬一他們知道是她報的警……

接下來的幾天，林晚成了徹頭徹尾的“宅女”。

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門反鎖著，連外賣都只讓放門口，等人走了才鬼鬼祟祟開門拿進來。

手機？除了必要的工作電話，基本是張姐罵罵咧咧地通知她又黃了幾個通告，她碰都不敢碰。

網上的腥風血雨？眼不見為凈。

唯一的活物交流對象，就是元寶大爺。

“元寶，你說今天會不會下雨？”林晚百無聊賴地癱在地毯上，戳了戳貓屁股。

元寶尾巴不耐煩地甩開：【蠢問題！本大爺只關心今天的金槍魚罐頭夠不夠新鮮！還有，別戳本大爺尊貴的臀部！】

“元寶，你看這個劇，這男主演得好假哦，還沒我演得好呢。”林晚對著電視吐槽。

元寶眼皮都懶得抬：【呵，兩腳獸的愚蠢娛樂。有這功夫不如給本大爺梳梳毛，你看這毛都打結了！都是你這個懶奴才的錯！】

“元寶……”

【閉嘴！吵死了！再吵撓你！】

林晚：“……”

行吧。

雖然能聽懂，但這金手指的日常體驗，就是每天被一只胖橘花式嫌棄。

她感覺自己不是在養貓，是供了個祖宗，還是個嘴特別欠的祖宗。

沒人說話，沒人交流，網上不敢看，門不敢出。

林晚感覺自己快發霉了，心里那點因為異能帶來的新奇和興奮，被這無聊透頂的“軟禁”生活磨得所剩無幾。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對著墻壁自言自語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趙峰。

林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有點抖地接通：“喂？趙警官？”

電話那頭，趙峰的聲音依舊沉穩，但似乎少了幾分之前的銳利壓迫感：“林女士，通知你一下，野狼溝水庫拋尸案的嫌疑人，已經全部抓捕歸案。”

“抓到了？！”林晚的聲音瞬間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和如釋重負。

“是的，根據你提供的關鍵線索——尤其是那個車牌號的碎片信息‘江A’，我們鎖定了嫌疑車輛，順藤摸瓜，很快將三名犯罪嫌疑人抓獲。‘金爺’是他們的幕后指使者，也已經落網。案件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太好了！太好了！謝謝趙警官！”林晚激動得差點從沙發上蹦起來。

“這是我們的職責。還是要再次感謝你提供的線索，非常重要。

”趙峰頓了一下，語氣里似乎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林女士當時在那種情況下，能注意到車尾燈晃過的車牌信息，觀察力……確實不錯。”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趕緊打哈哈：“啊？哦！可能……可能當時太緊張了，反而看清楚了？瞎貓碰上死耗子吧哈哈……”

她干笑了兩聲，趕緊轉移話題，“那……那我是不是可以正常出門了？”

“危險基本解除，但還是建議保持警惕。有情況隨時聯系。”趙峰沒有深究。

“好的好的！謝謝趙警官！”

掛了電話，林晚感覺自己像被關了十年剛放出來一樣，渾身充滿了勁兒！

“元寶！聽到了嗎！抓住了！都抓住了！”她沖過去想抱元寶。

元寶敏捷地跳開，一臉嫌棄：【走開！一身汗味！抓就抓了唄，關本大爺罐頭什么事？今天還沒加餐呢蠢奴才！】

林晚也不在乎元寶的毒舌了。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釣魚！必須去釣魚！

上次被嚇個半死，魚竿都扔那兒了。

這次不一樣了！她是誰？她是覺醒了金手指的女人！她是天選之子！她要一雪前恥！她要爆護！

罪犯抓到了，安全了。

而且……上次那地方估計都被警察搜遍了，肯定不能去了。

這次，她得找個更遠、更僻靜、鳥不拉屎……不對，鳥多拉屎的地方！鳥多才好打聽事兒啊！

說干就干！

林晚立刻掏出手機，避開那些讓她糟心的社交軟件，直奔購物APP。

這次要武裝到牙齒！

上次那套入門級的漁具太寒磣了，配不上她現在的身份！

什么碳素超輕超硬調魚竿？買！最新款智能夜光漂？買！

據說能吸引方圓十米大魚的頂級餌料？買買買！

防曬服、驅蚊水、超大號釣椅、保溫箱……統統加入購物車！

下單，付款！一氣呵成！

等待快遞的這兩天，林晚感覺自己像要去春游的小學生，坐立不安。

沒事就扒拉著新買的漁具看，對著空氣練習甩竿動作。

“哼哼，這次看你們這些魚往哪兒跑！”她對著魚竿自言自語。

元寶趴在高處，冷冷地看著她發瘋：【愚蠢的兩腳獸，又要去那個臭水邊喂蚊子？還買這么多破爛玩意兒，有這錢多買幾罐巔峰不好嗎？本大爺的毛都不順滑了！】

林晚選擇性失聰，沉浸在即將化身“魚見愁”的幻想中。

她甚至開始琢磨：既然能聽懂鳥語，那魚語呢？就算聽不懂，她直接“命令”魚來咬鉤不行嗎？這金手指不就是干這個用的？小說里都這么寫！

一周后。

夜，再次深沉。

林晚全副武裝，開著她那輛結實的黑色越野車，駛離了市區。

這次的目的地，是她精挑細選、地圖上都快翻爛了才找到的——西郊老鷹巖水庫。

據說早年開發過，后來廢棄了，路更難走，離市區更遠，平時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完美！

車輪碾過坑洼不平的土路，顛簸得厲害。

四周黑黢黢的山影沉默地矗立著，只有發動機的轟鳴和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開了快兩個小時，終于到了。

林晚停下車，熄火關燈。

瞬間，比上次野狼溝更徹底的、幾乎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寂靜包裹了她。

只有風吹過高高蘆葦叢發出的嗚咽聲，還有遠處水面極其輕微的、仿佛嘆息般的拍岸聲。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水汽和一種……腐朽的木頭味道。

“嚯，夠勁兒！”林晚搓了搓胳膊上莫名起來的雞皮疙瘩，給自己打氣

“怕什么！姐現在可是有金手指的人！妖魔鬼怪快閃開！”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后備箱，拿出那套閃亮的新漁具。

碳素竿入手果然輕若無物，手感一流。

她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向水邊，找了個相對平坦的地方，支開嶄新的釣椅，動作比上次熟練多了。

掛餌，甩竿！

“咻——”漂亮的弧線，魚線穩穩落入遠處的水中。

夜光漂那點幽幽的綠光，在水面上輕輕搖曳，像一顆孤獨的星星。

林晚舒服地往釣椅上一靠，翹起二郎腿。

驅蚊水噴得夠夠的，蚊子大軍暫時退散。

好了，表演時間到！

她清了清嗓子，對著黑沉沉的水面，壓低聲音，帶著一種迷之自信和誘哄的語調：

“喂！水里的魚！聽到沒有？快過來！這邊有好吃的！香噴噴的頂級餌料！看到那個會發光的漂沒？咬它！用力咬！咬鉤就有好吃的！快！排好隊，一個一個來！別搶！”

她聚精會神地盯著水面，側耳傾聽，試圖捕捉任何一絲來自水下的“魚言魚語”。

一片死寂。

只有風吹蘆葦的沙沙聲。

夜光漂依舊孤獨地漂著，紋絲不動。

“嗯？”林晚皺起眉，“難道聲音太小？魚沒聽見？”

她稍微提高了點音量：“喂！魚兄！魚姐！給點面子行不行？我這餌料很貴的！來嘗嘗嘛！保證好吃！咬一口，就一口！咬那個鉤！對對對，就是漂下面那個鉤！”

還是沒動靜。

林晚有點急了。這劇本不對啊！說好的金手指大顯神威呢？說好的魚群蜂擁而至呢？

“靠！不給面子是吧？”她有點惱羞成怒，對著水面揮了揮拳頭，“再不來，信不信我……我往水里扔石頭了！”

回應她的，只有一陣稍大點的風，吹得夜光漂晃了晃，水面泛起幾圈漣漪，很快又歸于平靜。

林晚泄了氣，癱在椅子里。

看來這金手指，也不是萬能的。

至少對魚……好像沒啥效果？或者魚太笨了，聽不懂人話？

算了算了，釣魚佬，重要的是心境！

是享受過程！

空軍是常態！

她自我安慰著，掏出手機，調低亮度，準備刷點離線小說打發時間。

小說里主角正大殺四方，看得她心不在焉，時不時瞟一眼遠處那紋絲不動的夜光漂。

“嘖，還沒動靜……這頂級餌料不會是假貨吧？”

她嘟囔著，手指煩躁地在屏幕上劃拉著。

時間一點點過去，小說翻了好幾章，水面上那點綠光依舊固執地漂著，像個無情的嘲諷符號。

林晚打了個哈欠，眼皮有點沉。就在她懷疑自己今晚又要光榮空軍的時候——

噔！

手里魚竿猛地傳來一股巨大的、完全出乎意料的向下拉力！

“臥槽！”

林晚驚呼一聲，差點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從釣椅上拽下去！

手機脫手飛了出去，啪嗒一聲掉在腳邊的泥地上。

這力量……絕對不是什么小魚小蝦！

難道金手指延遲生效了？來了條巨物？！

林晚瞬間睡意全無，腎上腺素飆升！

她手忙腳亂地抓住差點脫手的魚竿，身體后仰，雙腳死死蹬住地面，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開始“遛魚”。

“勁兒真大！哈哈！終于來了！”

她興奮得聲音都變了調，感覺手臂的肌肉都在顫抖。

新買的碳素竿彎成了一個驚心動魄的弧度，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水下那東西被拉著，沉沉地往岸邊靠攏，拖拽感極其沉重，不像活魚掙扎的靈巧，更像是一坨……死沉死沉的物件在水底被強行拖行。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興奮感褪去一半，涌上一絲不祥的預感。這手感……太奇怪了。

她咬著牙，一邊小心地收線，一邊努力借著微弱的天光和水面夜光漂的倒影，想看清到底釣上了個啥玩意兒。

近了……更近了……

水花翻涌間，一個巨大的、模糊的黑影輪廓終于被拖到了淺水區。借著水面的反光，林晚看清了那東西的形狀——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外面似乎還裹著厚厚的黑色塑膠袋或者防水布，被水泡得脹鼓鼓的。

行李箱？！

林晚腦子里“嗡”的一聲！那點釣魚佬上大魚的狂喜瞬間被冰水澆滅，透心涼！

還沒等她做出反應——

啪嚓！

一聲清脆刺耳的斷裂聲！

她手中那根斥“巨資”購買、號稱“超硬調”“搏巨物”的嶄新碳素竿，竟然硬生生從中間斷成了兩截！

上半截帶著魚線和還在水里撲騰的行李箱，被巨大的慣性猛地彈飛出去，“噗通”一聲又砸回稍深一點的水里，濺起老高的水花。

林晚握著剩下半截光禿禿的竿把，目瞪口呆，徹底傻眼了。

風似乎都停了，四周死寂一片。

只有那個被拉回來又彈回去的行李箱，一半沉在水下，一半浮在水面，像個不祥的黑色礁石，隨著水波沉沉浮浮。

林晚看著那個泡脹了的行李箱，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越收越緊。

那大小，那分量……還有這深更半夜、荒郊野嶺、被沉在水底的出場方式……

基礎款：人民幣？

隱藏款：人體碎片？

驚喜款：人民？

特大驚喜款：孔雀少女？

“媽的……”林晚低低地罵了一句，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她看著那半沉半浮的行李箱，真的想沖上去一腳把它踹回深水區，假裝什么都沒發生！

一股巨大的、熟悉的、深入骨髓的“臥槽又來？！”的荒謬感和恐懼感瞬間攫住了她。

她感覺自己的神經已經繃到了極限，再稍微刺激一下就要徹底斷裂。

上次是麻袋，這次是行李箱……她林晚是除了魚跟水里的其他東西都挺有緣。

她這什么鬼運氣？！

“老天爺……我發誓……我這輩子……不，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特么再也不釣魚了！！！”她對著空氣，發出了悲憤欲絕的低吼。

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

在極致的恐懼和荒謬驅動下，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掏出了手機。

屏幕摔裂了，但還能用。

冰冷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熟練，劃開屏幕，解鎖，找到那個熟悉的號碼——110。

指尖在撥號鍵上停頓了半秒。她深吸一口氣，那帶著水腥氣和腐爛木頭味道的空氣嗆得她咳嗽了一聲。

然后，她用力按了下去。

“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電話接通了。

“110嗎？我……我要報警。”

林晚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種疲憊到極點的麻木和認命，“還是我……林晚。樹林的林，晚上的晚。”

電話那頭的接警員明顯頓了一下，似乎對這個名字和這種開場白有點印象。

林晚沒等對方問，一口氣說了下去，語速快得像在背誦：“西郊，老鷹巖水庫，廢棄那個。我剛……釣魚……釣上來一個……很大的行李箱。黑色的，裹著東西，沉甸甸的。在水里，我拉不動，還把魚竿弄斷了。它現在漂在水邊……看著……看著很不對勁。”

她停頓了一下，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絕望的懇求：

“警察同志……麻煩你們……快點來……”

電話掛斷后，

她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個在黑暗水波中微微起伏的黑色輪廓，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

“求老天保佑……這里面……最好……最好……什么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