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龍影事件后的第三天，葉塵站在葉家祖祠外的古槐樹上，透過繁茂枝葉觀察著守衛(wèi)的換班規(guī)律。
清晨的露水浸透了他的衣領(lǐng)，帶著初秋特有的涼意。從這個角度，他能看到祖祠飛檐上那些精致的龍形雕飾——此刻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暗紅色，仿佛被血浸染過一般。
“守衛(wèi)每兩個時辰換一次班，東北角有半刻鐘的空檔。“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廓。
葉塵猛地轉(zhuǎn)頭，差點撞上近在咫尺的蘇靈。她不知何時也爬上了樹，就蹲在旁邊的枝椏上，一襲緊身黑衣勾勒出纖細卻有力的身形，發(fā)髻高高扎起，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頸項。
“你——“
“噓。“蘇靈豎起一根手指按在他唇上，指尖帶著淡淡的桂花香，“葉鴻遠增加了巡邏人手，但都是些淬體五六重的廢物。“
葉塵向后仰了仰頭，避開那令人分心的觸碰：“你怎么來了？“
“當然是查龍影的事。“蘇靈從懷中掏出一塊青銅羅盤，指針正瘋狂旋轉(zhuǎn)，“尋龍盤從昨晚就開始這樣，指向你們?nèi)~家祖祠。“
葉塵盯著那羅盤，胸口處的玉佩又開始隱隱發(fā)熱。自從那夜目睹龍影沖天，玉佩就時常出現(xiàn)異狀，仿佛在呼應(yīng)著什么。
“我查過族志，“他壓低聲音，“祖祠地下有個封龍窖，據(jù)說是建族時用來鎮(zhèn)壓兇獸的。“
蘇靈眼睛一亮：“那就對了！我猜那金光龍影就是從那逃出來的什么東西。“她突然湊近，近到葉塵能數(shù)清她睫毛的數(shù)量，“今晚子時，趁守衛(wèi)換班時溜進去？“
葉塵呼吸一滯。這個距離，他能看到蘇靈瞳孔周圍那一圈淡淡的金環(huán)，像是陽光穿透琥珀的痕跡。她鎖骨下方，隱約可見龍印的輪廓——那是他為她療傷時意外留下的標記。
“太危險了。“他最終說道，“如果被葉家發(fā)現(xiàn)你擅闖祖祠...“
蘇靈翻了個白眼，利落地從樹上躍下，落地時像貓一樣輕盈無聲。她仰頭看著還在樹上的葉塵，嘴角勾起一抹挑釁的笑：“怎么，葉大少爺怕了？“
葉塵無奈地搖頭，跟著跳下樹。落地時，一片槐葉粘在蘇靈發(fā)間，他下意識伸手拂去。手指擦過她耳際的瞬間，兩人都僵住了。
蘇靈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她迅速后退一步，清了清嗓子：“那、那就這么說定了。子時，祖祠東北角見。“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跑，黑衣很快隱沒在晨霧中。葉塵站在原地，指尖還殘留著那一瞬的觸感——她的發(fā)絲比想象中更柔軟。
子時的鐘聲剛過，葉塵就看到了蹲在祖祠飛檐上的黑影。
蘇靈像只夜貓般靈巧地沿著屋檐移動，朝他打了個手勢。葉塵借著夜色的掩護，迅速來到東北角的圍墻下——這里果然沒有守衛(wèi)。
“看我的。“蘇靈從腰間取出一根細如發(fā)絲的金線，末端系著小鉤。她輕輕一拋，鉤子精準地卡在飛檐獸首上。
葉塵挑眉：“蘇家大小姐還會這種手段？“
“小時候常溜出去玩的必備技能。“蘇靈得意地眨眨眼，率先攀繩而上。
兩人悄無聲息地落在祖祠后院。月光下，古老的建筑顯得格外陰森，飛檐上的龍形裝飾投下張牙舞爪的陰影。正中央的青銅大門上掛著一把巨大的鐵鎖，鎖面刻著復(fù)雜的符文。
“葉家祖?zhèn)鞯姆忪`鎖。“葉塵低聲道，“需要家主血脈才能打開。“
蘇靈從懷中掏出一根細鐵絲：“讓我試試...“
“不用。“葉塵握住她的手腕制止，“走這邊。“
他帶著蘇靈繞到祖祠側(cè)面，在一塊看似普通的墻磚上按了三下。磚石無聲滑開，露出一個狹窄的通道。
“你怎么知道這里有密道？“蘇靈驚訝地小聲問。
“小時候迷路偶然發(fā)現(xiàn)的。“葉塵側(cè)身擠入通道，“跟我來。“
通道狹窄陰暗，兩人不得不緊貼著前行。葉塵能感覺到身后的蘇靈呼吸輕輕拂過他的后頸，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桂花香。通道逐漸向下傾斜，空氣變得潮濕陰冷，墻壁上開始出現(xiàn)奇怪的暗紅色苔蘚，摸上去有種詭異的溫熱感。
“這些苔蘚...“蘇靈小聲說，“好像在吸收靈氣。“
葉塵點頭。越往下走，苔蘚越密集，最后整個通道都被暗紅色覆蓋，如同某種巨獸的食道。通道盡頭是一扇刻滿符文的石門，門縫中滲出淡淡的金光。
“就是這里。“葉塵的手剛碰到石門，胸口玉佩突然劇烈發(fā)燙。與此同時，蘇靈鎖骨下的龍印也亮起微光。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感到體內(nèi)龍氣不受控制地涌動起來。
“一起推。“葉塵說。
他們的手同時按在石門上。就在肌膚接觸的剎那，一股強大的能量波動從兩人接觸點爆發(fā)！石門上的符文一個接一個亮起，最終組成一條完整的龍形圖案。伴隨著沉重的摩擦聲，石門緩緩打開。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古老而威嚴的氣息，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巨獸剛剛蘇醒。門后是一個圓形石室，中央矗立著一座龍形石碑，碑前的地面上刻著復(fù)雜的陣法紋路——此刻已經(jīng)有多處斷裂。
“這是...封龍陣？“蘇靈小心翼翼地踏入石室，尋龍盤在她手中瘋狂旋轉(zhuǎn)。
葉塵的注意力卻被石碑吸引。那上面刻著的龍形，與他龍化時的姿態(tài)驚人地相似。當他走近石碑時，手腕上的龍印突然金光大盛，石碑表面也隨之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文字。
“你看到了嗎？“蘇靈驚訝地指著石碑，“這些字...“
“太虛古龍，萬龍之祖...“葉塵不自覺地念出那些浮動的文字，“被七圣封印，分魂鎮(zhèn)于四方...此為東荒陣眼...“
文字突然變化，組成一幅地圖，標記著四個地點，其中一個正是青云城，另外三個分別在南離、北冥和中州。
“這是封印太虛古龍的四處陣眼！“蘇靈驚呼，“你們?nèi)~家祖祠地下竟然鎮(zhèn)壓著一部分龍魂！“
葉塵伸手觸碰石碑，剎那間，整座石碑變得透明，里面赫然封印著一道金色的龍形虛影！那虛影似乎感應(yīng)到了葉塵的存在，突然睜開雙眼——那是一對純粹由金光組成的豎瞳，充滿無盡的威嚴與智慧。
“血脈繼承者...“一個古老的聲音直接在葉塵腦海中響起，“你終于來了...“
葉塵如遭雷擊，連退三步。那聲音...竟與他修煉《太虛神龍訣》時偶爾聽到的低語一模一樣！
“怎么了？“蘇靈扶住他搖晃的身體。
“你...沒聽到嗎？“
蘇靈茫然搖頭。就在這時，石碑中的龍影突然劇烈掙扎起來，整個石室開始震動，碎石從頂部簌簌落下。
“不好！有人破壞了外圍陣法！“蘇靈指著地面上的陣紋，那些斷裂處正冒出黑煙。
葉塵拉起蘇靈就往回跑：“我們得離開這里！“
兩人剛沖到通道口，一道黑影突然從上方撲下！葉塵本能地將蘇靈護在身后，龍氣瞬間覆蓋右臂。
“砰！“
龍爪與來襲者的兵器相撞，火花四濺。借著微光，葉塵看清了敵人——又是那個渾身散發(fā)著腐爛鐵銹味的黑袍人，只不過這次他帶了四個同樣裝束的同伙。
“小龍崽，我們又見面了。“黑袍人陰森地笑著，渾濁的黃眼睛在黑暗中發(fā)著微光，“多虧你們破壞了石門封印，省了我們不少功夫。“
葉塵將蘇靈推向通道：“跑！“
“想走？“一個黑袍人甩出鎖鏈，纏住蘇靈的腳踝。她銀劍出鞘，斬斷鎖鏈，但更多黑袍人已經(jīng)包圍過來。
“你們是什么人？“蘇靈背靠葉塵，劍指敵人。
“暗影閣，御龍司。“為首黑袍人脫下兜帽，露出那張縫合般的怪臉，“奉閣主之命，來取龍魂碎片...順便，帶走龍血后裔。“
葉塵心中一凜。他們怎么知道自己是龍血后裔？除非...葉家有內(nèi)鬼！
沒有時間多想了。五個黑袍人同時出手，黑氣化作各種兵器襲來。葉塵龍化右臂，勉強擋住三人的攻擊，但另外兩人的攻擊直取蘇靈！
“小心！“葉塵轉(zhuǎn)身想救，卻被一道黑氣擊中后背，頓時痛入骨髓。
眼看蘇靈就要被擊中，千鈞一發(fā)之際，她鎖骨下的龍印突然金光大盛，一道龍形虛影從印記中飛出，將兩名黑袍人擊退！
“葉塵，你的龍氣能激活我的龍印！“蘇靈大喊。
葉塵瞬間明白過來。他全力催動體內(nèi)龍氣，同時抓住蘇靈的手。兩人龍印相觸，爆發(fā)出耀眼的金光！葉塵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涌入體內(nèi)，全身皮膚開始浮現(xiàn)龍鱗紋路。
“不可能！“黑袍首領(lǐng)驚駭后退，“雙生龍印？！“
葉塵沒有給他反應(yīng)的時間。在這股新力量的驅(qū)使下，他第一次嘗試全身龍化！劇痛中，他的雙臂完全覆蓋上金色鱗片，指尖化為利爪，眼角拉長成爬行類般的弧度。
“死！“
龍化后的葉塵速度快如閃電，一爪就撕裂了最近的黑袍人。另外四人倉皇反擊，黑氣化作各種兵器襲來，卻只在龍鱗上留下淺淺白痕。
“撤退！情報有誤！“首領(lǐng)大喊，捏碎一枚符箓。黑煙爆開，四人身影逐漸模糊。
“別想跑！“葉塵龍爪一揮，三道金色氣刃飛出，其中兩人被攔腰斬斷，但首領(lǐng)和另一人還是逃走了。
龍化狀態(tài)只維持了不到十息就開始消退。葉塵跪倒在地，全身如被千刀萬剮。過度龍化帶來的反噬開始了，他感覺每一寸血肉都在燃燒。
“葉塵！“蘇靈扶住他搖晃的身體，小手捧著他的臉，“看著我，別昏過去！“
葉塵模糊的視線中，蘇靈的臉龐近在咫尺，眼中滿是焦急。他想說些什么，卻噴出一口鮮血，正好濺在她胸前的衣襟上，像一朵盛開的紅梅。
“堅持住...“蘇靈咬牙扶起他，半拖半抱地往通道移動，“我們得離開這里...“
身后，石室中的龍影發(fā)出無聲的咆哮，整個地下空間開始崩塌。
當?shù)谝豢|晨光穿透云層時，葉塵在劇痛中恢復(fù)了意識。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身下是柔軟的床鋪，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藥香和...桂花香。轉(zhuǎn)頭看去，蘇靈正趴在床邊熟睡，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嘴角還殘留著一絲血跡——想必是帶他逃離時受的傷。
葉塵試圖坐起來，立刻牽動全身傷勢，忍不住悶哼一聲。這聲音驚醒了蘇靈，她猛地抬頭，眼中瞬間盈滿欣喜。
“你醒了！“她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別亂動，你全身經(jīng)脈都受了龍化反噬。“
葉塵這才注意到自己上身赤裸，胸口和手臂纏滿了浸透藥膏的繃帶。蘇靈順著他的目光，耳尖微微泛紅。
“這是我的秘密住處，沒人知道。“她解釋道，拿起床頭的藥碗，“把藥喝了。“
藥汁苦得令人發(fā)指，葉塵皺眉咽下。蘇靈突然往他嘴里塞了顆蜜餞，甜味瞬間沖淡了苦澀。
“你...為什么冒險救我？“葉塵輕聲問，“如果被暗影閣發(fā)現(xiàn)...“
蘇靈白了他一眼：“廢話，你救過我那么多次。“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來，“而且...我們是同伴，不是嗎？“
陽光透過窗欞，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葉塵注意到她的睫毛在光線下呈現(xiàn)出淡淡的棕色，像蝴蝶翅膀般微微顫動。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石碑上看到的“雙生龍印“這個詞。
“我們在地下看到的那些...“葉塵剛開口，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鐘聲。
蘇靈臉色一變：“是城主府的召集令！“她快步走到窗邊，“看來祖祠的異動被發(fā)現(xiàn)了。“
葉塵強撐著起身：“我得回葉家，不然會引起懷疑。“
“你這樣子怎么回去？“蘇靈急道，“至少再休息一天！“
葉塵搖頭，忍著劇痛穿上蘇靈準備好的干凈衣衫：“葉鴻遠一定會借機發(fā)難，我不能給機會。“
蘇靈咬了咬唇，突然從頸間取下一枚玉墜掛在他脖子上：“戴著它，能掩蓋你身上的龍氣波動。“她的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他的鎖骨，兩人都是一陣微顫。
“謝謝。“葉塵輕聲道，“關(guān)于地下看到的...“
“我會繼續(xù)調(diào)查。“蘇靈打斷他，“你先養(yǎng)傷，有消息我會聯(lián)系你。“
她扶著他走到門口，晨光中，兩人影子在地上交疊，如同一體。葉塵突然有種沖動，想告訴她石碑上關(guān)于“雙生龍印“的事，但最終只是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小心暗影閣。“
蘇靈點頭，目送他踉蹌離去的背影，不自覺地撫摸著鎖骨下的龍印。印記此刻微微發(fā)熱，仿佛在呼應(yīng)著漸行漸遠的另一個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