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冥昭對莫驚陽晃了晃傳訊符，又沖他招了招手。

莫驚陽四平八穩走過去。

武冥昭把消息拓了一份，給莫驚陽遞過去。

莫驚陽雙手接過，在武冥昭對面落座，上下大致掃了一眼，抬了抬眉，有些詫異地看了武冥昭一眼：

“尊上果真厲害。”

絕密的第一手資料都能被她蹲到，也有能人異士替她匯總，最重要的是，她能想到通過核對原始數據的方法，去倒推出礦藏數的漏洞……

莫驚陽看著邏輯清晰直擊要害的數據，突然覺得自己真的一點都不了解真正的武冥昭。

以前他只覺得武冥昭這個人，割裂又矛盾，現在隨著接觸面的增加，他越來越覺得她真的讓人捉摸不透，不自覺想敬畏遠離，又被她的光芒吸引。

在聯姻前，他就認真研究過她的發家史。

被拋棄被圍剿，隱藏血脈從小小魔兵做起，繼承她母親的傳承之后也是隱忍不發，韜光養晦。

結果在爬到魔王的位置后，風格驟變，一改低調穩健的發展模式，兵行險招出其不意，拼著兩敗俱傷也要把競爭對手斬于馬下。

他以為她急功近利，穩不住心態飄了，加上她后續的統治手段，在他看來也的確不算高明。這樣沉不住氣的人倒也好控制，所以他同意聯姻。

這其中，未嘗沒有拿捏她去垂簾聽政獨掌大權的意思。

結果這邊剛約法三章后沒多久，他就發現自己掉坑里去了。

什么心態不穩，什么不動腦子，什么只喜歡武力解決問題。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武冥昭她就是個蜂窩煤，心眼子多得嚇人。

你就說她帶著黑鴉的尸體，跟自己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的博弈過招，最后還能不落口實就把自己禁足。

看起來好像斗得有來有回，但他事后復盤，發現自己壓根沒占到便宜。

再后來，他錯判形勢，高估了武冥昭對宮闈掌控的靈敏程度，差點玩脫。

其實他很清楚，他的弟弟入宮，傳遞“聯姻并非非他不可”的壓力信號，根本就是武冥昭自己做的局，但是他只能一步步按她的計劃走，被施壓，被迫低頭認錯。

武冥昭跟他打明牌玩陽謀，他都贏不了。

他算不過她……他精心布置的權勢網，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不堪一擊。

這樣的認知讓他心驚，同時心里涌出的是從未有過的悸動，又被他的屈辱感掐滅。

他一向對自己的政治嗅覺有信心，在武冥昭這里卻頻頻受挫，被打擊被碾壓到懷疑人生。

眼看操縱駕馭武冥昭已不可能，他只能改變自己的目標，曲線奪權。

既然他和家族起了齟齬，那他就放棄莫家的權勢，轉而去做魔尊的刀，去當她的“自己人”，鞏固地位，再去借她的手掌控全魔域的經濟！

她身側的位置，他要了！

結果時至今日，他才發現，他到底還是低估武冥昭了。

他起初以為武冥昭有勇無謀，后來發現她深諳人性心思縝密，今天才知道，原來她在經濟上也有涉獵。

這樣的領導和合作對象，簡直就是六邊形戰士，他可太安心了。

這可是妥妥的上分車隊啊。

“愣著做什么，說說你的想法。”

武冥昭看莫驚陽盯著她寫的計算公式出神，用筆桿戳了戳他的腦門。

莫驚陽下意識往旁邊挪了兩分，回過神來，又仔細看了看信息，替武冥昭補充其他細節：

“尊上的判斷著實精準，莫晉琰昧下了不少原礦精礦。此外，驚陽還知道兩處地下黑廠，可由下追蹤溯源，定能抓個現行。”

武冥昭卻搖了搖頭。

“我逮他做什么？摸清楚他的黑庫所在，再放出點本尊要嚴查私礦的消息，逼他在短時間內多干點活，再找個時間搶了就是。”

“沒有記錄在冊的精礦軍械，就是丟了他也不敢吭聲。”

如果懷疑到她頭上？那他只會更小心謹慎裝孫子。

莫驚陽人都麻了。

他看了看武冥昭的批注和計算公式，是很合邏輯的核算方式，怎么就歪到打家劫舍上了呢。

正常情況下不應該……

“正君以為本尊會辛辛苦苦去核算莫家每條礦脈侵吞多少公產？再去查證謊報了多少損失？然后拿著證據去現場驗證，當場對質，將多余的私產收歸公有？”

莫驚陽擰了擰眉。

正常流程不是這樣的嗎？

武冥昭“嘖”了一聲。

魔王世家培養出來的精英，到底還是沒被社會毒打過，照本宣科不知變通。

如果想用的順手，一起坑人，就還得調教磨合。

“本尊做事，只看效率和結果，不講規矩。”

她又不是考試答題，她跳個步驟得到結果，再倒推變量的數據，怎么了？

“尊上是想……高壓之下迫使莫家動用最多人力物力，一次性生產出最大量軍械，再反證他私采偷藏的原礦數量？”

武冥昭點點頭。

能跟上她的思路就好。

“同時可依據魔氣濃郁程度和變化趨勢，篩查判斷私礦的所在地，以及其規模。”

“此外，還可參照黑廠的損毀率廢品率，推測黑廠的經營時長和熟練度，尊上亦可收押最老牌的黑廠廠主，挖出更多黑幕和勾當來。”

還會自己拓展，武冥昭表示滿意。

“重壓之下必有紕漏，尊上也可遣人盯梢莫家掌事，摸清楚他頻繁聯絡的黑市商人，熾翎魔王背后的買主自然也會浮出水面。”

武冥昭聽完莫驚陽的建議，突然改變主意了。

“本尊有個新點子，正君可有興趣一聽？”

武冥昭摩挲著下巴，嘴角掛著惡劣的笑容。

莫驚陽一聽她又有了坑自己親爹的新主意，也提起了興趣。

“驚陽愿聞其詳。”

武冥昭的笑聲里滿是不懷好意。

“你說，如果買家在收貨的時候被莫晉琰黑吃黑，會不會更有意思？”

莫驚陽瞇了瞇眼，腦子飛轉。

“安插人手，替換贗品，留一名活口回去報信，借此敗壞莫氏名聲，再以此為由頭收回礦產壟斷權？”

武冥昭點點頭又搖搖頭。

“不全是。本尊的終極目標是，斬斷軍備供應鏈，瓦解暗地里的軍事經濟聯盟。”

莫驚陽心跳都驚得停了一拍。

想的太遠了，胃口太大了！

想以私礦為切入點，去撼動頑固的利益聯盟，她好大的膽子！

他之前輸給這種瘋子，輸得真不冤……

“只是初步打算，具體眼看落日城的威懾度。畢竟，經濟戰打起來也不好受，若是最后反倒讓仙門占了便宜，那可就不好了。”

“莫家的事，你最熟悉，交給你，本尊也放心。”

“暗衛給你，先摸底踩點，找找賬冊和買家，再說其他。”

“還有問題嗎？”

莫驚陽依然是優雅貴氣的模樣，他行著臣屬禮，聲音溫雅卻堅定：

“驚陽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