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如同無數只燒紅的鋼針在扎刺，每一次呼吸都拉扯著肺部撕裂般的痛楚。喉嚨里的血腥味越來越濃。白燁艱難地從冰冷滑膩的通道地面抬起頭，沾著污血和泥漿的下巴在霉斑遍布的合金板上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輕響。

那疊潮濕、被揉得發皺的紙質券票從撕破的衣袋里滑落出一角，像一塊散發著腥味的誘餌。

貪婪的目光幾乎要燒穿他的后背。那幾個圍著詭異綠湯鍋子的拾荒者停止了所有動作。渾濁的眼珠子釘在那露出來的硬通貨上，又掃過他無力弓起的身體，像餓了三天的鬣狗盯上了一塊還散發著熱氣的腐肉。其中一個干瘦如柴、露著焦黃牙齒的家伙，喉嚨里滾動著壓抑的低吼，渾濁的眼睛里兇光畢露，試探著向前挪動了半步，沾滿污泥的腳掌在地板上發出黏膩的拖動聲。

更深處的陰影里，還有更多影影綽綽的人形在晃動，帶著同樣的饑渴，悄然圍攏。無形的絞索在這一截散發著霉味、粘液和絕望氣息的通道里無聲收緊。前有惡狼，后有隨時可能撕裂陰影撲出的毒蛇獵犬。

“呵……”一絲被血嗆住的、冰冷的氣息從白燁齒縫里擠出來。他用盡最后一點力氣，顫抖的手臂猛然撐起！上身驟然挺直，身體繃緊的瞬間，斷裂的肋部劇痛如同電擊，讓他眼前金星亂冒，差點當場昏厥。但他扛住了！硬生生將這口帶著內臟碎片腥氣的濁血咽了回去！

那張沾滿泥污血痕的臉轉向那幾個蠢蠢欲動的拾荒者。因為劇痛和強行壓抑的反噬，面容顯得更加扭曲、猙獰，幾道深淺不一的傷口在昏暗慘綠的應急燈光下閃爍著血光。嘴唇緊抿，嘴角掛著一抹暗紅色的新鮮血線，向下緩慢滴落，墜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砸出細小的深色印記。

最為駭人的是那雙眼睛。冰冷！深邃！沒有半分恐懼，沒有乞求，甚至看不到一絲被劇痛折磨產生的生理性混亂。只有如同宇宙深處亙古凍土的荒蕪冰寒，刺骨的寒意混雜著某種被點燃的、狂暴的獸性，死死地鎖定了那幾張貪婪而驚愕的臉！

那目光掃過，如同實質的冰錐鑿入骨髓！

被這雙眼睛盯住的拾荒者們像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中，臉上的貪婪和兇戾瞬間凝固、龜裂！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抑制的驚恐！干瘦男人的腳步猛地釘在原地，腳掌如同踩在燒紅的炭上，死死壓在地板上不敢挪動半分。另一個原本眼露兇光的家伙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渾濁的眼珠里只剩下被巨大危險籠罩的駭然。

那雙眼睛里的意志，比這垃圾場最深重的惡臭和死亡更加純粹、更加冰冷！那是屬于“獵食者”的眼神！是在絕境中還能撕咬出對方喉嚨的血色警告！

無聲的僵持只持續了一秒。但對那幾個拾荒者而言，漫長如一個世紀。本能壓倒了貪婪。他們畏縮了，眼神里的兇光迅速被恐懼淹沒，身體僵硬地向后退縮，重新龜縮回那點微弱的篝火旁，死死地低著頭，假裝那口冒著惡心綠泡的鍋子就是世界上唯一的希望，不敢再看白燁一眼。只敢用極度忌憚的眼角余光，偷偷窺視著那個掙扎著、搖搖晃晃站起來的身影。

“哼……”白燁從鼻腔深處發出一聲帶著血腥氣的冷哼。不再看那幾個色厲內荏的“鬣狗”。他扶著冰冷、布滿霉點和冷凝水的通道金屬墻壁，指尖摳進那些滑膩的縫隙里借力，一步一挪，踉蹌著向通道更深處走去。

每一次邁步，胸腔都像有粗糙的砂紙在摩擦。后背那被狙擊沖擊波撞擊的部位，每一次牽動都痛得他牙關緊咬，額角青筋暴突。

通道在前方幾十米處分岔。其中一條略微寬闊些，彌漫的惡臭和有機質發酵的酸氣更濃郁，地面也積著一層滑膩的黑綠色不明液體，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幾條巨大、銹跡斑斑、不斷滲出粘稠污水的管道，如同丑陋的巨蟒，從一側墻壁或天花板垂落下來，低處甚至直接浸在污液里。昏暗的燈光時明時暗，投下鬼魅般搖曳的光影。偶爾有同樣麻木、佝僂的身影在其中蹣跚走動，腳步拖沓在粘稠液體里，發出“噗嗤噗嗤”的、令人牙酸的聲音。空氣燥熱異常，混雜著濃重的腐爛食物、機油和劣質消毒水的氣味，悶得人幾乎無法呼吸。

【路徑判定：低威脅高干擾區域。確認定位：目標‘黑市’入口在更深層。】系統冰冷的分析掠過意識。白燁沒有絲毫猶豫，無視了這條相對“熱鬧”的通道，拖著沉重的腳步，堅決地拐進了另一條更加狹窄、幽暗的岔路。

這里的空氣稍微干凈一絲絲，但死寂得如同墳墓。只有管道深處偶爾傳來“滴答”的水聲，敲打著緊繃的神經。兩側墻壁是裸露的粗糲混凝土，布滿油污和厚厚的灰塵。幾盞壞掉或亮度極低的應急燈發出茍延殘喘的微光，勉強勾勒出通道的輪廓。腳下不再是泥濘，而是厚厚一層灰白色的粉塵，踩上去無聲無息，卻揚起嗆人的塵埃。

然而，這條看似“清凈”的通道，卻仿佛有著無形的界限。當白燁扶著冰冷的墻壁，蹣跚著向前挪動了大約五十米后，一種更加森然凝重的氣息悄然彌漫開來。

前方十幾米處，通道盡頭被一片人工構筑的、巨大的、如同廢棄地下車庫入口般的陰影吞沒。

兩根粗壯的、需要三人合抱的巨大金屬承重柱，支撐著扭曲的、明顯經過粗糙焊接加固的沉重天花板。柱身上覆蓋著黑灰色的不明冷凝物和厚厚的煙熏痕跡，布滿了彈孔、深刻的利器劈砍豁口、凝固的噴濺狀暗紅色物質，無聲地訴說著暴力的過往。

兩個高大得不像人類的身影，如同用廢棄機甲零件和金屬垃圾焊接出來的粗糙雕塑，沉默地佇立在兩根柱子旁邊，堵住了通往更深處的唯一入口。它們全身覆蓋著骯臟的、不知拼接了多少層的厚重復合裝甲板，關節連接處粗大的螺栓和傳動桿裸露在外，帶著暴力改造的痕跡。頭盔是猙獰的獸首樣式，雙眼部位是暗淡的深紅色光學傳感器，如同嗜血的瞳仁，冰冷地掃視著逼近的活物。

在他們腳下周圍的水泥地面上，散落著一些腐朽得幾乎難以分辨的骨骼碎片。幾只變異蟑螂大小的暗紅色機械殘骸正拖著斷掉的肢體，在一灘已經變成黑褐色的粘稠液體中徒勞地掙扎爬行。

整個區域的氣氛如同凝結的冰層，連飛揚的塵埃仿佛都要失去重量，被這冰冷的壓迫感凝滯在半空。

這里就是邊界。垃圾場核心腐爛區域的終點，通往真正藏污納垢之地——“黑市”的入口。

白燁停下腳步，隔著十幾米灰蒙蒙的塵埃，與那兩個沉重的金屬怪物對視。胸口的疼痛如同鈍刀在割。系統界面微微閃爍：【檢測到高威脅守衛單位：型號不明（重度改裝），能量層級…低級污染區臨界點。規則狀態：未啟動攻擊判定。】

他從懷里摸索著，強忍著咳嗽的沖動，掏出那枚從庫爾克幫兇尸體上摸到的、沾滿污血和汗漬的粗糙金屬身份牌，以及那疊同樣濕漉漉、邊緣破損的皺巴巴紙券。

身份牌上，邊緣磨損嚴重，幾個模糊的數字下，刻著一個扭曲怪異的狼頭標記。

紙券上，印著更加簡陋的、勉強能辨認的倉庫編號和物資符號，以及代表價值的粗糙數字和血污。

白燁握緊這兩樣東西。那粗糙的金屬棱角硌在掌心傷口里，帶來一陣刺痛。他深吸一口氣，這通道里腐朽的空氣似乎也帶著某種尖銳的顆粒感。喉嚨里的鐵銹味更濃了。

他不再猶豫，拖著依舊沉重、如同灌了鉛的雙腿，帶著一身刺目的傷痕、凝固的污血和幾乎溢出的狠戾煞氣，一步一步，向著那由鋼鐵巨獸守衛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市入口走去。腳步在厚厚的灰白色粉塵上，留下兩行深深印入塵埃的、帶著零星暗紅血點的腳印。

背后，遙遠通道入口傳來的拾荒者的零碎聲響完全消失了。只有那兩個門神般巨大的金屬改造體的深紅電子眼，如同燃燒的碳核，冰冷無情地聚焦在移動的熱源上。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凝膠，每一步都踏在無形的壓力沼澤之中。白燁緊握著代表“身份”與“價值”的破爛憑據，拖著沉重的傷軀，一步步挪近那散發著油污、血腥和金屬銹蝕氣息的鋼鐵閘門。

就在他的腳底即將踏上門前那片混雜著凝固暗色痕跡的水泥地面時。

左側那具稍高一些的金屬守衛，覆蓋著厚重焊接肩甲的龐大軀體極其輕微地轉動了零點幾度！這個微小的調整幾乎完全由內部液壓和齒輪傳動完成，速度快得驚人。巨大的金屬狼首頭盔下方，那對深紅的光學傳感器驟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并非攻擊前兆的猩紅警告，而是某種純粹掃描性的鎖定光束，如同實質的探針，瞬間將白燁從頭到腳完全籠罩！

光線并不灼熱，卻帶著一種砭骨侵髓的冰冷穿透力。白燁甚至感覺那紅光穿過了他破爛的衣服，直接掃描著他斷裂的骨骼肌理、流血的傷口、皮下脆弱的血管……以及更深處，某些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察覺的東西。

掃描持續了極其短暫的零點幾秒。

紅光驟然熄滅。

【識別：持有‘劣化補給憑證（破損）’……身份標記：區域‘鬣狗幫’（次級殘余勢力）。】

冰冷、嘶啞、毫無人類情感的電子合成音，如同砂紙摩擦骨骼，毫無征兆地在白燁耳邊響起（聲波以高度定向傳播的方式發送，只有他能清晰聽到）：

“準入許可。”聲音停頓了半秒，仿佛冰冷的數據庫在處理冗余信息。然后補充道：“生存狀態：瀕危等級三（內出血）。警告：生物體征超過‘黑鯊灘公共區’準入臨界值67%。補充警告：攜帶低等級追蹤污染物，建議立即清除或支付‘清理’費用。祝您……交易愉快。”最后的四個字干枯僵硬，如同念誦早已設定好的最低限度祝福程式。

沉重的金屬閘門內側的齒輪軸承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尖銳摩擦聲。伴隨著沉重滑軌的移動，一扇比預想中要小得多的、僅容一人彎腰通過的厚實金屬門，在原本封閉狀態的巨大門板上滑開！露出后面一片更加深邃、濃稠的黑暗。一股更加強烈、成分復雜到無法完全解析的氣息撲面而來：濃重的化學藥品味、腐敗有機物的酸臭、烈性機油的辛烈、以及某種…被刻意用劣質香料粗暴壓制卻更加刺鼻的血腥氣。

白燁最后瞥了一眼那兩個如同亙古不變的青銅雕像般矗立不動的守衛。他們深紅的電子眼已經恢復為最基礎的待機暗光，不再看他分毫。

他一步跨過了那道無形的、仿佛空氣都變得粘稠的門檻。

就在身體完全沒入門內深邃黑暗的瞬間——

“嗡——！”

一種極其輕微、頻率卻高得讓整個耳蝸都在刺痛戰栗的震動波，毫無征兆地以他的身體為中心爆發！肉眼無法看到，但白燁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每一寸皮膚都感覺到了清晰的、如同被無數細密針尖刮過的刺痛感！

那感覺來得快，去得更快，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粒塵埃，消失無蹤。

系統界面上，一行淡淡的提示悄然隱沒：【環境清除裝置觸發。確認：附著于衣物纖維的‘獵犬’追蹤粉塵——清除率99.7%。】

門內并非純粹的黑暗。而是如同沉入某種厚重液體的內部空間，光線渾濁、彌散。腳下是粗糙的、積著厚厚一層不明黑灰色油脂和頑固污漬的金屬格柵板。空氣中漂浮著無數細小的、來源不明的微塵，在極其微弱的幽綠色應急光源下緩緩浮沉。

光線來自頭頂高處一些地方。一些巨大的、早已失去實際功能、僅作為光源使用的巨型熒光燈管斷斷續續地亮著，發出滋滋啦啦的電流雜音。昏暗的光勉強勾勒出這個巨大空間的輪廓。更像一個巨大無比、經歷過暴力改造的廢棄機械廠房或巨型飛船艙體。

支撐著遙遠頂部的粗大金屬承重梁如巨獸的肋骨交錯。銹蝕的管道如同扭曲的血管，爬滿墻壁和橫梁，在幽暗光線下延伸向黑暗的深處。地面并非平整，而是被各種粗暴堆疊的金屬集裝箱、巨大生銹的廢棄機械部件、以及用廢金屬板和支撐管構筑的簡陋棚屋分割得七零八落。

視線范圍內，人影幢幢。數量遠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擠在狹窄的通道和棚屋的縫隙間，如同蟻群。大部分都包裹在破舊骯臟、看不清原色的布料或簡易的金屬皮甲之中，許多身影佝僂著，在昏暗光線下如同蠕動的鬼影。尖銳的口哨聲、嘶啞的討價還價爭吵聲、某種鈍器敲打金屬的單調響聲、沉重的喘息以及壓抑的哭泣或咒罵……無數雜亂無章的音源混合成一片低沉、持續不絕、令人心神不寧的嗡嗡噪音背景，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永不停歇的低語漩渦之中。

空氣溫度陡然升高了一大截！沉悶、燥熱，彌漫著難以言喻的混合惡臭——汗餿味、長期不洗澡的體臭、某種劣質營養膏的化學甜膩、刺鼻的金屬氧化物銹蝕氣息、遠處隱約飄來的腐敗油脂在高溫下冒煙的味道……所有氣味混合發酵，形成一種能滲透進毛孔、粘稠得如同膠質的污濁熱浪。每一次呼吸都像吸進一口灼熱的、裹著粉塵的粘痰。

混亂！擁擠！壓抑！仿佛無數被壓縮在金屬罐頭里的絕望正在無聲地沸騰。

【環境判定：非官方流通樞紐‘三號集市’（高危/混亂）。警告：持續掃描波探測強度高于外界73%。建議：避免暴露……】系統界面在渾濁光影中閃爍著微光。

白燁貼著冰冷的金屬門框內側站穩，后背倚靠著粗糙的鐵皮支撐，稍微緩解一下身體的劇痛和眩暈。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測器，無聲而迅速地掃視著這片光怪陸離的景象。

入口正前方幾米處，一排粗陋地捆綁在銹蝕管道上的簡陋光源下，最顯眼的景象猝不及防撞入眼簾——

一大片空地！或者說，是專門留出的殺戮角斗場！

地面鋪著的并非光滑金屬，而是撒滿了一層厚厚的、暗紅色（近乎發黑）的骯臟沙土！沙土被反復踩踏、澆灌過某種液體（血？油？）而呈現出板結的硬塊狀！幾灘深深浸入沙土、邊緣干涸成深褐色的印記，如同不祥的胎記！

空地邊緣，散亂地丟棄著幾塊破碎的、布滿烏黑凝結物的不規則金屬片——仔細辨認，能看出那似乎是某種劣質防護甲板的殘骸！還有半截沾滿臟污沙粒、斷口猙獰的某種獸類腿骨！甚至……一只被踩扁、完全變形的簡陋金屬義眼！

就在這血腥味幾乎凝成實質的沙場邊緣，一個身高接近三米的龐大身影，像一座由廢鐵和硅膠塑成的肉山，擋住了大半去路。它——或者說他——大半身體覆蓋著生銹的金屬和粗糙的聚合物甲板，肌肉虬結如同老樹盤根，一條左臂齊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極其簡陋、由粗鋼管焊接著巨大合金爪鉤的裝置。一張長滿膿瘡疙瘩的扁平巨臉上，一只渾濁的肉眼和一只閃爍著廉價紅光的義眼鑲嵌其中，嘴角撕裂著一個巨大、直接豁開到耳根的傷疤，裸露著幾顆尖銳的金屬牙齒。

這巨漢正拖著一具幾乎看不清人形的“物體”走過那片染血的沙地。“物體”似乎還有微弱的抽搐，拖拽在地上留下長長的、混合著污血和沙礫的痕跡。幾根斷裂的管線從那“物體”身上耷拉下來，尖端還冒著細小的電火花，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巨漢粗暴地將那團“東西”扔向墻角堆積如山的、散發著濃烈惡臭的有機垃圾堆。“噗嗤”一聲悶響，像砸進一團腐肉泥潭，隨即被垃圾山緩慢地蠕動吞沒，如同從未存在過。

巨漢僅剩的、長著巨大金屬鉤爪的右臂隨意在沾滿粘稠物質的工作褲上蹭了蹭，然后轉身。那張布滿傷疤和膿瘡的丑陋面孔恰好看向入口處，那只深紅義眼冷酷地掃過剛剛邁過門檻的白燁。

渾濁肉眼和深紅義眼的視線如同實質的污泥，粘稠地涂抹在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言語，那張咧到耳根的丑陋傷疤微微抽動了一下，像是在嘲弄，又像是純粹的無視。緊接著，那龐大的身軀，拖著染血的金屬鉤爪，帶著沉重的腳步聲，如同一臺行走的推土機，徑直朝著側面更幽暗、氣味更加濃烈的區域踱步而去。

濃重到化不開的血腥和腐爛氣息，混合著劣質機油、廉價消毒水和那巨漢自身散發出的濃烈汗臭味，如同重拳，狠狠地砸在白燁的感官神經上！

胃部劇烈地痙攣，喉嚨里翻涌的腥甜幾乎要沖破壓制！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鐵銹味瞬間彌漫，用尖銳的疼痛強行壓下了生理性的厭惡和嘔吐反射。后背撞在冰冷金屬門框上的劇烈疼痛都仿佛被這更加刺鼻的死亡氣息暫時掩蓋。

【警告：高危個體。目標生物污染指數超標。遭遇概率：高。】系統的警示冷靜地在視網膜上刷新。

這就是“三號集市”。一個在巨大鋼鐵殘骸和管道迷宮包裹下的、用廢料和尸體堆砌成的、混亂而殘酷的……巨型地下蟻穴。

白燁的目光從那座無聲吞噬尸骸的惡臭垃圾山上移開。強忍著身體的痛楚，挺直脊背（即使這個動作牽扯著斷裂的肋骨發出更尖銳的警告），迎著這片嗡嗡作響的混亂噪音和更加濃稠、更令人窒息的地下污濁空氣，一步步，走進了這片粘稠的黑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