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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她是奇跡

電話鈴響的時候,他正對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發呆。宋體五號字像排著隊的小螞蟻,爬得人眼睛發酸。打印機在旁邊咔嗒咔嗒地轉,吐出的紙頁邊緣帶著溫熱的褶皺,像誰沒熨平的衣角。七年了…這個數字在心里滾了一圈,帶著鐵銹的味道。聽筒里的電流聲滋滋響,像夏天傍晚趴在老電線上的蟬,突然有個聲音鉆出來,輕得像片被風吹起的羽毛,飄飄悠悠落在耳膜上——“是我呀”。他捏著鼠標的手猛地頓住,塑料外殼上的紋路硌得指腹發麻。辦公室的空調壞了,熱風裹著打印紙的味道撲在臉上,后頸卻唰地沁出一層涼汗,順著脊椎往下滑,像條小蛇。“嗯。”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干巴巴的,像曬了半個月的柴火。指尖在鍵盤上懸著,不知道該落在哪顆鍵上,屏幕上的合同條款突然變得陌生,每個字都在晃。她那邊靜了兩秒,隱約有小孩的哭聲遠遠飄過來,像被棉花捂住的鈴鐺,還有什么東西掉在地上的脆響,“啪”一聲,碎得很輕。然后她才又開口,語速慢得像怕踩疼地上的影子:“能不能……幫我個忙呀?”“說。”他打斷她,指尖已經開始發顫。桌角的玻璃杯里,茶葉沉在底,像被遺忘的心事。七年了,那些被鎖進抽屜最深處的東西,怎么就被這一聲輕飄飄的請求撞開了縫呢?“我寫了點東西,”她的聲音更低了,幾乎要和電流聲融在一起,“像講給自己聽的小故事……你能不能幫我看看?就看一眼。”他忽然笑出聲,笑聲撞在空蕩蕩的辦公室墻上,彈回來扎耳朵。“寫東西?”他捏著聽筒的指節泛白,“你不記得了嗎?我們已經很久很久沒說過話了呀。”她沒接話,小孩的哭聲卻近了些,帶著委屈的抽噎,像小貓爪子在撓心。不知道哪根筋突然繃斷了,他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杯底磕在桌沿上,發出“哐當”一聲悶響。“憑什么呀?”話沖口而出的時候,連自己都愣住了——那聲音里裹著的不是火氣,是團濕乎乎的、被揉了又揉的東西,“憑什么現在找我?以前……以前走的時候,怎么沒想過會有今天呢?”“我……”她想說什么,被他急匆匆打斷。“我沒時間。”他盯著屏幕上自己的名字,墨色的字像塊冰。可眼睛里突然涌上來熱意,把視線糊成一片。打印機還在吐紙,咔嗒,咔嗒,像在數著過去的日子。那頭徹底安靜了。連小孩的哭聲都停了,靜得能聽見風穿過電線的嗚咽。過了好久,才傳來她輕輕的一聲:“打擾了。”電話掛斷的忙音,像根細針,一下下扎著太陽穴。他癱坐在椅子上,才發現后背的襯衫已經濕透了,貼在皮膚上,涼得人發抖。桌上的玻璃杯在晃,水濺出來,在合同紙上洇出一小團濕痕,像個沒忍住的哭臉。那天晚上他沒睡好。凌晨三點爬起來摸煙,打火機“咔嗒”一聲亮起來,火苗映著手機屏幕。她發過一條信息,就在他吼完之后,只有三個字:“對不起呀。”當時他沒回,現在想回,對話框卻暗沉沉的,像口封了底的井。

老屋的藤椅還在…

他坐在上面,手指摸著扶手處的幾道月牙痕。木頭被磨得光滑,涼絲絲的,像塊浸在井水里的玉。外面的雪下得沙沙響,把玻璃窗糊成了毛玻璃,什么都看不清,倒讓人想起小時候的夏天。那時候她總愛繞著這把椅子跑。光著腳,布鞋甩在旁邊的石階上,辮梢的紅繩晃來晃去,像只停不住的小蝴蝶。他就坐在門檻上,看她跑,看她被追得急了,一把抓住藤椅的扶手,指甲深深嵌進木頭里,留下這幾道彎彎的印子。“抓不住我呀。”她會回頭沖后面笑,眼睛亮得像盛了太陽。后來他才知道,她跑的時候,手心總是攥得緊緊的,指縫里全是汗。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條短信。他看了兩眼,把屏幕按滅,塞進外套內側的口袋。那里暖和,像揣著顆安靜的心跳。藤椅旁邊的木箱里,放著派出所送回來的東西。硬紙殼盒子上印著“物證返還”,紅色的字在雪光里顯得有點刺眼。他打開盒子,先摸到的是本線裝本子,封面是褪了色的藍底白花,右下角用鉛筆寫著他的名字,筆畫歪歪扭扭的還有一張蠟筆畫,邊緣卷得厲害,像被水泡過。畫里有個圓滾滾的太陽,紅通通的,下面站著兩個小人,一個涂成黃色,一個涂成粉色。粉色小人的裙子缺了個角,用透明膠帶粘著,膠帶在十幾年后泛出了丑丑的黃。他把畫平攤在膝蓋上,指尖輕輕碰了碰那個缺角。雪還在下,屋里沒開暖氣,手凍得發僵,可碰到畫紙的地方,卻像有團小小的暖意,慢慢暈開來。翻開本子,第一頁的字跡很輕,像怕被誰聽見似的:“2005年9月16日,今天他給了我半塊面包。他的手很干凈,指甲縫里沒有泥。”窗外的雪突然大起來,嗚嗚地響,像誰在哭。他想起那天的操場,香樟樹的影子鋪在地上,像塊綠毯子。她就蹲在那毯子的角落里,背對著人群,肩膀微微聳著,像只受了驚的小獸。他手里捏著沒吃完的面包,是早上媽媽給的,還帶著點黃油的香味。籃球在旁邊滾了兩圈,停在她腳邊。她抬起頭,頭發上沾著草屑,眼睛很大,卻沒什么光,像蒙了層灰的玻璃珠子。“給你。”他把面包遞過去,手有點抖。她沒接,只是盯著自己的鞋。布鞋的鞋頭磨破了,露出一點腳趾,沾著泥土。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伸出手,指尖碰到面包的時候,像被燙了一下,飛快地縮了縮,又重新攥緊。“謝謝。”她的聲音很輕,像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他沒說話,轉身去撿籃球。聽見身后撕開面包紙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怕驚動了什么。等他回頭看時,她已經把面包吃完了,嘴角沾著點面包屑,正用手背偷偷擦。那時候他不知道,有些人的口袋里,從來沒裝過這樣完整的面包。他們的日子像塊破布,到處是洞,風一吹就嘩啦啦地響,怎么縫都縫不好。本子里夾著張便簽,是她后來寫的。字跡比以前有力些,卻洇了一塊墨,像滴落在紙上的眼淚:“幫我寫個故事吧。就寫……一個女孩的故事。”雪停的時候,他把蠟筆畫貼在了書桌前的墻上。粉色小人的裙子雖然缺了角,可膠帶粘得很牢,像誰用盡了力氣,想把碎掉的東西重新拼起來。他打開電腦,屏幕亮起來,映著窗外的白。指尖放在鍵盤上,想了很久,敲下第一行字:“第一次見她時,她正在數自己手臂上的小云朵,像數天上的星星。”九月的太陽總是懶洋洋的…吊扇在教室頂上轉呀轉,把熱空氣切成一片一片的,落在課桌上,落在攤開的課本上,也落在她的手臂上。她的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的小臂上,有幾塊淺淺的印記,像不小心蹭到的顏料。“一、二、三……”她的指尖輕輕點著那些印記,聲音小得像蚊子哼。他坐在后排,看得有點發呆。陽光穿過窗戶,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把眼下那顆小小的痣遮得忽明忽暗。她的頭發很長,垂下來,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點尖尖的下巴,和抿得緊緊的嘴唇。下課鈴響的時候,他故意把籃球往地上砸了一下,“咚”的一聲,想嚇她一跳。可她只是輕輕抬了抬頭,又低下頭去數,像什么都沒聽見。他有點生氣,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好奇。抓起籃球,往操場走去,路過她座位的時候,飛快地瞥了一眼——她的課本上,畫滿了小小的星星,用鉛筆涂的,有的亮,有的暗。操場角落的香樟樹長得很茂盛,葉子綠得發亮,像被水洗過。她就蹲在樹底下,背靠著樹干,繼續數手臂上的印記。陽光透過葉隙落在她臉上,斑斑點點的,像撒了把金粉。“喂。”他把籃球往地上一拍,聲音悶悶的。她嚇了一跳,像只被驚動的小兔子,飛快地把袖子拉下來,遮住胳膊。指尖攥著衣角,指節都有點發白。“你在數什么?”他走過去,把籃球抱在懷里。她的臉有點紅,眼睛里閃過一絲慌亂,像被人發現了秘密。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沒什么呀。”他指了指她的胳膊,袖子沒拉好,露出一點印記的邊邊,像片小小的云。“那個。”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突然笑了,眼睛彎成了月牙。“它們不是不好看的東西哦,”她抬起頭,指著天上的云,“是會變成星星的小云朵呀。”他順著她的手往上看,真的有朵云飄過來,形狀和她胳膊上的印記有點像。白白的,軟軟的,在藍天上慢慢游著。風一吹,那朵云慢慢散了,像被誰用橡皮擦輕輕擦掉了。“你看,”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小得意,“飛走了吧。”他沒說話,心里卻覺得有點奇怪。為什么她的小云朵,總是比天上的多呢?放學的時候,他在校門口的小賣部買了瓶橘子汽水。冰鎮的,瓶身上凝著水珠,摸起來涼絲絲的。他看見她背著書包,沿著墻根慢慢走,影子被夕陽拉得長長的,像條孤單的小尾巴。

喂。”他追上去,把汽水遞給她。她停下腳步,轉過身,眼睛里的光閃了一下,像被汽水的涼意驚到了。“給我的嗎?”“嗯。”他點點頭,手心里全是汗。她接過去的時候,手指碰到了他的指尖,涼得他縮了一下。她的手也在抖,不知道是因為汽水太冰,還是別的什么。“謝謝。”她擰瓶蓋的時候,他看見她的食指關節上,有一道淺淺的疤,像條小蟲子。他們就站在香樟樹下,看著夕陽把天空染成橘紅色。她喝汽水的樣子很乖,小口小口地抿著,喉結動一下,脖子那里就陷下去一個小小的窩,像盛著夕陽的光。“我叫……”他剛想說出自己的名字,就被她打斷了。“不用告訴我呀。”她晃了晃手里的汽水瓶,水珠順著瓶身流下來,滴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濕痕,“知道太多,會忘不掉的。”他沒懂她的話,只覺得那天的晚霞特別好看,像誰把顏料潑在了天上。她把空汽水瓶扔進垃圾桶的時候,突然回頭沖他笑了笑,眼睛里的光比晚霞還要亮。“明天還能見到你嗎?”她問。“能。”他說得很肯定,像在承諾什么。從那天起,他的書包里總會多帶些東西。有時候是塊水果糖,橘子味的,糖紙亮晶晶的;有時候是張畫著小熊的創可貼,帶著點草莓的香味;有時候是片銀杏葉,夾在課本里,干了之后黃黃的。他總是趁她不注意,偷偷塞進她的書包。她發現的時候,從來不說謝謝,只是第二天早上,會把空了的糖紙,或者用過的創可貼,悄悄放在他的桌洞里。創可貼的中間,總是有點淡淡的痕跡,像被什么東西浸過。有一次,他塞了顆大白兔奶糖。晚上放學的時候,看見她站在老槐樹下,正小心翼翼地剝糖紙。糖紙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放進了口袋里,然后把糖放進嘴里,閉著眼睛,嘴角慢慢翹起來。“好吃嗎?”他走過去,嚇了她一跳。“嗯!”她用力點頭,眼睛里全是笑意,“甜甜的。”“我家還有很多。”他說,“下次給你帶。”她的笑容突然淡了點,低下頭,用腳尖踢著地上的小石子。“不用啦,”她的聲音很輕,“這樣就很好了。”他沒明白為什么,只覺得她的腳尖踢得有點用力,小石子滾出去很遠,撞到了樹干上,又彈了回來。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窗外的月亮很圓,掛在天上,像塊白瓷盤。他想起她胳膊上的小云朵,想起她關節上的疤,想起她喝汽水時小心翼翼的樣子,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悶的。第二天,他帶了一大把奶糖,想塞進她的書包。可到了教室,卻看見她的座位空著。桌子上的課本攤開著,上面畫著好多小云朵,有的旁邊還畫了小星星。一整天,她都沒來…放學的時候,他背著書包,沿著墻根慢慢走,像昨天的她一樣。走到老槐樹下,看見她蹲在那里,背對著他,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在哭。“你怎么了?”他跑過去,心里有點慌。她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像兔子。左邊的臉頰上,有塊淡淡的印記,像被什么東西不小心碰到了。“我沒事呀。”她想笑,嘴角卻撇了下去,眼淚掉了下來,砸在地上,像斷了線的珠子。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笨拙地從口袋里掏出塊手帕,遞過去。是媽媽繡的,上面有朵小蘭花,軟軟的,帶著點肥皂的香味。她接過去,捂在臉上,肩膀抖得更厲害了。哭聲悶悶的,像被手帕捂住了,聽著讓人心里發緊。“他們又……”她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把臉埋在手帕里,不停地哭。他沒追問,只是在她旁邊蹲下來,把書包里的奶糖全都倒出來,堆在她面前。五顏六色的糖紙,在夕陽下閃著光,像堆小小的星星。“吃吧,”他說,“吃了就不疼了。”她慢慢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那些糖,突然抓起一顆,剝開糖紙塞進嘴里,然后又抓起一顆,又一顆。眼淚還在掉,可嘴角卻慢慢有了點甜味。那天的月亮也很圓,掛在槐樹上,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纏在一起,像兩只不想分開的小蟲子。

辦公室的吊扇又壞了…

熱風裹著紙漿的味道,撲在臉上,黏糊糊的。他盯著電腦屏幕上的合同,字都變成了模糊的影子,怎么看都看不清。手機放在桌上,屏幕暗著,像塊黑色的石頭。七年前的那天,也是這樣熱。他站在火車站的月臺上,看著火車慢慢開動,帶走了她的影子。她沒回頭,車窗上的玻璃反射著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他手里捏著她留下的那方手帕,上面的蘭花已經被眼淚泡得發了白,軟塌塌的,像朵謝了的花。“忘了我吧。”

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話,寫在一張皺巴巴的餐巾紙上,字跡被眼淚洇了,模糊不清。他當時沒哭,只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挖走了一塊。后來才知道,那不是空,是疼,密密麻麻的,像撒了把鹽,碰一下就鉆心地疼。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嚇了他一跳。屏幕上跳出一串陌生的號碼,歸屬地是她所在的城市。他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來,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接,還是不接?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遲遲不敢落下。辦公室里很安靜,只有打印機還在咔嗒咔嗒地響,像在數著他猶豫的時間。最終,他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喂?”他的聲音有點抖,像被風吹得發顫。聽筒里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有小孩的哭聲,有東西摔碎的脆響,還有人在大聲說話,亂哄哄的,像個菜市場。

福利院的院子里,有棵很大的…

葉子落了一地,黃黃的,踩上去沙沙響。他站在樹下,看著不遠處的滑梯上,有個小小的身影,正背著他,慢慢往上爬。扎著兩個小辮子,像極了小時候的她。這是她的女兒…張警官說,這是她取的…她爬得很慢,小小的手抓著滑梯的欄桿,一步一步地挪,像只膽小的小蝸牛。爬到頂端,卻不敢滑下來,只是坐在那里,看著遠方,小小的身影在秋風里,顯得格外孤單。他走過去,站在滑梯下面,仰著頭看她。“別怕,滑下來吧,我接著你。”她轉過頭,眼睛很大,像她,卻沒什么光,像蒙了層霧。“你是誰?”她的聲音細細的,帶著點怯生生的味道。

“我是……一個叔叔”他不知道該怎么介紹自己,只能這樣說。她沒說話,只是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媽媽說,等我會自己滑滑梯了,她就回來了。”他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疼得厲害。“她會回來的。”他說得很輕,像在安慰,又像在安慰自己。她抬起頭,眼睛里閃過一絲希望,又很快暗了下去。“阿姨說,媽媽去天上了,變成了星星。”她指著天上,“可星星那么遠,怎么回來呀?”他沒說話,只是伸出手。“來,叔叔帶你滑下去。”她猶豫了一下,慢慢站起來,張開雙臂,像只小鳥一樣,從滑梯上滑了下來。他穩穩地接住她,小小的身子很輕,像片羽毛。“好玩嗎?”他問,把她抱在懷里。她點點頭,嘴角露出一點淺淺的笑,像顆剛發芽的小種子。“還能再玩一次嗎?”“能。”他抱著她,走向滑梯的頂端。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的縫隙,落在他們身上,暖暖的,像小時候的太陽。她在他懷里,咯咯地笑著,聲音像銀鈴一樣,清脆得讓人心里發顫。他突然明白,為什么她會給他打電話。不是為了幫忙,只是想找個人,替她看看這顆小種子,能不能在陽光下,好好地長大。老屋的書桌上,放著她的…他每天都會翻開看幾頁,看著那些輕輕的字跡,像在聽她說話。里面記著很多小事,記著他給的半塊面包,記著那瓶橘子汽水,記著那些奶糖,記著老槐樹下的月亮。“今天他給了我一片銀杏葉,黃黃的,像小扇子。我把它夾在書里,這樣秋天就不會走了。”“他書包里的創可貼,有小熊的圖案,草莓味的,甜甜的,像他的樣子。”“今天的月亮很圓,掛在槐樹上,他說,等我們長大了,就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串成項鏈。我知道這是騙我的,可我還是信了。”……最后一頁,字跡很潦草,像是急急忙忙寫的:“我走了,別找我。忘了我吧,就當從來沒見過。這樣,你才能好好的。”他合上日記本,放在胸口,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眼睛里流出來,滴在日記本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像她當年洇在便簽上的墨。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書桌上,落在那幅蠟筆畫上。粉色小人的裙子雖然缺了角,可在月光下,卻像撒了層銀粉,閃閃發亮。他打開電腦,繼續寫那個故事。指尖在鍵盤上跳躍,像在和她對話。“她是個很乖的女孩,喜歡數天上的星星,喜歡喝橘子汽水,喜歡把糖紙疊得整整齊齊的。”“她的身上有很多小云朵,像天上的云一樣,會慢慢飛走的。”“她走的那天,陽光很好,火車帶走了她的影子,卻帶不走那些藏在心里的事。”“她有個女兒,會數星星,會滑滑梯,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里有光。”……故事寫得很長,像他們走過的路,曲曲折折,卻又帶著點溫暖的光。寫到最后,他敲下這樣一行字:“她是他的奇跡,像黑夜里的星星,雖然遙遠,卻一直亮著。”窗外的月亮很圓,像塊白米糕,掛在天上。他關掉電腦,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仿佛又聽見了她的聲音,輕輕的,像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晚安呀。”他在心里,輕輕地回了一句:“晚安。”秋天的風…他帶著她,坐在老槐樹下,看著落葉一片一片地飄下來,像蝴蝶在跳舞。念念手里拿著片銀杏葉,黃黃的,像只小扇子,在手里扇呀扇。“叔叔,媽媽寫的故事,你看完了嗎?”她問,眼睛里帶著點期待。“看完了。”他點點頭,聲音很輕,“寫得很好。”“那你能給我講講嗎?”她仰著頭,眼睛亮晶晶的,像她,也像天上的星星。“好。”他抱著她,慢慢講起那個故事。講那個喜歡數星星的女孩,講她手里的橘子汽水,講書包里的創可貼,講老槐樹下的月亮,講火車站的離別,講七年后的電話……他沒提那些不好的事,沒提那些小云朵,沒提那些眼淚和傷痛,只講那些溫暖的,明亮的,像星星一樣的事。她聽得很認真,小小的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像只安靜的小貓。“媽媽是不是很勇敢?”她問。“是呀,”他說,聲音有點哽咽,“她很勇敢。”風一吹,槐樹葉沙沙響,像在應和他的話。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們身上,暖暖的,像小時候的太陽。她突然指著天上,大聲說:“叔叔你看,是星星!”他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天上空蕩蕩的,只有幾朵白云,慢慢地飄著。可他知道,她就在那里,像顆星星,雖然看不見,卻一直亮著,照著他,也照著她。“是呀,”他笑著說,眼睛里有光,“是星星呀。”他開始經常去福利院看她。有時候帶本童話書,坐在梧桐樹下,給她講故事;有時候帶點小餅干,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吃,像只滿足的小松鼠;有時候什么都不帶,只是陪著她,在院子里慢慢走,聽她講幼兒園的趣事。她越來越愛笑了,眼睛里的光也越來越亮,像被陽光曬透了的玻璃珠子。她會把畫的畫送給她,畫里有兩個牽手的小人,一個高高的,一個小小的,旁邊還有顆大大的星星。“這是叔叔,這是我,這是媽媽。”她指著畫,一本正經地說。他把畫小心地收起來,夾在她的日記本里。那里,藏著太多的故事,太多的思念。有一天,她突然問他:“叔叔,你會一直陪著我嗎?”他蹲下來,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會。”就像當年在香樟樹下,他對她說的那樣,肯定,堅定,像個不會變的承諾。她笑了,撲進他懷里,小小的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脖子,像抓住了什么重要的東西。“我就知道,”她的聲音悶悶的,帶著點哭腔,“媽媽說,會有人陪著我的。”他抱著她,感覺心里暖暖的,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那些空落落的疼,那些密密麻麻的傷,好像都被這個小小的擁抱治愈了。原來,有些離別,不是結束,是另一種開始。冬天來了,雪下了…老屋的藤椅上,鋪了層厚厚的棉墊,坐上去暖暖的。他坐在那里,看著窗外的雪,一片一片地落下來,把世界染成白色。念念趴在旁邊的小桌子上,畫畫,嘴里哼著不成調的兒歌。日記本放在手邊,已經寫完了。最后一頁,他寫了這樣一句話:“故事還沒結束,因為星星還亮著。”手機響了,是張警官打來的,說她的領養手續辦得差不多了。“你想好了嗎?”張警官問。“想好了。”他說,聲音很平靜。掛了電話,他看著念念的背影,小小的,卻很認真。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身上,像披了件金色的衣裳。“…”他叫她,“我們回家吧。”她轉過頭,眼睛亮亮的。“回哪個家?”“我們的家。”他笑著說。她跑過來,拉住他的手,小小的手暖暖的。“有媽媽的星星嗎?”“有。”他指著窗外,“你看,天上的星星,都是媽媽變的,在看著我們呢。”她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星星,眼睛里閃著光。“媽媽,我回家啦。”她小聲說,像在對星星說話。他牽著她的手,走出老屋。雪在腳下咯吱咯吱地響,像在唱著歌。陽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像鋪了一地的星星。他知道,以后的路還很長,會有風雨,會有坎坷。可只要牽著這只小小的手,看著天上的星星,就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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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男主、bg、雄競、非傳統神豪文,系統占比不大】沈昭意綁定了一個系統——只要給男人花錢,就會獲得不定額返現。但卻有個奇葩的規定:比例需按顏值來算。于是,她被迫開啟了一場幕后“精致養魚,養精致魚”的實驗。在不露臉的賽車手那兒試探性消費,卻被對方當成未成年,手把手教她如何申請退款;給高冷禁欲的醫學博主刷個華子,換來一句“沖動消費是不正確行為,建議預約一下精神科”;打賞語音廳哄睡主播,沒成想角色互換,對方的失眠癥被自己給治好了。……本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不料魚兒們逐漸開始真心換真心。“沈小姐,打賞的錢已經足夠買下我的終身出診權,你確定不要?”“獎杯歸車隊,我歸你。”“如果你需要,我永遠在深夜等候。”劇情逐漸走歪,沈昭意力挽狂瀾的同時,還不忘跟退役愛豆型帶貨主播合伙創業,與舞蹈區反差兄弟倆開工作室。至于嘴硬心軟男大陪玩,嗯,再去下一年的單!

眉東 0讀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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