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棉棉和薛煌也不在柴氏綢緞行逗留,飛奔著跑向運河邊的花船。
路面有些濕滑,陸棉棉卻能緊跟薛煌這個習武之人的腳步。薛煌偶爾回頭看著陸棉棉,在揚州城內可以借助陸棉棉的捕快身份協助他調查鳳璽失蹤一案,讓這“解藥”來做個幫手似乎也不錯。
久未打理的花船看起來蕭敗不堪,運河的濕氣讓木制的船艙已經船板生出一層薄薄的綠色苔蘚。而此刻,那些迷蒙在煙雨霧氣中的翠綠苔蘚上赫然踩著令人觸目驚心的血紅色腳印。
只是那腳印紅得有些讓人覺得不真實。
真正的血跡一般經歷長時間的氧化會變暗,逐漸變為暗紅色甚至發黑,而眼前的血紅腳印是刺眼的猩紅。
薛煌腳尖點起,飛身上船。
他的手指撫摸過翠綠苔蘚上的血腳印,可指間上只沾有黏膩濕滑的苔蘚,并未染上半分猩紅。
薛煌眉頭微皺,他又撫摸上其他的血腳印,無一例外。那些腳印仿佛是從船內長出來一般,而且每個腳印的大小都十分相似,看起來不似成年人的腳印,反倒如同七歲以下的幼童腳印。
岸邊,花船周圍早就撤下了渡橋,陸棉棉不會輕功,為了上船,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嘗試做出邁大步的動作測量距離,爭取一步邁上花船。
而此刻暴雨欲來,風急浪大,加之薛煌在花船上不斷移動身形,這個花船搖晃不已,陸棉棉想要一步邁到花船上還是有些難度的。
又一陣疾風吹過運河表面恢復平靜,陸棉棉壯著膽子想要一舉蹦到花船上。
“你怎么還遲遲不上船?”薛煌仔細排查過這些血腳印后才想到自己還有一個“搭檔”。
薛煌的身形來到甲板上,本已經趨于平靜的船面再一次劇烈搖晃起來。
陸棉棉一腳踏空。
眼看就要跌落到運河當中,陸棉棉閉上眼睛準備鳧水。薛煌長臂一伸,伸手抓住陸棉棉左側胳膊上的衣衫,手腕發力,將前人身上的全部重力都轉移到自己的身上,將人拉到船上。
陸棉棉閉著眼睛從未想過堂堂九千大人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拉她一把。
也不知道是從幾歲開始,陸棉棉已經習慣了凡事都靠自己來爭取。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能夠靠得住的,唯一能夠給自己托底的人只有自己。
陸棉棉本能的反抗著這股拖拽力。
陸棉棉身形向后倒去,薛煌是出于慣性再將人重新拉到船上。又一陣疾風吹來,陸棉棉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倒向薛煌,兩人都徑直的摔在甲板上。薛煌充當了陸棉棉的人形肉墊。
一剎那,兩個人,四瓣唇,緊緊相貼。
薛煌神色微愣,一時之間他竟然忘記了推開眼前的人。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不帶任何情欲的和眼前的女人有了一個實質的吻。少女的唇瓣綿軟,這種質感比人躺在最柔軟的鵝絨做成的絨被上還要舒適。陸棉棉纖長的睫毛掃過薛煌的臉頰,帶來酥酥麻麻癢癢的感覺。
陸棉棉率先反應過來。
她雖然不重,但突然壓在男人的身上,難保薛煌后背和花船的甲板來了個踏實的撞擊,不會吃痛。
陸棉棉一只手撐在濕滑的甲板上,努力把自己的身子從薛煌身上移開,“大人,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陸棉棉不敢去看薛煌的表情。
陸棉棉走到那些長在青苔下的血腳印旁,從隨身的小布包中掏出了一把小匕首。不過與其說這是一把匕首,倒不如說是一塊兒崎嶇的榆木疙瘩上綁了一塊兒略微生銹的小鐵片兒。
陸棉棉為了攢錢真的很窮。
她舍不得去買一把好的匕首,想著就拿這塊兒生銹的鐵片湊合湊合用也是可以的。
陸棉棉用匕首將甲板上的青苔刮下來,后又將沾染著血腳印上的船板木屑一同刮了下來。
薛煌半晌才回過神,他起身,掃落身上濕滑的感覺,站在陸棉棉身后。
陸棉棉將那翠綠色的濕滑的苔蘚放到口中嚼爛,那苔蘚的味道有些腥,也有些微苦,不過可以忍受。
待到將這些苔蘚全部嚼爛,嚼出翠綠色的嫩汁,陸棉棉將這些吐出來的翠綠色的嫩汁噴在一同刮下來的紅色木屑上。
果不其然,原本腥紅色的木屑開始改變顏色。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顏色,土棕色中還透露出一絲嫩芽的黃。
陸棉棉對這個發現異常興奮,她語調不自覺的拔高了幾度,“大人,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樣。”
“這些出現在花船上的血腳印并不是真的人血,也并不是動物的血偽造而成。它是被一種燃料染上去的。而且透過這些青苔可以看出,這種染料應該是一早就已經印在木板的縫隙當中一旦出現陰雨天便會顯現出血紅色的腳印。”
薛煌耐心地聽著陸棉棉對這件事的講解。
“還有大人,”陸棉棉邊說邊將她放在胸口的那一塊兒紅綾帕子拿了出來,順便將口中還殘余的一些苔蘚嫩枝再次噴在這塊帕子上,帕子果然也改變了顏色,“大人,我發現這個用來勒死梁大人的紅綾可能并不是柴氏綢緞行的綢緞。”
薛煌同樣關注到帕子的顏色變成了和木屑相似的顏色,只不過它的顏色要比木屑更淺一些。
陸棉棉:“還是綢緞行用來染綢緞的染料是上好的云丹砂這種礦物質的染料久洗不易褪色。遇到其他的物質也不會改變顏色。但云丹砂的造價非常的昂貴,一斤的原礦才能提出不到一兩的染料。”
“揚州城的竹林中有一種特殊的紫藤,用紫藤的枝葉對布匹進行染色,能夠染出和云丹砂近乎一模一樣的顏色。只不過用這種紫藤汁液碾碎后提取的染料遇到苔蘚綠色植物的汁液就會改變顏色。”
“不過,因為紫藤染料便宜,還是有很多打腫臉充胖子的人喜歡用這種染料染出來的綢緞布匹。”
薛煌神情觸動,看來小覃子一開始就查錯了方向。
陸棉棉話音剛剛落地,一道驚雷從天而降,隨后豆大的雨點兒降落,暴雨傾盆。
初秋的衣裳單薄,薛煌昂貴的衣料被打濕。此刻,輕薄的紗衣和身體曲線完全貼合。陸棉棉盯著眼前的人,不得不感慨,薛煌身材實在是太贊了。
比起兩人坦誠相對的時刻,此刻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更讓人想入非非。
而眼下也沒有油紙傘可以用來遮雨,陸棉棉則是從她的布包里面掏出一張漆黃色的紙。這紙張還泛著淡淡的光澤。
陸棉棉展開這張紙墊起腳尖,將這張紙蓋在薛煌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