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的時間臨近了,俞華鑫站在窗前,看著夕陽漸漸沉入山后。他反復檢查著那張神秘紙條,紙是普通的作業本紙,字跡工整但刻意變形,難以辨認是誰所寫。
他穿上深色外套,將手電筒和防身的折疊刀塞進口袋。臨出門前,他又猶豫了——這會不會是個陷阱?但好奇心最終戰勝了謹慎。
村路上已經沒什么人,偶爾傳來幾聲犬吠。俞華鑫避開主路,沿著田埂向后山走去。暮色中,老槐樹巨大的輪廓漸漸清晰,像一只張開的手掌伸向天空。
樹下空無一人。俞華鑫看了看表,剛好八點。他環顧四周,壓低聲音問:“有人嗎?”
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回應他。
突然,一個黑影從樹后閃出,俞華鑫本能地后退一步,手伸進口袋握住刀柄。
“是我。”熟悉的聲音響起,蘇小月從陰影中走出來。月光下,她的臉顯得格外蒼白。
“紙條是你寫的?”俞華鑫松了口氣,但警惕未消。
蘇小月搖搖頭:“不是我,但我猜到了你會來。”她走近一步,“有人想引你入局,華鑫。這件事比你想象的復雜得多。”
“什么意思?”俞華鑫皺眉,“你知道是誰寫的?”
“不確定,但有幾個人選。”蘇小月的聲音壓得更低,“錢莉、會計老王,或者...我父親。”
這個回答讓俞華鑫心頭一震:“你父親?為什么?”
蘇小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子:“這是我母親生前的日記,我藏了五年。里面有關于錢德海的真相。”
俞華鑫接過本子,借著月光翻看。紙張已經泛黃,字跡娟秀但有些潦草,記錄的多是日常瑣事。直到翻到中間部分,內容突然變得不同:
“5月12日:今天去山上采藥,意外發現錢德海和老王在后山私會。他們在測量土地,談論什么'礦脈'和'分成'。我躲著聽了一會兒,原來他們在計劃非法開采山里的稀土!這可是會污染全村水源的啊!”
“5月13日:我告訴了明遠,他說要去舉報。我勸他小心,錢德海在鎮上有人。”
“5月14日:錢德海今天來找我,說知道我聽說了什么。他威脅我如果敢說出去,就讓小月上不了大學。我害怕極了...”
最后一篇日記停在5月15日,也就是蘇小月母親死亡的前一天:“明遠執意要去縣里舉報,我攔不住他。錢德海剛才又來了,眼神好可怕。他說給我最后一次機會...如果明天我還不同意閉嘴,就別怪他不客氣。老天保佑...”
俞華鑫合上日記,手指微微發抖:“所以錢德海真的...”
“謀殺了我母親。”蘇小月的聲音冰冷,“偽裝成意外。那之后,我父親突然放棄了舉報,整個人都變了。”
“他受到了威脅?”
“不只是威脅。”蘇小月眼中閃過一絲痛苦,“錢德海給了他錢,很多錢。衛生所的擴建,我的大學學費...都是錢德海出的。”
這個反轉讓俞華鑫震驚不已:“你是說...你父親收了封口費?”
“我當時不知道。”蘇小月苦笑,“直到兩年前整理母親遺物時發現了這本日記,又偷偷查了家里的賬本...才明白為什么父親突然改變態度。”
“那你為什么現在告訴我這些?”俞華鑫敏銳地察覺到時間上的蹊蹺。
蘇小月深吸一口氣:“因為錢德海的死不是意外,而我擔心...我父親可能參與了。”
夜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像無數竊竊私語。俞華鑫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
“你有證據嗎?”
“沒有確鑿證據。”蘇小月搖頭,“但錢德海死前一周,他們大吵了一架。我聽到錢德海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而我父親回敬'你以為那些事只有你知道?'”
“之后呢?”
“之后錢德海突然笑了,說'別忘了五年前的事,如果我出事,那些證據會自動送到公安局'。”蘇小月咬著嘴唇,“第二天,我父親從衛生所拿走了幾種藥,記錄本上那頁被撕掉了。”
俞華鑫心跳加速:“什么藥?”
“其中有一種是洋地黃類強心藥,過量會導致...”她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兩人陷入沉默。如果蘇明遠真的用藥物制造了錢德海的心臟病假象,那這就是一起精心策劃的謀殺。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俞華鑫再次問道,“你完全可以保持沉默。”
“因為...”蘇小月剛要回答,突然臉色大變,一把拉住俞華鑫躲到樹后,“有人來了!”
遠處傳來腳步聲和手電筒的光亮。俞華鑫屏住呼吸,從樹后窺視。兩個身影走近,其中一個赫然是會計老王,另一個...
“錢莉?”俞華鑫驚訝地低聲說。這兩人怎么會在一起?
他們在離槐樹十幾米處停下,正好能聽見對話。
“...確定他會來?”錢莉的聲音充滿懷疑。
“紙條我親自放的,那小子肯定會好奇。”老王得意地說,“等他來了,我們就按計劃行事。”
“什么計劃?”錢莉追問,“你還沒告訴我全部。”
“簡單。把他引到廢棄的礦洞,制造個意外。”老王的聲音冷酷得不像平日那個和藹的會計,“新來的村官意外身亡,上面肯定會派調查組。到時候我們把錢德海的死也推給他,說是他發現什么秘密被滅口。”
俞華鑫倒吸一口涼氣,蘇小月的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
“你瘋了!”錢莉驚呼,“這是殺人!”
“怎么,心疼那個小白臉?”老王譏諷道,“別忘了,要不是你父親突然改了遺囑,你現在已經是千萬富翁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村官在調查!”
“我不相信父親會把錢都捐出去。”錢莉的聲音突然變得陰沉,“一定是有人脅迫他。我查過公證處的記錄,簽字當天,蘇明遠去過那里。”
“所以啊,一箭雙雕。“老王冷笑,“解決了村官,嫁禍給蘇家。到時候,遺囑作廢,財產還是你的。”
俞華鑫和蘇小月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老王和錢莉竟然想殺他嫁禍蘇家!
腳步聲再次響起,兩人似乎準備離開。蘇小月突然拉了拉俞華鑫的衣袖,示意跟她走。他們借著樹叢掩護,悄悄繞到另一條小路下山。
直到確認安全,兩人才停下來喘氣。
“現在你明白為什么我告訴你了吧,”蘇小月急促地說,“他們已經盯上你了。我父親可能參與了錢德海的死,但老王和錢莉顯然有更大的陰謀。”
俞華鑫的大腦飛速運轉:“錢德海改遺囑的事是真的?“
“應該是。村里都在傳。“蘇小月點頭,“但為什么突然這么做,沒人知道。”
“礦洞又是怎么回事?”
“后山確實有個舊礦洞,是上世紀開采鎢礦留下的。”蘇小月解釋道,“錢德海和老王最近常去那里,我懷疑他們在勘探稀土”
俞華鑫突然想起日記內容:“就像五年前你母親發現的那樣!”
“對。所以他們才這么緊張。”蘇小月憂心忡忡,“華鑫,你現在很危險。老王在村里勢力很大,連村長都讓他三分。”
“我不能坐以待斃。”俞華鑫下定決心,“得找到證據,揭露他們的陰謀。”
“太危險了!”蘇小月抓住他的手,“你應該立刻離開村子,回城里去。”
俞華鑫搖頭:“那樣他們更會嫁禍給你父親。而且...”他看著蘇小月的眼睛,“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面對這些。”
蘇小月的眼眶突然紅了:“你...為什么?我們才認識幾天...”
“因為我相信你是無辜的。”俞華鑫輕聲說,“而且,我想幫你母親討回公道。”
蘇小月的眼淚終于落下。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呼喊聲和手電筒的光亮。
“有人發現我們不見了!”蘇小月緊張地說,“快走!”
兩人貓著腰穿過灌木叢,向村子邊緣跑去。身后的喊聲越來越近,突然一聲厲喝:“站住!”
俞華鑫回頭一看,幾個村民手持棍棒追來,領頭的正是老王。
“分開跑!”蘇小月推了他一把,“去衛生所找我父親!告訴他'洋地黃'三個字,他會明白!”
不等俞華鑫回應,她就轉身沖向另一個方向,故意弄出很大聲響引開追兵。俞華鑫咬牙繼續向前,借著夜色掩護,終于甩開追捕,繞路來到衛生所。
衛生所里亮著燈,俞華鑫推門而入,蘇明遠正在整理藥柜,看見他狼狽的樣子,立刻警覺起來:“出什么事了?”
“老王和錢莉要殺我嫁禍給你們!”俞華鑫氣喘吁吁地說,“蘇小月讓我告訴你'洋地黃'...”
蘇明遠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快步走到窗前拉上窗簾,鎖上門,然后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
“我早該知道會有這一天。”他聲音顫抖,“這里面有錢德海犯罪的證據,包括他害死我妻子的真相。還有...他賄賂鎮領導的賬本。”
俞華鑫震驚地接過信封:“為什么不早拿出來?”
“因為...”蘇明遠痛苦地閉上眼睛,“我也收了錢。為了衛生所,為了小月的學業...我成了幫兇。”
“那錢德海的死...”
“不是我干的!蘇明遠激動地說,“雖然我恨他,但我是醫生,發誓不傷害生命。那天他確實來衛生所大吵,我給他打了鎮靜劑,但絕不致死。“
“那洋地黃...”
“是小月拿的。”蘇明遠的話如同晴天霹靂,“她說學校實驗室需要...我當時沒多想...”
俞華鑫如墜冰窟。難道真的是蘇小月?她剛才的眼淚和擔憂,都是演技?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喊叫:“蘇醫生!開門!小月出事了!”
蘇明遠和俞華鑫同時沖向門口。門外站著幾個村民,其中一人背著昏迷不醒的蘇小月,她的額頭上有一道血痕。
“在后山發現的,摔倒了撞到石頭。”村民焦急地說。
蘇明遠立刻進入醫生角色,指揮他們將蘇小月放到病床上。俞華鑫站在一旁,看著蘇小月蒼白的臉,心中翻江倒海。
如果她真的給錢德海下毒,為什么又要救他?如果她沒有,那洋地黃去了哪里?
就在這時,蘇小月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她的眼皮顫抖著睜開,目光茫然地掃過房間,最后落在俞華鑫臉上。
她的嘴唇輕輕蠕動,似乎想說什么。俞華鑫俯身靠近,只聽到微弱的三個字:
“...找...校長...”
然后她的眼睛又閉上了。蘇明遠檢查后說只是暫時昏迷,沒有生命危險。
校長?村小學的校長?這和整件事有什么關系?俞華鑫突然想起錢德海將財產捐學校的遺囑...
一個驚人的猜想在他腦海中形成——也許真正的幕后黑手,既不是蘇家,也不是老王和錢莉,而是...
門外再次傳來嘈雜聲,老王帶著幾個村干部闖了進來,指著俞華鑫厲聲道:“抓住他!就是他襲擊了蘇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