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沒有去找小王和老李。

他獨自一人在嶙峋的怪石間穿行，

手中的提燈將他籠罩在一片無形的黑暗中，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此刻沒有其他想法，夏曉曉的臉，胸口綻放的血花，蘇瑤冰冷的話語......

這些畫面不停地在腦海中播放著。

他不再去想對錯，也不再去想值不值得。

他現(xiàn)在，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摧毀燈塔聯(lián)盟。

但越靠近燈塔，周圍的環(huán)境就越是壓抑。

墨非隱隱能聞到，空氣中散發(fā)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還有濃重的硫磺氣息。

那是什么？！

一層若有若無的暗紅色光罩，竟然出現(xiàn)在燈塔周圍，將整個燈塔區(qū)域覆蓋。

難怪蘇瑤直言，光憑現(xiàn)在的人手，絕對攻不進燈塔內(nèi)。

一路上，巡邏的次數(shù)也變得頻繁起來。

就短短幾公里的路，他已經(jīng)遇到了三四撥燈塔聯(lián)盟的巡邏隊，

每一隊都是十人滿編，裝備精良，遠非白天遇到的那支斥候小隊可比。

還好他都憑借著氣息遮斷提燈的效果，有驚無險地避了過去。

一個多小時后......

墨非終于看到了那片廢棄的采石場。

這里比丘陵的其他地方更加荒涼，巨大的巖石被胡亂地堆砌著，

看上去像一座座墓碑。

他沒有絲毫停頓，徑直走到了采石場的中心。

有一塊白色的巨大巖石，在亂石堆中，格外醒目。

他繞到巖石的背面，確認四周無人后。

拔出短劍，在石壁上，用力地刻下了一個清晰的“X”形標記。

做完這一切，他立刻退開。

閃身藏入了百米外的一處巖石縫隙中，收斂全部氣息，靜靜地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采石場里，聽不到一點聲音，寂靜得可怕。

墨非皺了皺眉，難道那人今晚不來了？

咔。

不遠處傳來細微的響聲。

有動靜。

墨非瞬間警惕，雙目緊盯聲音的來源。

一道身影，毫無征兆地，忽然出現(xiàn)在了那塊白色巨巖之下。

那人手拿提燈，穿著燈塔聯(lián)盟的制式皮甲。

身形瘦削，臉上帶著一張遮住了下半邊臉的面具，只露出一雙麻木、無神的眼睛。

他走到那個“X”標記前，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

然后朝著空無一人的采石場說道：

“夜鶯啼血，黎明未至。”

墨非的心臟一跳，這是蘇瑤告訴他的暗號。

他沒有立刻現(xiàn)身，而是握緊了匕首，沉聲回應：

“長夜難明，孤燈獨行。”

聽到回應，那人身體微微一頓，轉(zhuǎn)過身，朝著墨非藏身的方向，輕輕點了點頭。

“跟我來。”他沒有多余的廢話，轉(zhuǎn)身朝著采石場的另一側(cè)走去。

墨非從巖縫中閃出，提著燈，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兩人一前一后，在采石場中穿行，都沒有說話。

“我叫丁七。”

那個戴面具的男人先開了口。

“你就是首領(lǐng)派來的人？”

“是。”墨非沒有多說。

“計劃是什么？”

“帶你進去，其他我不管。”

“天一亮，會有一批從外面抓來的勞工被送到燈塔。我會安排你混在里面。”

“勞工？”

“沒錯。”丁七的腳步不停。

“那是唯一能讓你進入燈塔的方法。”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墨非一眼，那雙麻木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燈塔里面，比你想象的......要殘酷得多。祝你好運。”

......

“都走快點！”

監(jiān)工面目猙獰，手中的皮鞭在空中甩出一個響亮的鞭花。

墨非低著頭，混在一大群衣衫襤褸的勞工中，

隨著人流，一步步挪進了燈塔的大門。

他身上換了一套破爛的衣服。

手腕和腳踝上都被扣上鐵鏈，

隨著他的動作，鐵鏈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燈塔內(nèi)，一大群人擠入。

一股濃郁的汗臭，還有東西腐爛的味道混在一起，講不出的惡心。

墨非微微皺眉，用眼角的余光掃過身旁被抓來的勞工。

一個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男人，正用空洞的眼神望著前方，嘴唇干裂得起了皮。

另一個女人的臉上，一道尚未愈合的抓痕從眼角一直拉到下巴，傷口周圍的皮肉微微外翻。

每個人都像一具行尸走肉，麻木地被驅(qū)趕著向前。

“轟隆——”

身后沉重的鐵門緩緩關(guān)閉，隔絕了外界的光亮。

燈塔內(nèi)部的空間，比墨非從外面看到的要開闊得多。

墻壁幾處嵌有幾枚發(fā)光的晶石，勉強能照亮首層。

堅硬的黑石地面上，畫著一些復雜的符文，一直延伸到墻角。

中央有一座盤旋而上的螺旋樓梯。

樓梯閃著金屬的銀光，

它蜿蜒向上，一眼望不到盡頭，消失在高處的黑暗之中。

從燈塔外部的高度推算，這上面，至少還有七八層。

“都給我到這邊來排好隊！”

監(jiān)工的咆哮聲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他用皮鞭指著大廳一側(cè)的一扇小門。

那扇小門背后，是一條狹窄的、螺旋向下的石階。

沒有發(fā)光的晶石，只有墻壁上每隔一段距離才點著的一支火把，

昏黃的光線將眾人拉長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墻壁上，如同掙扎的鬼魂。

空氣愈發(fā)渾濁，那股汗臭與腐爛的氣味中，又混雜了濃重的鐵銹和機油味。

石階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地下空間。

天花板和四周的墻壁上，布滿了大大小小、互相咬合的齒輪。

這些金屬造物沉默地轉(zhuǎn)動著，發(fā)出沉悶而規(guī)律的“咔嚓”聲，仿佛一頭正在呼吸的鋼鐵巨獸的內(nèi)臟。

墨非看到，場地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金屬漏斗，幾名勞工正抬著沉重的木桶，將一種暗紅色的、散發(fā)著腥甜氣味的粘稠液體倒進去。

這是？

這種熟悉的味道。

污穢之血！

墨非聞到氣味，一下知道了這東西。

這些液體順著管道，流向墻壁上的某個裝置。

而絕大部分勞工的任務，就是推動那些嵌在墻壁上、一人多高的巨大轉(zhuǎn)輪。

隨著轉(zhuǎn)輪的移動，整個空間的齒輪系統(tǒng)開始加速運轉(zhuǎn)，將那些污穢之血通過復雜的管道，向上輸送。

這是在干嘛？！

墨非正要順著管道查看。

突然一聲咆哮打斷了他。

“你他媽沒吃飯啊！”

一名巡邏的守衛(wèi)，手中的長鞭如毒蛇般抽出，狠狠地落在一個因脫力而動作稍緩的男人背上。

“啪！”

皮肉綻開的聲音清晰可聞。

那男人慘叫一聲，身體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你！

看到這一幕，墨非雙目噴出怒火，正要踏出，卻又生生止住。

他知道，他目前還沒有對抗整個燈塔聯(lián)盟的能力。

他要忍住！

墨非死死緊咬牙關(guān)，緊握的雙拳指甲刺入手掌，滲出點點紅血。

他眼睜睜看到那個男人被鞭打得失去了哀嚎的力氣，最后徹底沒了聲息。

很快，兩名守衛(wèi)像司空見慣一樣，直接將尸體拖走處理。

然后守衛(wèi)一腳從隊伍中踹出一個勞工。

“看什么看？！”守衛(wèi)瞪著那名還未反應過來的勞工，大叫道“補上！”

“聽著，你們的工作，就是給老子轉(zhuǎn)。”

“往死里轉(zhuǎn)！”

從始至終，周圍的勞工們都低著頭，沒有人敢多看一眼，只是更加拼命地轉(zhuǎn)動著手中的輪盤。

墨非等人也被粗暴地推搡到各個崗位，開始一同加入到?jīng)]有休息的流水線中。

墨非手上動作不停，眼睛余光不斷觀察四周。

入口處，四名守衛(wèi)，等級5，裝備普通。

啪！

又是一名守衛(wèi)揮舞手上的長鞭，教訓稍微手慢了下的勞工。

巡邏，六名守衛(wèi)。

他得找到一個機會，一個能和蘇瑤通話的機會......